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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西湖》

(2013-12-31 21:38:03) 下一个

我与《西湖》
费淑芬

我是197885日来《西湖》报到的。当时,我还是一个被下放在浙北一个小镇的工厂里劳动的尚未改正摘帽右派。能被一个文艺刊物所接纳,又回到了杭州,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

同时,也难免心存顾虑,毕竟离开编辑岗位那么多年了,现在能否胜任这项工作?自己也没有把握。

当投入工作以后,领导上的信任,同仁们的友好,给了我信心和力量,使我较快地摆脱了初来时的惶恐,愉快地融入了这个和谐且又活泼的团队中。

这时的《西湖》,处身在解放路明湖浴室旁边的一座敝旧的楼房中。在二楼的两间并不宽敞的房间里,容纳了包括编辑、编务、总务、发行等一个刊物所有的部门。

我记得我所坐的编辑室一隅,是五张桌子并在一起的。四张面对面,头上又横上一张。里边的人要出来,必须外边的人起身让开才能通过。整个编辑部没有一架电话,电话是与市群艺馆合用的。稿件、书信往来,仅凭邮递。除此之外,往往也有不少作者亲自将稿子送上门来。同时还带来不少市井新闻、社会信息,因此编辑部并不闭塞。

繁杂的环境、简陋的设施,并不影响同仁们的工作热情。按时下班,似乎是一种奢侈。午休是不存在的,天黑了,也总有几盏灯亮着。给我印象较深的是有一次要去北京向茅以升先生组稿,为了节省开支,沈治平等几位同志在得到铁路部门同意后,竟以义务列车员的身份上了火车,为了省下一张车票钱,为旅客端茶送水,其辛苦可想而知。同仁们的这种敬业精神,当时曾激励着我,至今记忆犹新。

除了内部同仁的敬业,在《西湖》的周围还团结了一批为数不少的热情作者和读者。每逢有什么活动,如举办笔会等,总有那么些人来帮助落实地点、购置车票等事务。那时可没有志愿者这个美誉。我记得在1979年还举办过一次全国性的市级文艺刊物会议。范围较广,人数很多,食宿交通等会务,仅靠本单位几个人是很难胜任的,全亏了这些志愿者们的协助,使大会得以胜利完成。

不久,我与一些多年不通音信的前辈和故旧如陈学昭、吴似鸿、肖容等同志重新取得了联系。特别是吴似鸿,二十多年了,这位不知失落在何处的老人,我们简直像是挖掘出土文物般地把她找出来的。

那是1979年晚春吧,在得到她的一些线索后,薛家柱同志带了我们编辑部的几个人,还有当时搞摄影的莫大林同志。先坐汽车到绍兴柯桥,然后又转乘乌篷船来到一个叫陈家湾的村子,在一所破旧而空旷的老屋里见到了她。

当我们推开一扇虚掩着的木板门时,只见里面坐着一位白发蓬松、衣衫褴褛的老人,看不出是男是女,我冒失地叫了一声,她回过头来,从那双猫一样的圆圆的眼睛中,确认了是她!同时,她也认出了我。当我将同来的几位向她介绍并说明我们的来意后,她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从这脆亮的笑声中,我感到她的精神状态倒并不像她的衣着那么潦倒。

我与她在50年代有一段短暂的相处,但对她的过去并不了解。这次她谈了些过去的事。于是我们就向她约稿,希望她将这些事情写出来。后来她寄来了《萧红印象记》《怀念南国社导师田汉》等颇有历史价值的文章,都在《西湖》上刊出了。

与陈学昭同志的联系,是在读自由来稿中发现了她的名字。在一阵惊喜后立刻去看望她。这是文革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当然是悲喜交集。从此以后,她给《西湖》的稿件都由我传递。1991年在她离世前不久写的《我在法国的日子》也是我交到高松年同志手中的。遗憾的是文章刊出时,她去世已一个多月了。

1957年以后,我除了写检查,再也没有写过什么东西。在1979年,我第一次以本刊记者的名义写了一篇《春风里的思念》,内容是记述陈学昭同志对周总理的怀念之情。题目还是钟高渊同志给取的。应该说这篇文字是十分生涩幼稚的,可是因为它是在我二十二年以来的第一篇,所以还是敝帚自珍,后来被收进海宁编的《陈学昭纪念集》。

在全国兴起伤痕文学时,《西湖》也不例外,涌现了一批很有才华的青年作者,起点都不低。后来这批作者虽各奔前程,但大部分都成为今日省市文坛上的骨干力量。

在我到《西湖》半年之后,我原来的工作单位来人找我谈话,希望我回去工作。我诚恳地对他们说:这里因为需要人,才费了许多周折调我来的。你们去问,要是现在不需要了,我同意回去;如果还是需要,那我是不能离开这里的。他们大概也觉得我言之成理,便不再说什么了。后来又来过一次,我依然是这个态度,所以仍未有结果。

这段时间,我一直寄居在朋友和亲戚家中,但无法长久住下去。最后,为了解决住房问题,我才不得不离开了《西湖》。

1980年夏天,我回到了浙江人民出版社文艺室,我不再是《西湖》的编辑了,但仍是她忠实的读者和作者。每次收到这本刊物,总怀有一种似见亲人的感觉;读稿中遇到有合适的稿子也竭力推荐。后来我整理的吴似鸿回忆录,成书时题名为《浪迹文坛艺海间》,最初也是在《西湖》上连载的。

我在《西湖》实际上仅短短两年,而离开她已将近三十年了,然而感情是无法以时间来衡量的。在这两年中我得到了愉快,得到了友谊。她是我编辑工作的新起点,也是我命运的转折点。是她,使我再度进入到文艺界,融入了社会。

更使我感动的是现在《西湖》薪火相传,新人辈出而热情依旧,仍没有忘记我这个仅仅为她服务过两年的老职工,有什么活动仍邀我参加。我近年来因听力下降,很少参加社会活动,但对《西湖》的邀约,我总欣然而往。见见老朋友,认认新朋友,重温一下那段在我生命中有着特殊意义的日子。

《西湖》诞生五十年了,她创业伊始,筚路蓝缕经历的艰难曲折与这些年来的奋斗坚持,我所知不多,这里写下的只是我短短两年的粗浅却真实的感受。以资纪念,也表示祝贺!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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