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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归 (图)

(2006-06-29 18:57:01) 下一个


平湖清吟

子夜归
     吉祥胡同里是一片静谧,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跟着又有几只哈儿狗呼应着叫了几声,声音短促而疲乏,近乎儿戏,却也给这吉祥胡同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有一家的灯就亮了。一位老奶奶用颇有倦意的声音说道:“老头子,花儿在叫了!”那老爷爷同样用充满睡意的声音抱怨道:“这老婆子!……”老奶奶凝神地听着,待到所有的声音都平息下去,这才熄灭灯,一边抚着胸口,一边说:“没事,睡吧,睡吧!……”
     商暮夕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他便取了钥匙开了门,却并不亮灯,顺着墙壁摸索着到了沙发前,便腾地一下仰面躺倒了,他觉得自己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松驰了,骨头也完全松散了,感到淋漓尽致的痛快。他听着里屋传来妻子均匀的呼吸声,知妻子已睡着了,心中便荡起一阵温馨与甜蜜,这温馨与甜蜜使他忘了疲劳,于是起身摸索着向里屋走去,而触手打翻了一个铁器,发出当啷的巨响,而且那声音还不绝,拼命往他耳朵里灌,他又无端地烦躁了,气忿之余,一脚向那铁器踢去,当啷啷,当啷啷……
这时里屋的灯便亮了,他的女人出来了,头发蓬松着,眼圈黑黑的,眼袋低垂着,活像两个空着的大口袋。“吃饭了么?”她打了几个呵欠,不经意地问,见丈夫满脸黑气,忙用手掩住了嘴,连呵欠也不敢再打了。
“吃了”,商暮夕懒散地回答,“我昨天把大扳手带回来忘带去了,就在床底下,你去给我拿出来。”他女人揉了揉眼,疑惑地问道:“都这么晚了,还要修车啊?”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忽然发现墙上多了一副网球拍,他不由吼了起来:“你怎么?”他女人脸现惶急之色,连忙做个禁声的手式,同时朝儿子卧房看了一眼,说道:“别吵,儿子回来了。”他牢骚气又上来了:“回来了回来了,不就回来拿钱吗 ?”他女人怯生生地说道:“儿子说他们学校要搞夏令营,恐怕……”她一边讲一边观察他脸上的顔色,见丈夫脸色越来越暗,她就住口不说了。果然商暮夕马上截口嚷道:“钱!钱!钱!钱他妈这么好挣的吗?抢得来吗?”他女人眼中现出惶急的近乎于求乞的光:“他们班别的孩子都去,他总不能……”
商暮夕苦笑了。儿子开始读中学的时候,总说某某同学的父亲是厂长,某某同学的父亲又发了大财,某某同学当工程师的爸爸给儿子买电脑,某某同学当人民教师的母亲给女儿买钢琴。他听后就一阵阵心酸;直到有一天,他对儿子说,儿子,你去跟他们说,  你爸爸现在是修车行的老板。  他至今还记得儿子拍手跳跃的情形,  他也很自然在为儿子添置了一部学习机。
“我的爸爸还是大老板呢。”他回想儿子说这话时的得意神情, 竟不由有几分陶醉了,于是轻轻走到儿子床前,只见儿子嘴角浮着笑,正甜甜地睡着,两片嘴唇尤其清秀可爱,仿佛还在说:“我爸爸还是大老板呢。”
他伸手过准备轻轻抚摸一下儿子的脸庞,却发觉自己的手上满是油污,不由缩回手来,他的女人已把那大扳手递到他手中。他看了看儿子的睡态,很满足很高兴地就往外走。他女人跟出来,急迫地问道:“要电筒不?”“不用了,有月亮。”他且走且说,头也没有回。
吉祥胡同里是一片静谧。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跟着有几只哈儿狗呼应着叫了起来。有一家的灯就亮了,那老奶奶用颇有倦意但异常警惕的声音说道:“老头子,这三更半夜的!……”那老爷爷含糊地答着话,挪了挪身子,只是睡。待那声音完全平息下去,那老奶奶就又说道:“没事,没事,睡吧,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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