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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在天边(3)

(2014-08-26 03:23:41) 下一个

3

新工作的第一天一定不可以迟到,我早上提前十分钟来到了粉红店。我到时菊云已经打开了店门,坐在柜台边等着我。她穿了一条深色的裤子和一件白色涤棉衬衣,上衣还是昨天那件棕色西装,有点睡眼朦胧的样子。见我进店,马上迎上来说:“你好,小爱,正等着你,我没有打理这些牛奶,面包和报纸,主要是想教教你如何做这些事,这些都是你每天早上必做的。”

店门口有两只大的朔料框,里面大概装有二十多条面包,地上还有四个牛奶箱,盛满了各色各样的牛奶。这种方方正正的牛奶箱当初在留学生中非常流行。当时留学生都很穷,租房时朋友给送一个床垫, 或是干脆外面捡一个看上去还蛮新的床垫,半夜再在杂货店前偷偷拿几个牛奶箱,晚上把床垫往牛奶箱上一放,就成了一个蛮舒服的床。当年我们都有这样得经历,因为年轻,有梦想,穷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即使是如今我看到这些牛奶箱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菊云把当日的面包拿进来,放在柜台上,然后把货架上的面包一一检查过,挑出过期了的放在一旁,把没过期挪到前排,最后将今天送来的新鲜面包放在货架后排。

她一边捡出过期的面包,一边嘴里不停的嘀咕:“这种干面包是这里一个德国人最爱吃的,那个老头隔天就来买。这种面包是全麦做的,干干的,还有点发酸,很难吃,如果他不买,那就一定要过期的。估计这段时间他去度假了,你看看这种面包摆在货柜上全过期了。很奇怪,平时他去外面度假,也会和我说一声,这样我这段时间就不再订这种面包,不知为什么这次没有通知我,估计是老糊涂了。”

她把这些过期的面包放到一个空的朔料框以后,从柜台里拿出一个记事本和一张面包订货单。

“你要将这些过期的面包种类和数目在这订货单里填好,和过期面包一同放在这个框里,面包公司第二天送面包的时候会一并把这些过期面包收回去,并按照这个单子退还钱到我的账号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急不慢的填着单子,非常熟练地样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每天都得这样记录?”我问道。

“是的,有点琐碎,但是你知道一条面包也挣不了多少钱。所以你千万不要弄错了,不然我一天卖面包的利润就没了。”

“不会的,我做事很仔细的。”我忙不迭的承偌。其实我从小到大最大的缺点就是粗心,一天到晚被数学老师叫成马大哈,整日丢三落四的,一出门大旅就会常常不停的问:“你的钱包还在不在?”。如今一天到晚都是干这么琐碎的活,这对我来说可真是一个修行机会。

“对了,要记住将这些退还的面包也记在我的记事本上。有时面包公司也会犯错误,每个星期下来我都得对对账。你如果闲下来时,也可以干干这个。” 菊云补充道。她记完这些帐以后,有条不紊的将记事本和单子放回原处,我这才发现柜台下原来放有好几个不同颜色封皮的类似的记事本,每个都标有不同的用途,不得不说菊云是一个善于管理和心细的女人。

“好的。”看来从今以后我是不会有空闲时间干干自己的私活。原以为看店会比较轻松一点,没顾客的时候可以做做学校论文,看看书,估计我能有好好坐下来吃顿饭的时间就已经很不错。

“小爱,你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

“你可以从这些过期的面包中拿几块出来吃,这些面包都是刚刚过期的,吃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她热心的回答。

“好的,谢谢你。”我想我还是不能让宝宝在我肚子里就每天吃过期面包。

她飞快的走出去将牛奶箱拖进来,虽然她看上去是瘦精精的摸样,力气可不小,一个人将那几箱牛奶都拖进店里。

“记住你要先把冰箱里以前的牛奶挪到前面,把今天送的新鲜牛奶放在冰柜的里面。澳洲人买牛奶时总是先拿外面的,这样一来就不会有太多过期牛奶。”她蹲下去把冰箱里面的牛奶给一一挪出来。

“过期的牛奶要给拿出来,单独放在旁边的一格,下午会有牛奶公司的人来取走这些过期牛奶。千万不要将过期的牛奶和新鲜牛奶混在一块,这里的顾客打开冰柜后随便拿走一大瓶牛奶,连过期日期都不看一眼。如果他们买了过期的牛奶回去,吃坏了肚子的话,都可以起诉我们的。”

“嗯,结果这么严重。”我有点吃惊。

“那当然了,这里什么都可以起诉,顾客在店里摔了一跤也可以起诉你。所以你拖完地后,一定不能让地太湿。”

“记住了。”

“这些过期牛奶也和过期面包一样,要一一登记做账。”她叮嘱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菊云的眼神很犀利,特别是她在望着你的时候,让你对她说的每句话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些活你最好在半小时内干完,因为七点左右就会陆陆续续有很多客人进来,他们都是早上赶着要去上班的白领,你不能耽搁他们太长时间。

“半小时应该没问题,可以干完的。”我自信的回答。营业员这活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轻松,这半小时下来我已经神经比较紧张。

“对了,这里还有一个本子,是专门用来记录顾客赊账的。隔壁有个意大利餐馆,那老板人非常好,他常来买点面粉,橄榄油什么的,一般你都记录在本上,他每个星期都会过来结账。”她从柜台下掏出一个红色封皮的记事本。“经常还会有些顾客过来要赊账,你一般不能同意,那边有家泰国按摩院,其实就是妓院,哪里的姑娘要过来赊账的话你可以同意,但是男人来你不能同意,赊完账后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来这个店了。”

我拿过来这个本子看看,里面顾客的名字,日期,物品和价格都记得清清楚楚,菊云的字写得娟秀细长,看上去很舒服。

“菊云,你以前一定是个读书人吧。”我有点恭维的边看边评论。

“以前我也是在大学实验室当个主任,我先生出国,先去英国,后来移民澳洲,我也只好辞职跟着过来,现在是沦落为杂货店店主。”菊云有点无奈的语气。

“是的,我从你这漂亮的字体中能看出你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不过在这有个店,也算是有份安稳日子过。我们都不知将来会漂在哪里,还很羡慕你呢。”

其实这是真心话,此时的我是从心里羡慕别人有个安定的窝,特别是得知自己怀孕以后。来到澳洲这几年,在澳洲的各个大城市晃荡,打工挣钱交学费和支付生活费,几乎每隔两个月就搬一次家,有时走在街上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周围的街道,路上的行人,街上的店名,甚至店里的食品,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陌生。当初我们雄心勃勃的走出国门,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几乎就是被连根拔起,需要在异国他乡一切重头再来,其间的辛酸和无奈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从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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