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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香瓣瓣慰英灵

(2014-01-03 19:44:34) 下一个
心香瓣瓣慰英灵
费淑芬
 
 
1980年3月,在长时间的阴雨之后总算出现了一个晴日,这天,龙驹坞殡仪大厅在举行一个推迟了几近二十年的追悼会。平常是表示悼念之意的花圈,已经不足以寄托人们的哀思,里里外外直到走廊,挂满了挽联挽词,一副写着“屈死英雄千千万,君是浙南第一人”的挽联,是他地下工作的老战友写的。读着这些深沉痛切的文字,人们的思绪被引回到50年代,忆起了死者的音容笑貌,于是,也把原就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望一眼正中上方的遗像,谁也难以忍受心头的阵阵伤痛,他——郑伯永同志,走得太早了!相片上那英气勃勃的他,显得是那么年轻,是的,他只活了四十三岁,正当是人的一生最鼎盛的时期。然而,他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曾经出生入死为之奋斗的新中国,离开了他曾经废寝忘食为之操劳的文学事业。
 
今天,昔日的战友、同志、部下、朋友从各地赶来,决不是一般礼节性的追悼,而是怀着由衷的敬意前来一倾那积压了几近二十年的哀思。记得是1955年春天,我刚从农村回来,还没有去办公室,同寝室的何师曼告诉我:“你们文联来了一位秘书长,听说是三八年的老革命。”我听了心里一愣:老革命?一定挺严肃的,大概我们这一批小知识分子太自由主义了,我得注意收束一点了。第二天我去上班,怀着多少有点紧张的心情,揣测着这位新秘书长的风貌。那时省文联的办公地点在武林路一百三十八号,才跨进大门就听到里面笑语阵阵,走到天井里,只见我们创作组和编辑部的同志正围着一个人在说笑。他穿着一件蓝粗布中山装,显得很潇洒,面容略清瘦,两只眼睛很有精神,看上去比我们这些人大不了多少岁。他见我进去便迎了过来说:“哈,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你就是那个费淑芬吧!我叫郑伯永。”说罢,紧紧握了一下手。经他这番介绍,我本来的紧张心情顿时消失,感到似乎是一个早就熟悉的朋友。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发现他天生有一种说话的才能,无论是在大会上作报告,还是小型座谈会上说话,他一开口总是那么诙谐幽默,谈笑风生,妙语如珠,从不使听者感到疲乏厌倦。
 
慢慢地我们又从熟悉他的同志那里知道,解放前他做过地下工作,也打过游击,在浙南一带很有影响,叫他“老红”;解放后任温州地委宣传部长,但因爱好文学,要求从事创作,经领导同意去到华东文联,已有一本小说集出版;这次是奉命调回浙江的。当时省文联主席宋云彬,副主席陈学昭都不驻会,在文联机关是秘书长当家,也可以说是最高领导了,但是他没有哼哼哈哈的官气,也没有故作深沉的矜持,遇到事件也从不上下推诿或敷衍塞责,总是身体力行或是和大家商量,因此从来没有人称他的官名,而是亲切地称叫他“伯永同志”。是一个可亲的朋友,可敬的兄长。
 
他爱好创作,行政事务再忙,总挤出时间来写东西;但更关心别人的创作,十分爱惜创作人才,不遗余力地培养着青年作者,尽最大可能地将本省作品推荐出去。我发表在《文艺月报》上的第一篇散文就是经他介绍的,其他同志也有不少,我相信他们不会忘记。
 
他个人及家庭生活极为简单,他爱人徐月英也是个很朴实的人,一家老小三代八口人住三间平房,本来就嫌拥挤,文联有同志结婚没有住房,他们立刻让出一间来给作新房。
 
他曾参加省委组织的老区慰问团去老区慰问回来后,显得心情很沉重,有人问他,他告诉说,老区人民生活还很苦,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他感到对不起他们,感到于心有愧。他说时眼眶红了起来,我们听了也都黯然。
 
当时,浙江只有一个综合性的通俗文艺刊物《浙江文艺》,已经不能满足群众的需要,于是他着手创办了《东海月刊》,自己任主编,亲自审稿,同时又帮助办起了东海文艺出版社。在工作着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他那老革命的气度和作风:认真、坚决,有着勇敢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
 
不知怎么回事,这些本来我们都认为是他的优点的东西,到了1957年那场灾难时都变成是错误了,并且上纲到了十分可怕的程度。我先是吃惊、惶惑,继而是茫然,最后当自己也被划为同类时,就只能归咎于“臭味相投”了。
 
以后各自下放,不通音讯,只听说他去了浙南农村,每月拿四十元的生活费。我们都知道,他家向来清贫,没有积蓄,五个孩子加上一个岳母,全靠它爱人每月六十六元工资养活,其困难当然可想而知。
 
沉重的精神负担,繁重的体力劳动,心力交瘁,既贫又病,这个当年曾在敌人面前叱咤风云的无产阶级战士,就这样默默地倒在这块他曾经付出血和汗的土地上了。
 
是与非,功与过,历史是最好的见证。一个人离开人世那么久了,在人们心中仍有如此深远的影响,这岂是什么权贵或豪富所能企及的?伯永同志,瓣瓣心香,愿能告慰您的英灵!
 
                             1982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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