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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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旅途小景三则

(2013-06-27 05:10:06) 下一个



公路边的电线上常常有群鸟栖息,多为灰背白腹的野鸽。

这种在我看来并不适合休闲观景的地方,为什么会吸引鸟们列队肃立?


穿过一座桥,一条红绿灯的电线横亘公路,赫然看见十几二十只野鸽等距伫立,没有交头接耳,没有亲疏差别,面对身下川流不息呼啸而过的大小汽车,毫无反应,纹丝不动,俨如装饰雕塑。这是在庞然大物面前表现出自尊的矜持,是对喧嚣的世界麻木不仁,对油烟尾气安之如饴,吸毒上瘾,还是一种无言的抗议,默默地较量?或者它们驻足的地方是早已不存在的曾经的祖居地?像人类一样,多少代过去,记忆中的痕迹抹不掉,梦里依稀,我们来自北方一条河边,来自一座大山,来自大槐树,死后,头向一定朝着故乡的方向。


鸟有鸟的自由,可以停靠在任何地方。但是,当我瞥见他们直勾勾的鸟视,一种犯罪感和淡淡的惆怅油然而生。我想劝说鸟们,别傻呆着啦,赶紧另寻适于生息的大森林去吧!


 

 清晨,大团乌云遮蔽了灼热的夏日。

 一条公路穿过村庄,无车、无人,无声响。

 一只白色的肥鹅,不紧不慢地摇摆着身子,踱着轻松自在的步子横穿公路。

 一辆轿车高速出现,待到司机警觉,已经冲到肥鹅身前不足两米的地方,幸好反应算快,猛打方向盘,绕到鹅的前方约两尺的距离刹车停下。

 一般动物好像是一根筋,认准了方向,不太会拐弯。如果遇到反映迟钝的司机,那就惨了。因此,公路上常见小猫、小狗、松鼠、浣熊、鹿等血肉模糊的尸体。鹅给人的印象多是神态傲慢,我行我素,没有停步礼让的习惯,谁要冒犯了它,一定会饱受扁嘴痛啄。随着迎面冲来的汽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肥鹅竟停住脚步,两只翅膀张开,拼命煽动,一只脚悬空,一只脚蹬地,身子后倾,嘴巴大张,仿佛人类极度惊吓状,为了平衡即将坐倒的身体,它原地转了几个圈。

 司机先是看傻了,觉得画面似曾相识,好像在迪斯尼的动画片中见过。清醒后舒了一口气,对鹅敬了个礼,喃喃地说,抱歉,先生,或女士。然后怀着歉疚与畏惧心情,猛踩油门逃离。

 后视镜里,鹅兀自张嘴呆立路中央。

 

 黄昏。

 我在一家餐馆临街的窗口就餐。

 太阳刚落,气温依然很高。小街人来人往,许多人手握矿泉水、碳酸饮料或啤酒,满脸油汗。

 天热,食欲不佳。叉子拨弄着蔬菜沙拉,像老马儿吃草似的慢慢咀嚼着。一块羊乳酪在嘴中化开,舌尖并没有告诉我这是美味。

 街上的人少了,对面的酒吧便占据了我的视线。门大敞着,里面灯光暗淡,生意萧条。吧台旁坐着一位满脸白胡茬的欧裔老头,侧面对我,没见他喝酒,一动不动。旋转的彩灯把他的脸一会儿变幻成黄色、一会儿红色、一会儿绿、一会儿蓝。看得多了,我觉得他比街头那些油漆了全身扮塑像的人更像一尊希腊罗马作品。人和蓝精灵、绿鬼怪、雕塑,哪一个是真实的?或者明灭变幻才是人的本来面目?应有命运?

 其实他的身份不外乎两种:非主即客。如果他是店主,呆若木偶,很可能是因为生意惨淡的缘故,面无表情,心中却翻江倒海,各种靠谱不靠谱刺激崛起的诡招,交叠浮现,反复权衡,一时忘了自己此刻应该做些何事。假若他是顾客,那一定是正痴迷什么,浑然失去了对环境的感觉,神游于幻想的世界中。顺着他面朝的方向看去,隔着几扇窗户,另一家店的墙上贴着一张粉红色的纸,上面写着“NO
 COVER(一丝不挂)”。我的眼镜差点跌下来,不会吧,这似乎有点超出他的年龄兴趣了。也许他是对刺激生意的方法略有所悟,也许是触景生情,回忆起青春的岁月,初恋的情人?那是甜蜜,惆怅,还是苦涩?

冥想中,盘中食不见了,什么味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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