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海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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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血惊魂

(2014-09-03 05:17:22) 下一个
吐血惊魂
庞静 二零一四年九月三日
 
【我前些天就琢磨送给小儿子一件礼物,祝贺他的二十一岁生日。最后决定写这篇小说,让他了解老妈的空巢生活陶醉于文字之中,又忙又乐。如此他将会踏实安心地对待自己的学习和工作。】
 
老王奔六十了。他半夜醒来正琢磨如何渡过这个密西根盛夏的凉爽宜人的星期天,嘴里不期然地冒出了一股腥味。他赶紧下床进了浴室,对着洗手池就吐。哇地一口鲜血!血不是从嗓子眼冒的,没什么大不了的。遇到此般凶险老王不惊不诈,不失大将风度。他淡定地用冷水漱了潄口,正准备回到床上,嘴里又有了腥味。他放弃了再睡个回笼觉的打算,抬着头,冲着灯光,用脸凑近镜子,呲牙咧嘴地开始仔细排查口内的铁齿铜牙和肉筑的牙床城堡。
 
嘴里如同激战之后,血里糊拉的。他终于看见了门牙内下侧有一个小泉眼,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密西根北岛的大泉。前些日子才陪朋友去过。他们站在船上,透过船舱的玻璃底板把湖底冒着泉水的泉眼看得一清二楚:那气势,几十米深的水根本压不住它咕噜咕噜上冒的劲头。除了尺码不同,自己嘴里血水突突往外冒的劲头绝对不亚于那些大泉眼。他漱完口,关了浴室的灯,直接下楼进了书房,一屁股坐在了电脑桌前。身体竖直,泉眼在高处,血应该受重力影响没那么容易往上突突了。正想着,嘴里又满了。
 
漱口回来他往墙上掛钟看了一眼,两点多。他打开电脑往网上敲进了口内为什么出血的问询。屏幕上竟然跳出了口内牙龈出血是中老年人的常见病。TNN的,明明是牙床非得叫成牙龈,银什么银,财迷心窍!小孩换牙还出血呢,合着小屁孩牙还没换完就得在中老年人的行列排队?再说了,人家九十岁能开飞机,凭什么我六十不到就得老年病!写这条信息的人恐怕是没有真本事,就会玩点危言耸听的技俩。他正自愤青,嘴里又一阵血涌。
 
漱口回来他又往墙上掛钟看了一眼,与上一次相间不到十分钟。从起床到现在已经好多次了,放任自流不是他的风格,必须马上施行自救。印象中哪部电视剧里有止血的情节,他还记得指压血管的方法。可是多条管子顺脖而下,该掐断哪一条呀?管不了那么多了,把能掐断的先压住了再说。他两手十指并用,对自己的脖子可着劲地掐。、、、不行,差点就上不来气。他赶紧放手。这当口,那个泉眼一点没闲着,他嘴里又蓄满了。TNN的,武艺临阵方恨少。练兵千日用兵一时,几十年我老王念了成摞的书,偏偏没有念过解剖学,血管气管分不清,现在可倒好,束手无策,只能任血泉肆无忌惮。
 
从隔壁厕所回来,老王不敢再折腾自己脖子了。他只能尽量地伸长脖子,把头尽量地伸向天花板。他心想着脖子伸长了,血管变细,嘴里的小血泉兴许自己就能断流。按理说,岁月这么不哥们地在自己身上发酵,重力也不应该不理自己眼下的狼狈境况。
 
“这么早在这里折腾什么呢?” 太太站在门口问他。
 
老王紧闭着嘴,伸着脖子,鼓着两边腮帮子往墙上掛钟看了一眼,已经五点钟。他把头转向太太,怪模怪样地看着她。老王很想告诉太太吐血的事情,可偏偏不能张嘴。这时又不得已起身往厕所走去。
 
“怎么了你?” 王太太随在他的身后,见他对着洗手池吐了一大口血,颜色鲜红,这一惊非同小可,声调也随着高起来。
 
老王漱了漱口,背对着太太说从夜里两点就开始了。
 
“血流得多吗?”
 
“估摸十分钟吐一次。”
 
“你有多少血经这么吐啊!赶紧去医院!” 王太太顿生惊魂,顾不得抱怨老公的迟钝,马上做了决断。
 
老王一楞,他还真不习惯太太突然间的变声变调。看了一眼太太严峻的脸色,老王胸腔里那颗心也跟着一颤悠,随之加快了跳动。他对太太说着等我换件衣服,脑子已经完成了一次速算。:一口血大约有10 至20 CC。一个小时吐6次,三个小时就吐了十八次。所以刚才至少吐了二百至四百 CC 的鲜血。这么一想,老王立时觉得手脚冰凉,伴随着四肢发抖。
 
“你这是去急诊室,穿着睡衣就行啦!” 
 
摄于太太的疾言厉色,老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睡衣睡裤,赶紧抓了一件夹克,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随在太太身后往车库走。
 
老王家距社区小医院的急诊部大概有十分钟的车程,小街面窄马路,限速牌上标着35。王太太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仪表盘上显示车速45。
 
老王嘴里的血又满了,张不开嘴。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死于败血症的亲叔叔,当年的症状就有吐血这条。一阵恐惧令全身皮肤骤然缩紧,心口发凉。他很想把太太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好歹临终前有太太相伴。他觉得身体好像棉花套子,已然失控。他把手伸在太太脸前胡乱挥着,示意她再开快一点。
 
王太太扭头看了一眼紧闭双唇脸色发灰的老公,咬牙又往下踩了油门,车速表针已经指到了60。
 
到了医院,下了车,没等太太拿上包锁上车,老王鼓起了当年百米冲刺的劲头启动了筋骨僵硬的两条长腿径直奔进了急诊室大门,然后直奔洗手间。他真没故意,可是由于动作剧烈,他呼吸加重,一时没憋住,还没到洗手间,一口鲜血混杂着血丝血块喷到了地上。
 
护士和太太一边一个搀扶着老王进了一个布帘围着的看诊间。他们帮着老王躺到了用做看诊台的床上。护士一边听着王太太的叙述一边手脚麻利地掛上了IV。她递给老王一个塑料盒嘱他吐血用,然后转身出去。不到两分钟,她又跟在一个中年女医生后面进来了。
 
老王捧着塑料盒又吐了一大口鲜血。王太太刚结束对医生的讲述,老王马上插嘴说他知道出血点。医生看着他说,好吧,你指给我看。医生戴上手套拿着手灯往老王大张的嘴里看去。女医生那张脸贴得太近了。虽说年近六十,撂在平日,老王真保不准会心猿意马。可是这会儿女医生的粗重喘息声似乎向老王预警死亡的接近。他心里翻江捣海,太多的事还没办呢。
 
女医生看见了老王大门牙内下侧的小泉眼。医生示意老王把口含的血水吐了,然后用右手食指将一块方纱布按住了小泉眼,姆指紧顶着下颚。那只白晰细腻的手此时像把铁钳。医生边用力连压带顶边叮嘱你可别咬我啊。这本来是医生的小心谨慎前车之鉴,可到了老王耳朵里竟然曲里拐弯生出了邪性,他怀疑自己的血液有了致命的病毒病菌。大概过了三五分钟,医生松开手,再照照,血止住了。
 
医生对他们说先抽血检查之后再说。
 
等待化验结果时,老王躺在那里想着不测风云旦夕祸福怎么就在自己身上显灵了?昨天晚餐桌上自己还极其神勇地对付了满满一盘的卤鸭翅鸭掌,现在怎么就行将就木了?他开始心中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向太太提遗嘱的事。
 
老王又缩了缩身子,还是冷。太太问他要不要再加一条毯子,他点了点头。他看着太太为自己又盖上了一条毯子,那双手已经干燥皱纹青筋毕露,这时候他心里酸酸的。他不忍心把遗嘱这两个字抛出来。他确定不了自己的器官会不会因为现在还未知的血液病而失去捐献的意义。他看着她,内心感触,三十多年前那么柔弱文静的女孩子,刚才着急上火的样子都快让他认不出来了。
 
这时女医生进来了,告知血检正常。接着又说如果牙根处有牙石,啃嚼硬食物可能会引起牙龈出血。要确定是否有牙石,应尽快看牙医。
 
老王的呼吸顺????了,死亡恐惧顿时无影无踪。什么遗嘱啦器官捐献啦也都烟消云散。
 
老王在太太陪同下从急诊部走出来。他虽然还有些腿软,但昂首挺胸,与刚才那个想着临终遗嘱的老王判若两人。他神釆奕奕地对太太说:“你看我,牙床下的一个小破血管就能血流如泉,足见我身体之棒。” 
 
“你怎不说你白白流了那么多血还花了几百刀的急诊费!” 太太一点没有夸他的意思,反而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王心里不服,如果自己会止血,兴许也能穿个白大褂满世界地渡假呢,就不用见天儿地早九晚五对着计算机发呆了。虽然光天化日之下被太太揭了短,总还得奉行好男不与女斗的行为规范,他灵机一动急忙示弱求饶:“老婆,你看我流了那么多血,你可得给我做些好吃的,帮我?补。” 说着顺手就把太太手中的车钥匙拿到手中,生死有命,咱左右不得,可这车还是得自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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