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缘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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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故事】极客(5)- 裁员

(2023-01-08 11:02:55) 下一个

【这篇早写好了,需要改几个地方,就可以发出了。本来想在2022年底前发掉,凑在2022年完篇。圣诞期间出去玩了几天。然后在中国的妈妈又新冠了,每天打电话问情况,查资料。好在妈妈几天后好转了。接着又有几个聚会,一直没有独处的时间,就这么着拖到了现在。想着新年该有篇振奋人心的文章开头吧,还没想好,陆续有各公司裁员的消息传来,干脆把这篇结尾发了,希望对处于类似境地的人有所激励和帮助。祝还在工作的朋友们2023年顺利度过经济危机。】

先介绍一下当时的经理。经理以前应该是个极客。他对技术很在行,要求也高。但他管人事,几个人颇有微词。

人事管理中有个词,叫做“play favorites”,大概翻译成偏心的意思吧。有的公司把“Managers should not play favorites”(主管不能搞偏心)写入员工手册。公司B没有这一条。而我们的经理,偏心得厉害。

他招了好几个他的朋友和以前的同事。这几个肯定是他的favorites。对于其他人,他喜欢和不喜欢,是很明显的。

我知道经理不怎么待见我,可能我的技术水平和交流水平够不上他的要求吧。

经理也不喜欢韦恩,我不知道为什么。韦恩技术水平不错,情商也不错。有一次他说经理不喜欢他,我说经理也不喜欢我。这像是对上了暗号,他说了一件事,我也说了一件事。然后我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了好几件事。韦恩却巧妙地把话题引开了。不让我觉得突兀,但让我感觉他想把话题就此打住。我立刻想到,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抱怨经理有点明目张胆。

而我呢,和经理关系不好,我想我也有原因。

有一次组里一起去吃饭。我刚好坐在经理边上。大概两边的人都在跟别人交谈,我们俩一直坐着不说话有点尴尬,我就开始找话题。

想起他盛赞过美国中部的一个州,也是我到美国的第一个落脚点。我在那里拿了硕士学位,还工作了三年。

我说:“那个你很喜欢的州,我在那里待了六年,没体会到它的好,就搬到这里来了。”

经理说:“那是因为你没有认识对的人。”

他说起他认识那个州一个大公司的CEO。他们一起去高档的饭店吃饭,吃到了美国最好吃的牛排。他们一起去打猎,描述各种野趣。然后他又提到那个州的另一个大人物,他也认识,一起玩过的。

这时候别人加入了我们的谈话,我就缄口不言了。

事后感觉有点不舒服。如果他只是吹嘘他认识的人物,倒没什么。我不喜欢趋炎附势,也没什么嫉妒心。但他那句“你没有认识对的人”,让我感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藐视态度,仿佛连我在那个州的朋友们也一并鄙视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

这是个开头。后来有几件事,让我意识到经理不喜欢我。现在只记得一件,其他的已经想不起来了。

有一次招人要面试。我们这个行业的面试有好几轮。电话面试通过后,求职者来公司面试,一天下来需要5~6个人去面试。这个职位是中端技术,那天大概有几个做中端的人没来。经理走到我们大通间,把人点了一圈,抱怨找不到足够的面试官。老顽童提醒他说:“你把亦缘漏了,她可以去。”

经理迅速看了我一眼,假装没听见老顽童的建议。反而转身问一个老印合同工,能不能去面试。老顽童仿佛要跟经理过不去,说:“好像公司有规定,合同工不能面试正式工的求职者。”

忘了后来经理叫了谁去,反正不是我。

这让我想起当初给我的鸡肋offer,也是婉拒的意思吧。

当我意识到一个人对我有负面的感觉时,我一般很难和此人平和相处了。我一般会躲地远远的,尽量避免接触。

然而,和经理没法躲地远远的,因为总有一对一的会议时间。我经常觉得没话说,有时候一进去,过了五分钟就出来了。

这样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差了。

有一次经理把一个烂项目交给我和韦恩做,给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期限。这是明显是注定了让我们失败。韦恩有些忍无可忍,告到了经理的上级那里。

经理的上级安排了他和韦恩两周一次一对一的会议。这段时间韦恩不需要和经理有一对一的会议。这是韦恩斗争的结果。而我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有一次一对一会议,经理对我说,他发现我讲中文和讲英文是两个不同的人。他看到我跟别的中国人讲中文,眉飞色舞的,非常活络。我讲英文时人就文静很多。我不由得佩服他的观察力。他委婉地问,因为这个组里要配对编程,对英语交流的要求比较高,我有没有考虑过换组?

现在回想起来,经理这个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可是我那个时候没有察觉。

经济危机来了,风声鹤唳。公司A已经把公司B完全整合到一起了,经过几次机构重组,重复的项目组合并到了一起,我们也享用上了公司A的医疗保险和福利。我想在这个组呆足两年再说。

然后有一天,大家在私下传,公司A明天要大规模裁人。

记得是个星期三。我一早到公司,就发现上午被安排了一个会。心里有些预感。

到了时间去开会,是人事部门的人接待的,通知我被裁了。我倒是冷静,仔细听了接下来的流程,问了几个问题,就回到了座位上。

中午的时候,经理走出他的办公室,对大家说,如果现在还没有没叫到开会的,是暂时安全了。

第二天我还去公司。韦恩见到我很吃惊,说你为什么还来公司?快回家找工作去。

我说周五才是最后一天啊!而且我还要看我做的项目改我的简历。

韦恩说,你从家里联网到公司就行了。公司已经把你裁了,你赶紧为自己找出路。

后来我去了公司A给被裁员工设置的职业中心。职业中心设了各种的会,有帮助调整心态的,有就业指导的,有讲技术的。

在第一个“欢迎来到此中心”的会议上,有人说,这次裁员规模很大,他们整个部门都被端掉了。大家轮流报自己的头衔,有的人职位非常高,高出我的经理好几档。

有一个会议,主讲人说:“你们千万不要因此而贬低自己,对自己丧失信心。你们依然是最优秀的!”我突然一下子眼眶湿润了。这么多天飘飘忽忽的不真实感,终于把我表面的波澜不惊打碎了。我仿佛从空中跌落,双脚着了地,终于体会到了切实的痛,也感受到了真正的裁员的悲哀。

接下来发简历,刷题,面试。失败。

刷题,刷题,刷题。

再发简历,面试。

面试,面试,面试。

两个月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公司不大,但效益很好。

公司A裁员的福利也好。虽然被裁了,公司继续发我们两个月工资,另外给遣散费,四个月后又给了该年的奖金。加入新公司半年后给了这半年的奖金。所以我这一年的总收入,比前一年和后一年还多。

经过在公司B的各种煎熬,我也破茧成蝶,以后的工作中得心应手了很多。

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本故事其他章节 -

【职场故事】极客(1)- 结对编程

【职场故事】极客(2)- 技术大牛

【职场故事】极客(3)- 怪客

【职场故事】极客(4)- 韦恩

【职场故事】极客(5)- 裁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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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17)
评论
亦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风中的苇絮' 的评论 : 多谢苇絮留言!
这段时间各大公司裁员一波又一波,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度过。
风中的苇絮 回复 悄悄话 哇,我怎么没早一点读你这篇呢,谢谢亦缘分享宝贵经历。
亦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anhe' 的评论 : 多谢荷姐关心和指点,很感动!
你说的这句话太好了 - “但人活着总要与人打交道,哪怕是与另一半,与孩子沟通都有技术和艺术水平可究。”职场上升空间有限,但在工作中和生活中,沟通方式太重要了,可以决定“事半功倍”或“事倍功半”。我经常觉得在与家人的沟通中做很多无效沟通。
要去找你推荐的书来看看!谢谢荷姐,一并问好!
canhe 回复 悄悄话 职场里遇见不喜欢的上司,的确是件不愉快的事,但你的情商很高,所以能不卑不亢地隐忍平静对待。你说的对,职场上一是技能二是交流能力,如果两者兼备,你一定会立于不败之地。祝亦缘的职场生涯越走越好越走越宽。祝你妈妈早日完全康复!
最近听了“赢在扭转力”的讲座,虽然我已远离职场,但人活着总要与人打交道,哪怕是与另一半,与孩子沟通都有技术和艺术水平可究。 “赢在扭转力”(孔毅作)一书说“。。。想要成为职场赢家拥有IQ(智商)、EQ(情商)还不够,还要有XQ(变商)应对变化解决困难的扭转力!这本书写得很好,值得一读。
亦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悉采心' 的评论 : 替我妈妈谢谢采心!这段时间国内的老人真不容易。
是的,采心说得很对。事后看来,那次裁员其实是别人替我做了明智的决定。离开那个经理,对我来说是件好事,不然我可能还会委曲求全地混上好几年,要让自己不开心挺久。就像人常说的,树挪死,人挪活。
问采心好!
亦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海风随意吹' 的评论 : 多谢海风到访留言!
多谢海风这么肯定我。加盟这个公司,完全是冲着公司A的名气和好福利去的,也是很委屈自己,低到了尘埃里:)。不过在那里学到了很多,与同级同事相处还都愉快,所以不知不觉也度过了两年。发现工作中经常不能完美,在各方面都很好的时候,我总是祈求时光慢慢流,不要有所变动。
亦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多谢菲儿到访留言!
握手菲儿,工作多年,大家或多或少碰到过让人郁闷的老板。我也碰到过一个女主管。一开始是同级的同事,技术强,人也不错。后来我们经理走了,她升了经理。然后各种mean的做法,硬生生把一个老头开了。以后我会写写她的故事。管理和技术真是完全不同的领域。
问菲儿好!
悉采心 回复 悄悄话
为缘妹的母亲顺利过关开心!有妈在,多大了都是个宝:)

是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离开这样的经理是好事,缘妹好分享!
海风随意吹 回复 悄悄话 亦缘冷静,内控力强,不容易具备的优点,能跟趾高气昂还偏心的老板相处这么久,可见内心的强大。赞好文!
菲儿天地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星如雨86' 的评论 : +1

同意如雨,赞亦缘的心理素质。我原来有个女老板,对什么人都态度极差,天天虎着脸。东方人,VP级。
亦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歲月沈香' 的评论 : 多谢沈香到访留言!
沈香说得没错,我很有内力,自推力,工作也努力负责。工作上碰到赏识我的上级,就大放异彩。如果碰到不赏识我的,就怎么着都不对劲,然后每况愈下。也是情商不够的结果。亏了软件行业工作机会多,可以经常跳槽,避免走入死胡同里去。
问沈香好!多谢沈香鼓励。
亦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星如雨86' 的评论 : 多谢星如雨到访留言!
确实是这样的。这位经理的成见,或者chemistry ,一开始就不对劲。后来也是越来越明显了。他经常性地把我忽略,这种感受很伤人。幸亏我对自己有股狠劲,觉得靠自己努力的事大都能做成,那两个月很刻苦,也有些运气成分,及时地找到了工作。
多谢星如雨的鼓励和祝福!也祝你2023年诸事顺利,心想事成!
歲月沈香 回复 悄悄话 亦缘写得很好!赞亦缘有强大的内力,在职场上经风雨之后依然能开创另一片天!谢谢亦缘职场好故事分享!顺祝亦缘新周愉快!
星如雨86 回复 悄悄话 有些人就是看人下菜单,他很主观的看待其他人,如果有了成见,无论是不是热情敷衍都没啥作用,遇到这样的人当头儿很难相处的。幸亏亦缘实力强,很快找到了好工作,破茧成蝶。
顺祝新年新气象,工作顺利!
亦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水沫' 的评论 : 多谢沫沫到访留言!
握手握手!我发现有的人在处理人际关系中很得心应手,可以把一开始不好的关系扭转,往好的方向发展。有的人可以一直面和心不和地热情敷衍。而我不行,也从来没有成功过,大概因此也早早地放弃了。
问沫沫好!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我也是会觉得有人不怎么待见我就不爱理他,这一点跟亦缘很相似。亦缘心理素质还是很强大,在职场上的成长可喜可贺~~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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