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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战场游记之十八：带路党的功勋（上）（照片恐怖，慎入!）
当我们走进金边南面１５公里处的 Choeung Ek（琼邑克灭绝中心纪念馆）大门时，迎面是一所美丽的佛塔，我为它拍下了下面这张照片：
这里环境很清静，凉爽的风驱散了一连几天路途上东南亚闷热的空气。远处是一排小树林，茅棚，鱼塘和草地。我们到得很早，周围没有其他游客。妻子根本不知道我们今天要参观的是什么，每次出门她都是当甩手掌柜，盲目跟着我走。兴致颇佳的她摆好姿势站在佛塔前让我也为她照了一张照片。然后我们依照指示牌的要求脱下鞋子登上佛塔的台阶。佛塔的主体建筑是一个高高的玻璃柜，柜里一层层摆满了几千个人头骷颅。这些骷颅都是在这个杀人场里挖掘出来的。我又拍下了下面两张照片：
照完了我才发现妻子没有跟上来，而是扭转头往回向入口处大门方向快速走去。我知道坏事了，赶忙追上去向她解释。她根本不听，向我伸出手来：＂相机！＂我乖乖地交给了她，她找到那张照片，立马把它销掉了，再把相机放进她的手袋：＂我不进去了，就在门口等你。拜托你也别再照什么相，太可怕了！＂
我只好自己在耳机播放器讲解下参观，没能照相。所以本文除上面的三张外，其余关于这个杀人场和后来参观的S－２１监狱照片都转载自互联网。琼邑克灭绝中心在１９７５年红色高棉夺取政权以前是个郊区农村龙眼果园，附近有个小小的华人墓地。红色高棉执政的三年八个月又二十天里这里被作为处决刑场。他们仓促撤离金边后，人们在这里发现大量的墓穴，挖掘出超过９,000具遗骸。是柬埔寨300多个杀戮屠场中最出名的一个。估计单在这个杀人场就处死了大约17,000人。它现在是一座大屠杀纪念馆,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在这里默默参观和凭吊。耳机讲解会告诉你说这里曾是什么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情。在站牌前或亭子里，有三三两两不同国籍的游客，或站或坐，在平行时空里，大家尽力还原那个时代的血腥。
外貌平静详和的屠场，实际上是一个个尸坑：
屠杀都发生在深夜，在灯光下进行。犯人被一辆辆卡车载进刑场，他们有些知道大限已到，有些被欺骗说要迁移他们到其他地方。杀人的方式很有秩序。首先军官会一个个点名（以确定没有人逃脱），他们全都被蒙上眼睛，一个个推上刑场。杀人的方式很原始，多不用枪，因为弹药太贵。他们用斧头，锄头，棍子，刀子，或任何就手的工具猛击犯人头颅，之后，抛入预先挖好的大坑里，集体埋葬。因此现在塔里陈列的骷颅大都是破裂或凹陷的。
破裂的骷颅：
一个大坑有时埋葬的尸体多达四五百具。有些人被击打后没死透就被一同活埋。母亲的孩子会被强抢，然后在母亲面前将孩子砸向树干上至死。有个坑是专给女人和孩子的，据说被发现时，在坑边的树干上，可以见到残留的脑浆和头骨碎片。
刽子手提着孩子们的脚将他们挥在这棵大树上摔死：
为了要掩盖死者的哀嚎声，杀人时他们特地在此大声播放革命歌曲。 耳机播放器里播放模拟犯人临死时听到的声音：一首听不懂的柬埔寨革命歌，女生唱的，声线高而尖，透着喇叭大声播出，喇叭不胜荷负产生许多杂讯，破音夹杂着发电机的机械声。
杀人时，这棵树上的喇叭高声播送革命歌曲：
有一个坑里挖掘出六十多具身穿赤柬军服但没有头颅的尸体，大概是叛逆、抗命或内讧被杀的军官或士兵。实际上柬共内部（我们在中共，苏共或朝共的历史和现状已见过许多）因争权夺利而自相残杀极其残酷，被清洗的甚至是最高层成员。在1975年10月宣布成立的红色高棉民族阵线的十三个领导人中，就有五个在1977年的清洗中被处决，其中包括内政部长、两任商务部长、新闻和宣传部长、国家主席团第一副主席等。各大区的党政军领导人被处决的更多。被赤柬从北京接来当傀儡的西哈努克亲王也被软禁，他的四个儿子和十五个孙子也都被杀掉。
挖掘现场：
另一个例子是波尔布特在军内的铁杆支持者，国防部长宋成。赤柬被赶到泰柬边境丛林后的1997年6月，波尔布特的卫兵发现当时身为红色高棉总司令的宋成和政府首相洪森有私下联络（请注意，仅仅是卫兵报告，没有任何旁证），波尔波特立刻下令逮捕并枪决了宋城夫妇和他八个孩子,灭门之后还要用卡车来回碾压尸体。
挖掘现场：
当然在这个屠场被杀害的绝大多数是普通老百姓：包括前政府官员、军人、一般公务员、学者、知识份子、教师、律师、医生、商人、僧侣, 甚至只是因眼疾而戴眼镜的人，或敢于表达哪怕是一丁点不满情绪者，以及上面所有这些人的全部家属。他们被逮捕后可能被关在监狱短期审讯折磨后送到这里处决，或不经审讯就直接送到这里处决。大部分受害者是柬埔寨人，也有来自其他国家的受害者，其中包括越南人、泰国人、巴基斯坦人、印度人、美国人、英国人、加拿大人，新西兰人和澳大利亚人。
被杀害的澳大利亚男子：
很多西方国家的参观者很难想像为什么那些决策者和刽子手会如此丧心病狂，冷血无情。经过毛时代的我们可能比较容易理解一些。比如１９６６年＂红八月＂的北京，就在天子及其近臣的纵容甚至鼓励下演出那血腥一幕幕：十几岁的男女年轻人疯狂地抄家抢掠，用军用铜头皮带活活打死自己的校长老师或无辜市民，然后带着双手淋漓的鲜血和脸上灿烂的笑容上天安门接受伟大统帅亲切召见；同一时期在北京郊区被锄头砍死的阶级敌人也包括８１岁的老人和３８天的婴儿。那与柬埔寨发生的暴行没多少差别。Choeung EK 的凶手们大多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大概波尔布特是得了导师真传的: 喝惯狼奶的＂我们自己的孩子＂只要戴上一顶廉价的＂革命小将＂高帽，再赐给他们杀人越货的权力，立马就能成为残忍的豺狼。
运载＂犯人＂的卡车到达处：
每个这样的坑中都埋有上百具尸体，最大的一个坑埋了四五百人：
这里我想特别介绍红色高棉统治时期柬埔寨华人的惨况。我的家乡广东省揭阳县是著名的侨乡，有不少柬埔寨华侨。他们对家乡的感情很深，帮助甚大。我的母校揭阳县华侨中学建于１９５７年，主要就是由柬埔寨华侨捐助的。本来柬埔寨是个比较贫穷的国家，但华侨由于脑筋灵活且注重教育，勤劳俭朴等优秀品质，在柬埔寨商界占主导地位。朱昆（朱好笑）、魏怡隆（魏先慎）、陈礼荣等先生首先捐款，营建平房教室十二间，并即首批招生（绝大多数学生并非华侨子弟）。1958年我小学毕业尚未满１２岁, 学习成绩虽好但却因家庭出身被官办初中拒之门外时, 华侨中学收留了我。这间准民办中学在名声、师资和设备方面虽不及公办中学，但却聘用一位右派老教师在初中一年级就开设英文课程，在１９５０年代后期可谓全国少有。因祸得福，这是我日后能较顺利地到北美学习的开端。我有许多师兄就是因为到高中才开始学外语，而且多数还是学的俄语，到改革开放初期失去出国机会。1959年正是国内经济极端困难的时候，柬埔寨华侨再次大量捐款，建成了当时算是很高级的柬华楼，今天仍在使用。可以说，柬埔寨华侨是我读书的资助人，他们省吃俭用培养了我，我永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揭阳县华侨中学的柬华楼:
1975年4月１７日红色高棉军队进入金边时，全国华人人口为６０－７０万左右。华人在当地社会中担当的角色，是历史上长期形成的。受柬埔寨国民虔诚的佛教信仰和华人儒家文化的调和，他们都兢兢业业，奉公守法，与人为善。不幸的是红色高棉在对柬埔寨社会进行分析并制定政策时，普遍拥有商人身份的华人被红色高棉划入“资产阶级”阵营，从而使其面临着比高棉民族更为残酷的迫害。从一开始强迫城市居民下乡劳动改造，到一再进行的“清理阶级队伍”和肃反运动的大拘捕、大屠杀中，华人受害程度尤深。更有甚者，华人在家中讲华语，亦会被诬为搞特务活动而被捕遇害。
大人和小孩子们的血衣：
在他们生命受到威胁时，柬埔寨华人曾寄望于中国政府的解救。以为既然柬共是中共一手扶持上台的，只要毛向波尔布特说情就能解决问题。然而，他们未能得到来自祖国方面的任何帮助。1975年6月21日，毛泽东在中南海会见了波尔布特和乔森潘等人。毛泽东同波尔布特热烈握手，并说：＂我们赞成你们啊！你们很多经验比我们好。＂整个会谈毛没有一句话要求保护柬国华侨。中国在柬埔寨华侨问题上所采取的不闻不问的“不干涉”态度，使在柬华人处于孤立无援，任人宰割的境地。当赤柬最终被驱逐时，华人人口数量大幅下降到30万左右。也就是说，三年多的政治灾难杀死了全国一半以上的华人，此比率远超过全国其他各族。我在北美认识很多东南亚难民，其中最多的是越南人，其次是柬埔寨人。越南难民多是为追求自由和较好的生活逃出来的，全家乘船的居多；但柬埔寨人难民却只是为了活命，单身冒死徒步越过泰柬边境，他们中很多人的全家亲属都没了, 因而不愿意陈述过去那段经历，连回忆都不忍心。
１９７５年毛在中南海会见波尔布特和乔森潘：
1977年9月，正是柬埔寨人民，包括华侨，遭受最残酷迫害之际，波尔布特抵达北京访问, 华国锋浓墨重彩接待。9月29日的人民日报在头版以整版篇幅报道波尔布特抵达北京访问的消息：
中共领导人为波尔布特安排了只有金日成和前苏联领导人享用过的奢华入城式：
“十多万群众怀着战友相逢的喜悦心情，聚集在机场、天安门广场和迎宾馆前，载歌载舞，向英雄的柬埔寨人民的友好使者表示中国人民的敬意和友情。”; “车队驶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欢呼声。波尔布特同志在敞篷汽车上亲切地向群众招手致意。” 波尔布特欢迎宴会上承认：“在我国的革命斗争实践中，我们创造性地, 成功地运用了毛泽东思想。”
大人和小孩子们的尸骨：
在这一血腥时期的人民日报上，柬埔寨的报道不算少，但丝毫看不到上百万人辗转沟壑的悲惨和身首异处的恐怖，字里行间全都是一片“合作社”大干社会主义的热火朝天景象。1977年访柬的一个中国新闻代表团发现：“农业合作社的社员们在广阔无垠的稻海中挥镰收割，在水利建设工地上挖渠修坝，不时传出雄壮浑厚的歌声和爽朗悦耳的笑声。柬埔寨的农村充满了蓬蓬勃勃的生机！我们站在坡市高处眺望，只见社员们一行行、一列列地在田里劳动，水稻长势喜人，水渠四通八达，新屋齐整，大地锦绣。”
挖掘现场：
（待续）
本文在【几曾回首】论坛登录后，有很多跟帖。兹全部、一字不易ZT如下：
• 美国南北战争杀了多少自己人，法国大革命又有多少国人上了断头台。 -凑个选票- ♂ 给 凑个选票 发送悄悄话 凑个选票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46 reads) 03/31/2014 postreply 16:23:33
• 看来中国杀的人还比不上美国和法国，尚需努力，那天杀个天昏地黑。 -数字证- ♂ 给 数字证 发送悄悄话 数字证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5 reads) 03/31/2014 postreply 16:50:14
• 这没可比性。人家那是为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而战，这是莫名其妙的被杀。 -昔今评- ♂ 给 昔今评 发送悄悄话 昔今评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2 reads) 04/01/2014 postreply 15:57:01
• 情绪激烈，但是都是一面之辞， -cavebear- ♂ 给 cavebear 发送悄悄话 cavebear 的博客首页 cavebear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13 reads) 03/31/2014 postreply 17:13:36
• 不对，我这里写了我参观所见，也包括毛的讲话，人民日报社论，新华社记者的访问报道，不止一面之词。你也可以说说你的另一面之词让大家看看。 -小百脸- ♂ 给 小百脸 发送悄悄话 小百脸 的博客首页 小百脸 的个人群组 (134 bytes) (85 reads) 03/31/2014 postreply 19:16:51
• 另一面是赤柬领导人自己的说法, 什么骷髅头照片，还有什么种族灭绝的说法，都是赤柬的敌人一方造出来的。 取信价值为零。
你的倾向很明显，发的帖子情绪激烈，无非就是政治宣传。-cavebear- ♂ 给 cavebear 发送悄悄话 cavebear 的博客首页 cavebear 的个人群组 (144 bytes) (94 reads) 04/01/2014 postreply 05:42:58
• 希特勒，东条英机，毛泽东，也是另一方面的说法。谴责他们的就是政治宣传？ -小百脸- ♂ 给 小百脸 发送悄悄话 小百脸 的博客首页 小百脸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5 reads) 04/01/2014 postreply 07:36:55
• 你可以是革命激进派，支持红高为了理想屠戮百姓；可事实证据放在眼前，却视而不见，全盘否认，不得不说，人品很有问题啊 -ghost_in_shell- ♂ 给 ghost_in_shell 发送悄悄话 ghost_in_shell 的博客首页 ghost_in_shell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4 reads) 04/01/2014 postreply 08:04:28
• 后来的 -昔今评- ♂ 给 昔今评 发送悄悄话 昔今评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4 reads) 04/01/2014 postreply 16:00:20
• 后来的人口统计应该最有说服力。 -昔今评- ♂ 给 昔今评 发送悄悄话 昔今评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6 reads) 04/01/2014 postreply 16:00:58
• 回复：古战场游记之十八：带路党的功勋（上）（照片恐怖，慎入） -明月几时有3- ♀ 给 明月几时有3 发送悄悄话 明月几时有3 的个人群组 (37 bytes) (106 reads) 03/31/2014 postreply 17:31:11
• 历史不就是这样？ -贾博士- ♀ 给 贾博士 发送悄悄话 贾博士 的个人群组 (104 bytes) (138 reads) 03/31/2014 postreply 17:55:25
• 非常同意！要避免战争，避免残暴政治。只要大家一起努力，一定能够制止这些行为，不 -小百脸- ♂ 给 小百脸 发送悄悄话 小百脸 的博客首页 小百脸 的个人群组 (146 bytes) (46 reads) 03/31/2014 postreply 19:26:05
• tearing. 看过几篇有关红色高棉大屠杀的书和文章，是真实的。人类近代最残酷的屠杀。 -yuan222- ♂ 给 yuan222 发送悄悄话 yuan222 的博客首页 yuan222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21 reads) 04/01/2014 postreply 01:28:25
• 共产主义等同纳粹 -tora01- ♀ 给 tora01 发送悄悄话 tora01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7 reads) 04/01/2014 postreply 06:58:13
• 中国人也应该向柬埔寨人谢罪！ -民族解放- ♂ 给 民族解放 发送悄悄话 民族解放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3 reads) 04/01/2014 postreply 08:28:51
今天才看到您的跟贴，迟复了，对不起。希望也看到您的文章。
苛政猛於虎。
共產不亡， 天理難容啊！
有时候人命真是蚁也不如。文革中我在广州读书，１９６８年７－８月，广西韦国清指使地方政权大屠杀期间，被五花大绑的尸体沿珠江飘到广州，那惨况至今仍历历在目。话说回来，今天的世界（包括中国）确要好多了。希望越来越好，这就需要我们一起来努力。
我在国内时也和您一样是不知道的。刚来到北美时因为口语不行，所以晚上参加社区的英语班。在那里认识一些越，柬难民，才了解一点。无意中被问起，他们（柬）立刻眼眶红了，可见其苦难到了什么程度。这次去东南亚旅游，看到之后，回想那些省吃俭用供养我读书的柬埔寨华侨的恩情，下决心写出来。谢谢您的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