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峰将沈辛的手掌轻轻挣脱,拉了被子替她盖上,心中忽然想起艾吉阿姆来,暗道:“啊哟,不好,她要盗平南王府的传家之宝,这许多时候消磨过去,只怕已然得手了。不行,但有我在,谁也休想欺负郡主。”当下起身取了沈辛挂在墙上的宝剑,大步冲出门去。
骆青峰出门向西走了一会儿,停住脚步,凝神静听,果然依稀听得那两个侍女的声音,还在“小毛球,小毛球”地呼唤着。骆青峰心中一喜,忖道:“好在他们尚未得手。”当下循声悄悄掩去,正好见到两条人影从一间屋中闪出来,其中一人身材娇好,看来正是艾吉阿姆。
骆青峰快步赶上前去,沉声道:“站住。”
艾吉阿姆和孤狼都是一惊,那两名侍女也一时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艾吉阿姆摆了个架势,憋着嗓子道:“来者何人?看我的恒山剑法。”说罢一招“仙人指路”迎面刺来。
骆青峰信手挡开,冷冷地道:“你使什么花招都是藏不住的了,艾吉阿姆公主殿下。”
艾吉阿姆闻言又是一惊,忖道:“糟糕,原来我等早在敌人的监视之下。”四下一打量,却又不见其他人,略一思忖,索性将蒙面巾拉了下来,道:“将军好眼力,艾吉阿姆有礼。”
骆青峰一愣,道:“我可不是什么将军,但我已知悉你等此番大都之行的目的,公主若肯现在回房休息,我便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艾吉阿姆叫他将军,原本也是试探来着,听了他回答,更加肯定他不是平南王府的人,当即笑道:“公子不如借一步说话。”
骆青峰道:“道不同,不相与谋,我看不必了。”
艾吉阿姆道:“公子不是平南王府的人,为何却要替他们卖命?”
骆青峰道:“这不关你事,公主若是再不退去,可别怨我手下无情。”
艾吉阿姆道:“我原也知道不该有此一问,可我却替公子不值,以公子的一身绝世武功,若然在我父王手下,必定是朝中大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必在此做一个地位低下的家仆?若蒙公子不弃,艾吉阿姆愿意替公子引见我父王,担保你位极人臣,权重一方。”
骆青峰冷笑道:“公主若是想收买我,那你便是大错特错,骆青峰天生贱命,任何功名富贵从没放在心上,况且若为贪图富贵便恩将仇报,那更是猪狗不如,骆青峰虽然不才,却也不屑与畜生为伍。”
艾吉阿姆见他不为所动,又道:“但我今日乃是志在必得,看来与公子一战是在所难免了。”说罢缓缓将长剑抽出,左走三步,右走三步,慢慢摆出一个架势来。
骆青峰见她举止甚为怪异,心道:“蒙古人怎地这么罗嗦,打架也要做足这许多无谓的功夫。”忽然瞥见孤狼嘴边泛起一丝阴冷的笑意,眼睛却似乎正望着自己身后,不由猛地一惊,心道:“糟糕,他们原是四个人的。”念头方起,人已先动。骆青峰向前急扑,风声飒然中,两柄长剑堪堪点到他背后肌肤,只差得半分,便有利刃穿胸之噩。骆青峰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抱剑站定,只见四人已列成阵势,自己前后左右都是敌人。
艾吉阿姆道:“公子果然机警,艾吉阿姆倒是小看了你。”
骆青峰怒道:“好你个卑鄙小人,看剑。”长剑过处,荡起一阵疾风,直向艾吉阿姆眉心刺去。他一怒出手,首招便是般若魔剑中的绝学“魔幻八方”,顷刻间便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剑光闪烁,真假难辨。
那艾吉阿姆也当真了得,手中长剑泛起簇簇剑花,将身前身后的要害全都护住了。辽东三狼也非泛泛之辈,虽然辨不出骆青峰的真身所在,却也迅速站到一处,三人背靠着背,使了一招“哪吒降龙”,剑光霍霍,向艾吉阿姆处翻滚而来。
骆青峰接连刺出五剑,都被艾吉阿姆挡住了,第六剑还未出手,三狼冷飕飕的剑风已逼近到一尺之内,骆青峰连忙回剑相护,但听得“叮当”乱响,眨眼的功夫又各自攻防了六剑。
艾吉阿姆本已被骆青峰逼得透不过气来,幸亏辽东三狼及时赶到,这才捡回一条性命,大骇之下,哪敢有半分大意,一枝长剑舞得风雨不透,四人紧紧与骆青峰斗在一处。
再说于吟风与姚珠仪钻进了帐幕之中,二人多日不见,自然是缠绵良久,不知不觉间便已是夜色深沉。于吟风也不知是第几次大汗淋漓地从姚珠仪身上下来,气喘吁吁地在她耳边笑道:“我不成了,我不成了。”
姚珠仪也吃吃笑道:“平日里也不知道是谁总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没想到也是个银样蜡枪头。”
于吟风一愣,道:“银样蜡枪头?那是什么意思?”
姚珠仪掩口笑道:“中看不中用呗。”
于吟风佯怒道:“好你个大胆刁妇,竟敢取笑本王,看本王如何处置你。”说罢伸手向她胳肢窝下面挠去,姚珠仪在床上翻滚挣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告饶。
于吟风这才停手,将头枕在胳膊上,道:“银样蜡枪头,如此妙语,你从何处听来的。”
姚珠仪道:“你怎知我是听来的,说不定是我灵机一动,自己杜撰的。”
于吟风笑道:“你能想出如此妙语来,公鸡便也会下蛋了。”
姚珠仪打了他一巴掌,嗔道:“我便如此笨么?”
于吟风连忙陪笑道:“好好好,你不笨,笨的那个是我,这总成了吧。”
姚珠仪这才转怒为喜,道:“你也不笨,这词儿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某日我听德信先生讲故事,听来的。”
于吟风道:“好啊,这王德信,都跟你们说些什么不堪入耳的故事,看我不找个借口将他抓来杀了。”
姚珠仪笑道:“你那点伎俩,我还不清楚么,你将他抓来,不是要杀他,是要他单独讲给你一个人听吧。”
于吟风笑道:“你既已识破了,又何必说穿,下了我的面子。”
两人正在玩闹,忽听得瓦面上“夺”的一声轻响,姚珠仪容色一整,轻声道:“有贼来了。”
于吟风闭了双眼,若无其事地道:“来便来呗,全由得他,总不见得将你也偷去了。”
姚珠仪拧了他一把,抱了被子挡在身前,挪到门缝处,偷偷向外张望,只见两人轻飘飘地跳落到院中,看看四下无人,闪身进了一间屋子。
姚珠仪轻声道:“来了两个。”
于吟风道:“只有两个?未免少了点,你可看清了?”
姚珠仪奇道:“咦?你倒好似知道有几个人似的。”
于吟风笑而不答。姚珠仪再向外望去,先见到两名婢女一面走来,一面四下张望,紧接着又见骆青峰仗剑而来,不禁又是一声轻“咦”,道:“怎么这小子也来了?”
于吟风一愣,道:“什么人?”
姚珠仪道:“骆青峰。”
于吟风闻言沉吟道:“怎么会有他?”
姚珠仪不答,兴致勃勃地望着外面,忽道:“哎呀,竟然是艾吉阿姆和他的手下。”
于吟风道:“早在意料之中。”
姚珠仪道:“意料之中?你有事瞒着我……哎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于吟风闻言也凑到门缝边,正见刀光剑影,五人斗得难解难分。
于吟风看了片刻,双眉紧锁,道:“怎地横里杀出个程咬金来,这小子武功也真强,只怕要坏了我的大事。”
姚珠仪道:“你的大事?我却怎地不知道?”
于吟风道:“我忙于部署,还没机会告诉你呢。”
姚珠仪道:“现下里说却也还不晚。”
于吟风道:“你道艾吉阿姆此次前来当真是为求和的么?她不过是借求和之名到王府中来盗我家祖传的宝书。”
姚珠仪道:“你家还有什么祖传的宝书?从前却没听你提过。”
于吟风道:“此书乃是三国时诸葛卧龙所作,其中尽录孔明毕生所学,阵法兵略,奇门遁甲,我原不信有关诸葛亮的种种传言,但观此书后方深信孔明确有神鬼莫测之能。此书辗转落入我先祖木华黎之手,先祖虽然不能参详透彻,但只领会的十之一二,也足以荡平天下。先祖摧城拔寨,战功赫赫,实在从此书中获益良多。”
姚珠仪道:“此书既然如此珍贵,敌人来夺,你却怎地若无其事?”
于吟风道:“我既然早已洞悉艾吉阿姆的奸谋,焉能让她得手?此番她来盗书,我便将计就计,书她是一定能盗得一本,但真假么……嘿嘿……”
姚珠仪道:“此计能行么?艾吉阿姆也不是三岁小孩,你拿本假的糊弄她,只怕她立即便能瞧出破绽。”
于吟风道:“假书乃是照原本抄录,只是改动了其中若干细节,恐怕就是诸葛转生,一时半会也难洞悉其中秘密。”
姚珠仪道:“你既已知悉艾吉阿姆的图谋,为何不布下天罗地网,将她们一网打尽?擒了艾吉阿姆以作要挟,量那海都王便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于吟风道:“这你便错了,海都王的脾性我最清楚,他若是知道爱女被擒,势必倾国而出,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奋力一搏。我蒙古大军尽在南朝急攻襄阳,倘若腹背受敌,只怕一不小心,便有灭顶之灾。”
姚珠仪道:“但那海都王得了你的假书,以为大患已去,岂不是更加放心大胆地来攻城略地?”
于吟风道:“海都王得了这半真半假的诸葛兵略,必定仔细参详,一年半载之内不会兴兵作乱,一年之后,我军必已攻下襄樊重地,南朝大事可定,此时决战海都,可操必胜。”
姚珠仪道:“我听闻海都王并非泛泛之辈,要想必胜,只怕不易。”
于吟风嘿嘿笑道:“诸葛兵略,神机妙算,岂有兵家得到手还能忍住不用的。只可惜他的假书中早已被我埋下若干隐患,他不用则已,他一旦使用,管教他有来无回。”
姚珠仪叹道:“你这人真是好深的心计,谁要是与你为仇,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于吟风道:“此计虽好,却也要作得自然,方不致使得艾吉阿姆起疑,我用尽心机将藏假书的机关做得既难找,又不至于让艾吉阿姆找不到,没想到却要坏在这傻小子手里。”他一面说一面向外张望,只见骆青峰奋力与艾吉阿姆等四人激战,你来我往,兀自不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