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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的故事

(2006-03-01 06:44:23) 下一个

中学的故事很凌乱,想着想着好像就在读我那几本丢掉的日记。我常问自己,真实吗,这故事? 

1)新学校,新朋友

高中我转到一个新的城市,新的学校。开始的好朋友一个是我妈妈老同事的女儿,非常厉害泼辣热情的人。(我这回都想不起她的名字了)因为我门看起来像朋友,第一学期我就被安排到和她坐一起。排座位的那一天,她在全班大闹一场,要和人缘最好的班长坐一起,而不要和一个新来的谁都不认识我坐。

那年冬天,我到新学校的一年后,我的位子就调了。对这个调动我很高兴。当我的好朋友又气势汹汹的在全班大闹着还要和我坐一起时,我终于平静得说出了憋了半年的话 “我不想再和你坐了。” 教室的空气瞬间凝固,我也僵在原地没敢动。她屏息凝神的沉默了几秒钟,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叫喊,怒气冲冲地坐到位子上。几秒钟后,教室里又是熙熙攘攘一切恢复正常。

我调到和文花坐一起。 小花是个老实温和的人。她的家离学校很近。爸爸妈妈都是普通工人,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家里的独女。记得有一天晚饭后到她家去玩,正好遇上停电,敲门进去,她和他妈妈窝在一个被窝里打着电筒聊天,我都羡慕死了。我完全没有印象我和妈妈有过这种亲密。

盘问我老妈,她说,我四岁前也是有过的,后来妹妹来了就没有了。其实我也没见过妹妹和妈妈有过这种亲密。 然而,我有了女儿后,她每次要妹妹,我都坚决地说, “不。我不能让你没妈妈抱着搂着。”(扯远了哈,回到文花家来吧。)

我在她家钻到她的被窝里和她一起听她妈妈讲街房邻居亲亲戚戚的故事,才知道,原来人是可以这么近的。后来我和文花就成了好朋友,我喜欢上她的家了。

2) 有了小集团

文花的著名铁杆是班上的团支部副书记肖乔,她是除了管好自己其他什么也不管的冷美人。我和肖乔很快就成了密友,这倒并非我和小花的同桌之谊,主要是我给教室后边那块黑板写班报,和肖乔比较臭气相同,得到她的全权支持。还有就是,她那天跟我说,“我一下就佩服你了,一口气可以含半年。”

和我们来往甚密的还有林玲,这个是我加入到小集团才知道的。林玲高度近视,瘦瘦高高的坐在第一排。上课重来都是聚精会神的听讲,但考试总是最差的。林玲的妈妈在电影院工作,当时正值电影票很强手的时节,林玲从来乐于助人有求必应深得同学们的赞扬。

我们四个被人称为四人帮。温婉的文花叫文妹,娴淑的林玲叫青姐,冷美的肖乔叫老桥,我因为喜欢写写又和文妹形影相随就被叫做文仔。那时高考的风声还不猛,新开放的电影又多,每个周六,在柳树和梧桐树夹道上,就可以看到我们四个说着笑着谈论着刚看过的电影和那些电影明星。

3)别人做媒, 有了个男朋友

我中学的那个班很邪,喜欢把男女生撮合成一对一对的。原来我不属任何山头这些都不知道。现在有了小集团,他们就都告诉我了。

肖乔跟我说的,“早就给你指配了一个,黄小点。”
我同组的一个小个子。

“调整坐位时就这么定了。” 她又说,然后长喘一口气,看着我。

虽然完全不明白“就这么定了”是什么意思,我一下子知道有这么个事,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来消化的,我采取沉默。

看看他们都大眼小眼地等着我说话,“嗯。” 我哼了一声,做了个接着说的表情,继续沉默。

他们就接着说了,绰号唐国强的王宇是肖乔的男朋友, 而许配给小花的是黄小点同桌的阿城。

很快我就发现,很容易看出来的,这三个男生很抱团。而且几乎所有我们到的地方都可以看到他们三个的身影。他们一定知道,我知道了这些秘密。那时的男女界限很清,除了公事男女是不说话的。可是那天以后黄小点就老是忘带东西,老在后面咕叨有没有多余的笔呀,纸阿。我每次都很给他面子,时间长了甚至习惯多带一份。这种助人为乐的结果就是他放学回家老跟着我,理由不是忘记还笔了,就是忘记还书了。要不就是给点什么酬谢。黄小点保管负责保管班上的羽毛球拍。我的直接好处就是放学后课间时总有羽毛球打,不用排队还不限时间。

来往多了加上周围的神神密密的窃窃私语,我真的就以为我是在谈朋友,还有点动心了。

4 5月份的插曲

后来好长的一段时间是无风无浪无故事的,我们四人帮一起打球,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一起在学校里看书。我们畅快淋漓的讥讽琼瑶,八婆一样传谣班上其他人的闲话。但是,我们重来不互诉我们自己的事。

5月份,我们开始为时一周的军训,吃住在军营里。

一天晚上军营放电影,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掉队,脱离了我的圈子。 急急赶路时,路边草堆后一个人把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同班的大象,

“大象,大象!” 不远处有人在喊。

“大象在。。”我刚张嘴, 就被大象一把拉到草堆后,把嘴捂住了。我条件反射的死劲地挣了一下,摔在地上。

“悉。。。”大象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这么个音,顺手把我拉起来。

“为什么?”看几个同学边喊着大象走过去后,我问到。

“没什么,逗他们玩。”大象说。

“搞什么鬼?!你逗他们玩,拉我干什么!!”我好生气,瞪着他喊。

“你怎么样?”没事似的,大象关心地问我。

第一次和异性接触,这么一惊一乍的,本该接着生气,可是第一次听到一个人这么温柔的,又泼辣不起来,心里好别扭。

“你的手没问题吧?”大象接着说 “摔跤时,手不要去撑地,那样最容易把手折着。”

我无语站在那里,眼泪汪汪的不知道怎么反应。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和班上同学一起看电影。 我俩等电影都开始了,才在影幕后面找一地坐下。他就一直帮我揉着手,直到电影结束我说,“好了,手不疼了。” 我们就分手了。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整个电影中一直没停地说。说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我们的话题都是散散的,从来就没有谈过什么文学,政治,人物,。。。一句有意义的话都没有。

大象长得高高壮壮的,篮球队后卫,大名-笪想。光冲着名上看,他出自一个有知识的家庭。我一进校就听说他是坏分子,因为打架进过局子。他周围围着一群不认真学习的调皮哥们,成天滋事打架,满口秽语,典型一帮江湖流氓。我们开会经常研究如何改造他,可是批评惩罚成绩评语入团得奖,他都不在乎,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无欲则刚。

那天我是第一次跟大象说话。我发现这人一点都不坏。

5)后来的一些进步

军训结束回到学校,一切都恢复成原样。只是如果我和大象在走廊上相遇总是会会心的一笑,打个招呼。 和黄小点也还是一如从前,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有一天为了羽毛球拍的事情黄小点和我闹了一场别扭。事情的起因是课间结束时,我把球拍给了班上另一个女生,她说她放学后想打一会羽毛球。最后一堂课,黄小点不依不饶的数着我的不是。下课铃一响,我就冲到那个女生的座位把球拍要回来,看着她一脸的同情我真是恨不能钻到地底下。结果,黄小点又说他不是那个意思。 

“你等一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接过球拍时对我说。我没理他,转身就走。 

“你要不等,我现在就说。” 黄小点提高了嗓门 

我只好站住。站到教室空了,小花是怎么先走的,说没说声啥?我一概不知。慢慢的我在他的开说中恢复了知觉,什么我真的喜欢你呀,你怎么怎么好啊。。。。。。总的来说,我感到很无聊又很感动。不过我还是记起来了我在生气。 

我开始报复:“无聊透顶!” 
他说:“小心眼!你的心小得就像针尖。” 
我说:“你的大!你的大的跟狼心一样。” 
他说:“我的心叫狗吃了。” 
我说:“你才是狗!” 

吵到这里,我们都笑了。我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开始以吵架的方式打情骂俏。后来还有几个别的进步 1)我不打羽毛球了,改打排球; 2)我和大象走的越来越近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也开始打排球。 我是数学课代表,作业收到他那,不再是简单的“没做”二字,他会问我##题怎么做,我会耐心的帮他。

 6)林玲出事

 暑假了,白天,我们睡懒觉、上街、买菜、做饭、再就是把数理化的复习提纲抄一遍又一遍。晚上,满街都可看到我们的同学,夜夜笙歌。我们这四个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林玲她妈的电影院了。 电影院旁边有个商店,我们常去买零食,每次接待我们的都是一个英俊的大哥哥,不管他在多远有多少顾客,我们一进去,他都会来招待我们这一群。商店里飘着歌声,笑声,还有林玲和那个大哥哥的暧昧的眼神,每每回忆起来都是泪流满面地高兴.

一天,无风无雨的闷热。头天晚上玩得太晚了我在小花家过夜。一大早肖乔捧着两?吞跫奔被鸹鸬睦戳恕?

“青姐出事了!!” 

“什么事?” 我抢过一根油条。 

“他们昨晚被人抓住了,现在人还不知关在哪呢?” 肖乔说 

“唉,我就知道他们会出事” 小花说着,把我给她的半根油条放到一个盘子里,“还没漱口呢。” 

这里一定是有什么我不明白的事。 “他们?干什么了被抓?” 我似懂非懂地问。 

肖乔没有直接回答我,她讲了很多与此无关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 

她说,她是决不会和王宇认真的,因为王宇有先天性心脏病。她妈妈坚决不同意。 

林玲的家是不会接受一个售货员的,她早就劝过林玲,可林玲不听。 

“这都是哪跟哪阿?!”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肖乔,一个老成的像我老妈一样的肖乔。 

回家的路上,遇到的每个同学都在更新着林玲的故事。快到家了,我碰到大象。“你怎么在这? 听到林玲的事了吗?”我问。 

指指楼上的某个窗户,他说:“那是我家。” 

“喔,我家在对面” 我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幢房子说 

“我早就知道了。我可以从窗户看到你 。” 大象说 

“啊? 我去看看可以吗?” 我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直接要求了。 

我跟着大象到了他家。 3楼一个很简洁的3居室,他家有很多外国的,古代的,深奥的藏书,满屋书卷气。 我们到了他的房间,临窗一张桌子,上面还有摊开的语文数学书。 他笑笑,“那是摆给老妈看的。”从窗口,我们看到了我家的厨房。 

我在他家呆了很长时间,出来时把林玲的事忘得干干静静。拿着本高尔基作品集,手还有些汗津津的,我居然发觉在他家我们一直牵着手。

 (7) 我觉得我自己恋爱了

 林玲的事闹得一片风声鹤唳。晚饭时妈妈就宣布了“以后不准单独和男生来往。” 还特别指出,“那个黄小点成天上这来吹牛,少和他来往。” 

“何止吹牛啊,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下次进门你提醒他少说两句?!”我笑着应合。 

老妈严肃地看着我说,“那孩子一看就不安好心,我不喜欢他来家里。” 

我也严肃起来,“那我做不到,我不可能不让人进门。”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来在我家,美名其曰,商量工作。通常是所有的人听黄小点吹牛,我就忙着端茶送水,连听的时间都没有。老妈的不高兴都挂在脸上,我只有加倍的殷勤来弥补中间的尴尬。 

开学后,我又遇到了林玲。她变得很冷。大家都怜悯的跟她打招呼,她一律漠然的点个头而已。我常常发愁不知如何待她才好。 

后来,我觉得我自己恋爱了。早上,算计着怎么能正好在路口和大象“意外”相遇,然后打个招呼;在学校,听到他那钢笔嗒嗒嗒敲桌子,我就不由自主地回头,拦都拦不住;在家,我变得很勤快,常常在厨房忙碌。 

一天,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到我们教室来了,径直的走到大象那还书。 我认识那个女孩,宣传队有名的金嗓子,活泼漂亮的妹妹。那天我觉得好累,一天都在和黄小点吵吵闹闹的。不久,我参加了班上的早自习,再也没有机会和大象“意外”相遇了。 

在后来,高考的事情越来越大。大象突然就浪子回头了,整天埋在书里面,而且开始混迹好孩子中间。这个时候,林玲被开除了,原因是他们又被抓了。听肖乔说他妈妈说,林玲坚决不和那个售货员分手,和家里闹翻了,早就搬到售货员那去了。 

这些事情都没有影响到我的情绪。我决心好好学习考上我要上的大学。我老妈说,她在外面已经夸口了,我肯定能考上那个大学。

 8)第一次约会

 (那个时候和男的约会,老妈知道了一定会打断腿的。 可是我们还是约会了。)

忙了几个月,春节到了。以“最后一次”为由,班上兴起轮流请客。 我们几个合伙在小花家请大家吃饭。肖乔提出的名单包括大象和金嗓子,因为大象也要请客,已经邀请了我们,邀请信是通过金嗓子传来的。小花家的Party 很成功,大家很给面子,都带着土特产欣然赴约。酒足饭饱之后,大家轮流着在打牌的唱歌的两个摊子中跑来跑去,玩的热火朝天。 

到了大象请客的那天,我胆怯了。下午我告诉小花,“我家里有客不能去。你给大象解释一下?! 

第二天,他们一伙专门来我家。 进门就喊, “亏了亏了,昨晚我们玩到12点。” 
“还可以喝酒,抽烟。”黄小点说。 
”他哥哥,一个一个问谁是你。”小花说。 

晚饭后,在窗口看见大象,他打着手势指指楼下。我看路上没啥人啊?!又看看他,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在路口,我碰到他。扯出一点歉意笑笑,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他走。 

走了好远他才开口:“你昨天为什么不来?” 

“我家里有客人。” 我心虚地说 

到了一个街心公园,我们和别的那些的一对一对的一样,找了个小树从中坐下。 

“我想跟你做朋友, 那种不是一般的朋友。”他的眼眸在咫尺处,灯光下我可以看到我自己。我定定得看着,点点头。 那天很冷,我一直颤抖着,他不得不紧紧的把我抱着。 

大象得到了我的初吻。那时我们都很小,我只记得这么一个概念,完全没有留有余香的记忆。

 (9) 最后一次约会

 高考结果下来了,大象没考上。他决定复读一年。我每天都有一大把的时间,天天在外面玩回来路过他的窗口,我都会抬头看看。我常看到他在窗前的桌子上读书,却不忍心约他出去。 

8
月,我接到入学通知书。大象又出来了,和我们一起看电影,聊天。我们又开始了频繁的约会。离家的头一天晚上,我没吃晚饭就出去了。告老妈,今天同学给我践行。 

大象不知道把他一家人支到哪去了。桌上一垄小汤包还是热的。记得有一次我和小花几个人在他家玩,到了午饭的时候,他打电话给他哥哥 “我有重要得客人,你帮我买点好吃的回来吧。” 他哥哥急火火的送回来的就是这汤包。一咬一口汤。我吃了好多,完全没有往常的淑女模样,还一个劲的羡慕他有个挣钱的哥哥。 

吃完饭,我们又到那个常去的公园。我们依在一起,缠绵了很久。都预感那可能是最后一次约会了。谁也不舍得说走。月光下暧昧的灯光,空气中潮湿的气味,那种带着体温的喘息,所有的回忆都是夹着淡淡惆怅的甜蜜。 

大学第一年,老爸调动工作,我们家就搬离了那个城市。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不久,我们通信也停止了,他的信的却无聊,2/3的纸都是空白。

 10)结尾

第二年,大象考上了那个城市的一所大学,学医。考上后他来过一封信,希望能继续保持联系,朋友关系也可以。说不上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回信,后来时间长了每次提笔都又放下,更不知道如何回了。 

大学毕业时,我和现在的劳工开始认认真真的谈朋友。我想起了大象,给他去了一封信告诉他,我有了个男朋友,准备嫁人了。没有收到回信,我就安心得把和他的关系了结了,进入谈婚论嫁的阶段。 

前两年回国探亲。聊天的时候,妹妹无意中说出来,“你毕业那年,一个你中学的同学找到我们家来提亲。妈妈说,真对不起,我的女儿都已经嫁了。” 

我生气的跟老妈说,“这样的事,怎么能一点都不告诉我。” 

“当然不能,你在考研究生。”老妈理直气壮的说。 

我找到小花的电话。 

“听说他在医院做的很好。” 我那个死党小花听到我的电话,激动的没头没脑,问他大象的事就讲这一句,通篇就在说她,阿城还有他们的宝贝儿子。 

最后一次约会时,我们没有越界,大象说:“你以后还要一个人走很长的路,我等着你。”我们在一起说了那么多的话,就这一句我一直记得。我再没有试着去打听他的消息,在我心中,我一直欠着他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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