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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看他对我好不好，他在外面应酬，在娱乐场合花钱大手大脚从不含糊，要是不肯为我花，那不就是觉得我不值吗，那不简直就是占我的便宜吗？我不配他花点钱吗？”廖影对着镜子说出这番论证，自己也被说服了。
不过论证到这一步也费了挺长时间，这个时候廖影跟邱鑫龙交往已经有近两年了，时间的长度让廖影慢慢有理有据起来。
什么叫“看你什么都不缺似的”？缺的多了，你看不出我背的只是一个菲拉格慕的包，谁不想要爱马仕？哪怕是香奈儿也当然比菲拉格慕高档吧，装什么蒜，假装不懂吗？廖影可知道，他做生意长期要给一些人物送礼，尤其给对方太太送礼，送的一直都是各种高档包，对此也算颇为精深了。
廖影想起这些不免气愤，他再用询问的语气说“我买给你吧”这种便宜话的时候，她便没让他滑过去。
“这个倒不用你买给我，不过可能这次真有事要你帮一下呢。”廖影低着头没看他，怕他露出一闪而过的迟疑反倒不好了。
“什么事，说嘛。”
廖影于是就说了想卖掉现住的一居室，换一套小两居：“孩子大了，一居有点窄，她每天练钢琴，得有自己的一小间才好。”她还是没提钱，不过这个他应该明白。
“需要多少？告诉我，我准备好。”他的语气里有没有犹豫？廖影没看他，听声音倒是没听出来-----他接得很快。
廖影尽量语气平淡，不显出筹谋已久的感觉，好像只是接着对方的话，话赶话地顺便提了一下，一切显得顺理成章。
“我还没仔细算，大概还差四十万吧，不过我可以跟我爸妈那儿借点儿。”她把这话撂这儿，其实是把球踢给他：你就能看着我啃老吗？
四十万，是她觉得保险的一个数，他拿出来应该不是难事。说多了，等于给他出难题，若是找个借口全推掉了，那自己岂不自讨没趣。说少了呢，显得自己穷嗖嗖连这么一点儿钱也要跟他开口似的，既然开一次口，就得值回为此损失的自尊，对得起自己纠结很久的心思，再说，这还有个意思隐含在里面：怎么我跟你混了这两年，还不值个四十万吗？就是随便找个鸡，也没有白嫖的便宜吧？-----廖影不知怎么就想到跟鸡类比，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她没有时间仔细分析。
“怎么能跟老人要呢？我来吧。”他果然这样回应------也只能这样回应吧。
廖影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必须在这个点上赶紧打住，这就是定论了，看你总不好出尔反尔吧。
也还是不舒服，牺牲了自尊，指望的是对方就该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口吻制止她不要卖掉那套一居，他来买一套两居送给自己；好吧就算不舍得送，那就他买一套让自己住住总行吧；就算这也不行，那就说帮自己买套大二居而不是小二居，这才像个男人该说的话吧，怎么一到动真格的关头，他连惯常说顺嘴了的便宜话也不敢说了？
两天以后他提着一个纸袋子来了，往她面前一递：“你先拿着这五万，银行一次最多只能提出五万现金。”
廖影设想过他可能会拖延，但没想到他会提一袋子现金来。他以前有一次跟廖影说他要给某个官员送礼，就是提着一纸袋子现金去的，廖影当时问他这样是不是为了不留记录，他告诉廖影，一方面是因为法律上的安全因素，还有另一方面是因为现金看着刺激度更大，一摞一摞的沉甸甸摆在眼前，显得大手笔，不是仅仅账上转个数字。
没想到他对自己也玩这一套。蒙谁呢，直接提现金自然银行规定了每天有限额，但你不会直接转到我卡上吗？你转我卡上又不存在行贿的风险，却偏偏找个那么烂的借口说什么限额。一纸袋现金摆在那儿，看着好像拿了他一大堆的钱，其实也不过区区五万，这简直是恶心。不过，既然已经拿来了，也断没有再让他拿走的道理，廖影铁了心，这回倒要看看他往下怎么做。
8
在邱鑫龙这边，着实心里不适了好些日子。到底还是开口要钱了，跟其他女人似乎也没两样，虽说现在的世道，找女人哪有不花几个钱的，尤其自己这种主要靠贴着“经济实力”标签行走江湖的男人，女人愿意跟着自己，难道真是看上了自己这个人吗？他这年纪可没法自欺欺人，每个跟他的女人都会说“不是图你的钱”，但他很清楚，自己若真没钱，当然不会有女人对自己假以辞色的，一如自己年轻一贫如洗时的境遇，他所心仪过的女孩子们几乎个个视他如空气般不存在。
不过明白归明白，廖影真开了口他还是不舒服。虽说廖影拖着个孩子，但反而凭这一点，他觉得自己对廖影应该是动了真心，否则外面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花几个钱也不是搞不定，何必整天对一个三十多岁、生了孩子、也算不上绝对美女的女人痴情呢。
他也试图理清自己为什么偏偏对廖影动了真心，甚至想离婚娶她。大概是自己之前遇到的女人都层次太低，都是餐馆服务员发廊洗头妹什么的，漂亮么也说不上，除了年轻点，其它也乏善可陈，他跟她们唯一能交换的也就是钱，不过那些女人可能出身低，都熬过穷日子，跟着他生活已经远远强过同层次小姐妹的物质水平了，所以胃口也并不算大，小打小闹，到最后算起来他也没花太多的钱，不像坊间流传的那样，包养一个女人要多高多高的价码。外界传得高，是包和被包双方都愿意往高虚报的结果，因为有个身价问题，也就是面子问题，低了对谁都不利，就好比现在的影视明星，动辄宣传身价几百万几千万，片酬几位数，其实实际拿不到那么多，但是面子上好看，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吃亏。
所谓的包养也是同理，坊间传言的价码越高，方显女人的身价，也显男人的实力。双方并没有真正地哄抬物价，而是心照不宣地在虚报高价。他之前曾交往过一个来自南方小城在北京学舞蹈的女孩，穷门小户出来的，比他小二十多岁，每月也就给她三千块，外加逢年过节生日纪念日送点礼物，当然女孩也以不能耽误学校功课为由，提出两人每周只能见一次。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一次七百五”这个概念，不过也没再容自己细想下去，毕竟两人互相都说是因为喜欢彼此才在一起的。当然后来他知道女孩同时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男朋友，也就慢慢跟她断掉了，主要是接受不了他花了钱却要跟另一个陌生男人前后脚地在同一个女人身体里进出的感觉。
遇到廖影，是他生平第一次碰上一个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尽管廖影也不过是上了个三、四流大学，在正经大学眼里根本不入流，只能蒙蒙没文化的土老帽罢了，偏巧他就是这种没念过什么书，勉强混过了初中的人，廖影的教育程度在他看来就是惊为天人级别的了。他也惊讶文化层次给女人赋予的深远的持久的魅力，他发现自己骨子里其实对知识文化一直是艳羡的，他把廖影看得跟其他女人不同，“我是想娶她的。”他觉得为了她离婚去娶她，就是他能给一个女人的最高待遇的爱。他一直没敢提同居，是怕廖影觉得这是他对她的不敬重，他其实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廖影求婚，只要廖影答应，他马上就离婚，但是怕被拒绝轻易不敢开口，拖到了现在。
廖影跟以前他交过的那些女人不同，自己带着个孩子，应该是不容易，但她从来没跟他涉及钱的问题，他就敬爱她自立自强的品格，有时候试探着说要给她点钱或者礼物，她都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让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唐突冒犯了她。说到底，他还是有点摸不太透像廖影这种层次女人的心理。这样一来一去久了，他也习惯了，甚至享受起这种“他提出要给而她不肯要”的境界。他渐渐开始肯定，觉得廖影对自己大概也是真心的，不然她图自己什么呢？而能得着廖影这种文化层次较高的女人的感情，陡然提升了他对自己男性魅力的自信。
可廖影居然也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一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数。显然她是算好了才开口的，说了一个让他实在不好拒绝的数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