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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劫》 第十七章 复仇魔神(四)

(2009-06-09 10:45:43) 下一个

楚琪见状吓得失声尖叫:“杨大哥,不要啊……”杨珞听见她呼叫,心中一凛,回复了一丝神智,在这电光火石间将身子猛地一侧,骆青峰的长剑从他胸前掠过,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痕,而他手中长剑却只稍偏了偏,去势不减,“扑”地一声从骆青峰左边锁骨处透了过去,杨珞紧跟着松手撤剑,以小擒拿手法抓住了骆青峰握剑的右臂,双手用力一错,“卡嚓”一声将他臂骨折为两断。骆青峰右臂既断,长剑把捏不住,被杨珞夹手夺了去,他“噔噔噔”退开数步,面容痛得一阵扭曲,脑中却也因这疼痛清醒了些,他瞪着杨珞,哈哈大笑,道:“杨大哥?杨珞,果然是你。”

杨珞道:“不错,正是我,今日替豆子报仇来了。”

骆青峰听得他说“报仇”二字,心中“突”地一跳,全身上下冒出一阵冷汗来,忖道:“父母和姊姊的大仇未报,我怎能死在他人手里?我真是太恣意妄为了。”他伸出左手握住插在锁骨处的那长剑剑柄,抽出半截来,用力向下一拗,“拍”地一声将那长剑折为两段,随即身形急掠,向楚琪猛然扑去。楚琪先前吃了一惊,还未缓过气来,骆青峰骤然袭来,她根本无法防备,手方抬起来,骆青峰的半截断剑已顶在了她咽喉之上。杨珞大惊失色,自后如飞赶来,但见楚琪已然受制,慌忙止住身形,他这下用力过猛,脚下的青砖都被他踏得粉碎。

骆青峰转到楚琪身后,冷笑道:“你不想她死,就不要再靠近半步。”

杨珞怒道:“你真是卑鄙无耻。”

骆青峰道:“那又如何,只要能达到目的,更卑鄙十倍的事情我也做得出来,当年就是我推你下山的,摔不死你你还不记得么?”

杨珞闻言怒极,但仍强自镇定,道:“你想怎样?”

骆青峰道:“我也不想怎样,我要是你就会聪明些,绝对不会跟着来,但若你想看这丫头如何死,便跟着来我也无所谓。”说罢用手肘一撞楚琪的后背,道:“走!”

杨珞将长剑收到身后,伸手挑了挑鬓边头发,对楚琪道:“你要自己小心。”

楚琪见他举止怪异,略一思忖,已知其意,道:“你放心,我领会得的。”转身对骆青峰道:“怎么走法。”

骆青峰道:“一路向前,我自然会告诉你。”

楚琪闻言大步向前走去,骆青峰将断剑架在她脖子上,一面走,一面向后张望,却见杨珞一动不动地站着,果然没有追来。

杨珞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往前走了数步,深吸了口气,闻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气,知道楚琪已领会了他的意思,当即向众人一抱拳,道:“各位自己保重,后会有期了。”

曹忠烈见他要走,急道:“曹某拜谢英雄救命大恩,方才混乱,未曾听清恩公名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杨珞道:“路见不平,小事而已,何致留名。”说罢身形拔起,循着香气,向黑暗中追去。

再说骆青峰挟持了楚琪,一路上处处留心,始终没有发现杨珞的踪迹,心中渐渐安了,这方始觉得伤口剧痛难当,脑中一阵阵晕眩。他咬牙苦苦撑住,带着楚琪向山野里走去。

楚琪见四周越来越荒凉,心中渐渐害怕起来,道:“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杨大哥都没追来了,不如你放了我吧。”

骆青峰道:“闭嘴,只管走你的路便了。”

两人走进山中,深入山腹,骆青峰忽然停下,伸腿将身边的一堆枝叶挑开,露出一个山洞来。

骆青峰道:“进去。”

楚琪低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这山洞阴暗潮湿,一股呛人的霉味扑面而来,不禁皱眉道:“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骆青峰道:“少说废话,进去。”

楚琪无奈,只得低头钻进洞中,洞里其实比外面看起来宽敞些,地上放了一幅草席,一只陶碗,一个盛清水的罐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骆青峰点了楚琪几处穴道,让她无力逃走,挪出一块地方,道:“坐吧。”

楚琪见地上污秽潮湿,撇了撇嘴巴,却不愿落座。

骆青峰见了,道到洞外寻了些干草铺在地上,道:“这总成了吧。”

楚琪勉强坐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打量四周。

这时候骆青峰在洞内升起一堆火来,因为几片柴还是潮湿的缘故,满洞都是刺鼻的浓烟,熏得人只想落泪。

骆青峰望了楚琪一眼,见她双目红红的,就快有泪水流出来,道:“忍耐一会儿,立马便没烟了。”

楚琪点了点头,在火光跳动中瞥见一面山壁上竟然端端正正地挂着一枝精致的银笛。那银笛被抹拭得银光闪闪,纤尘不染,与这洞中的其他物事显得极不相称。

楚琪指着墙上那银笛,小心翼翼地道:“你会吹笛子?”

骆青峰望了那银笛一眼,道:“不会。”

楚琪道:“那……你为何……”

骆青峰道:“不关你事,最好少问。”

楚琪道:“哦,其实我是想说我会吹。”骆青峰哼了一声,反手到身后将半截断剑拔了出来,他姿势甚为别扭,痛得自己满头大汗,却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长剑既去,那伤口中的鲜血便汩汩地流了出来,虽然是坐在火堆边上,骆青峰仍是觉得越来越冷。

楚琪见他面如死灰,嘴唇青紫,小声道:“你的伤口若再不包扎,你会死的。”

骆青峰道:“不要你管。”将身子靠在山壁上,喘了几口气,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好似立时就要睡去。他咬紧了牙关,正拼命支撑,忽听得楚琪小心翼翼地道:“其实……那些人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恨?为什么你一定要杀光他们?”

骆青峰闻言眼中闪过一片泪光,大声叫道:“就是他们当年害我,让我不能及时回家,以致我姊姊惨死在恶人手中,是她们害死我姊姊的,我当然要他们偿命,我当然要他们偿命!……”骆青峰想起姊姊的惨状,又是伤痛,又是激怒,一口气转不过来,脑中“嗡”地一声,登时晕去。

楚琪见他晕倒,心中不禁觉得好笑,忖道:“这呆子将我挟持到此处,自己却竟然晕了过去,此时我虽然用不出大力,但用块手绢也把你闷死了,真是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再次打量四周的状况,心中却忽然对骆青峰生出一股同情来,总觉得眼前此人的生世其实说不出的可怜。

楚琪缓缓走到骆青峰身边,取出自己的手绢,叹道:“唉……你说我是用这块手绢闷死你好呢,还是帮你包扎伤口好呢?”犹豫了一会,终于将手绢展开了,替他将肩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骆青峰腰间还有一处伤口,楚琪撕下自己的衣襟也替他包扎好了,喃喃道:“我可真是滥好心,居然帮一个挟持自己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包扎伤口,不知老天爷会不会减我几年寿。”百无聊赖地转了几圈,又忖道:“杨大哥怎么还没来啊?难道他鼻子不好使,竟然闻不出味道的么?”

却说杨珞一路循着香味追来,进入了一片樟树林之后,那香味便渐渐消失,再也闻不见了,杨珞将那樟树林里里外外地寻了一遍,不见楚琪身影,心头大急,忖道:“难道是楚琪的香粉用尽了,这可如何是好。”飞身站上一颗大树枝头眺望,却见前方一片茫茫的山林,不知如何找起。

楚琪又独自呆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禁“啊呀”一声,失声惊呼,忖道:“这下糟糕,来时似乎经过了一片樟树林,这香粉遇到香樟味立刻便失效,杨大哥可怎找得到我?”她想到此点,心头大为烦躁,过了片刻,安慰自己道:“杨大哥这般聪明,一定有办法找得到我,我却担什么心?”这么一想,心下又轻松了许多。她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越等越是无聊,瞥见墙上那银笛闪闪的银光,不禁手痒起来,转头瞧了骆青峰一眼,见他依然眉头深锁,昏迷不醒,心中一宽,忖道:“看样子他四五个时辰也不会醒来,我此时将笛子拿来玩玩,谅他也不会知道。”当下慢慢挪过去,将那银笛取了下来,左右端详,爱不释手,她将音孔靠在嘴唇上轻轻呼了口气,但觉声音清越,毫无杂质,竟然是一枝难得的上品。

楚琪大为高兴,随口吟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吟罢吹奏起那银笛,曲调欢快悠扬却又柔肠百结,正如她心中所想。

楚琪吹完一首曲子,放下银笛,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杨大哥啊杨大哥,我心中有你,你心中却有没有我呢?”正自呆呆出神,却忽听得骆青峰一声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我的东西。”原来楚琪的笛声竟然把他惊醒了。

楚琪吓了一跳,回头向骆青峰望去,只见他挣扎着站起,面色铁青,只因用力猛了,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再崩裂,鲜血沁了出来。楚琪指了指他伤口,怯生生地道:“你莫激动,伤口又裂开了。”

骆青峰低头望了一眼,只见一条雪白的丝绢斜斜扎在自己肩头,淡淡幽香,再加上鲜血沁染的几点红色,好似开了一片红梅。骆青峰见状,心中一软,道:“你替我包扎的?”

楚琪点了点头,将银笛递给他,道:“还你。”骆青峰伸手接过,用衣襟抹了抹它,眼神中说不出的爱惜。

楚琪道:“这枝笛子对你来说一定很珍贵。”

骆青峰斜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为它杀了三个人。”

楚琪闻言心中暗暗打鼓,道:“那三个人一定很讨厌。”

骆青峰道:“这枝笛子本来就是我的,只不过我穷困潦倒的时候将它当了,后来我有了钱,立即就赶回去赎,谁知过了当期,当铺老板已经将它卖给了别人,我好不容易寻到了买主,他却怎么也不肯卖给我。”

楚琪道:“于是你便杀了他?”

骆青峰望着火堆,目光显得有些呆滞,道:“没有,我说我可以帮他杀一个人作为回报。那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道:‘我没什么仇人,你要杀便将我老婆杀了,她整日在我耳边唠唠叨叨,我烦也烦死了。’我听了自然答应。恰逢此刻他妻子陪着他丈母娘从内堂出来,我上前问明了他身份,一剑便将她杀了。”

楚琪听到此处,不禁“啊”了一声,道:“那人多半是随便说说,并非当真的。”

骆青峰顿了一顿,道:“你倒聪明,那人见我杀了他妻子,又惊又怒,回屋提了把刀出来,对我骂道:‘你这匪人,我只是随意玩笑之言,如何当得真的,杀人偿命,你莫走,待我替妻子报仇。’说罢提刀便来砍我,我自然大怒,心想此人简直不可理喻,我助他偿了心愿,他却反而要来害我,当下手里绝不容情,战了两合,将他也一剑刺死。”楚琪见他此刻冷冷道来,语声中全无半分悔意,心中不禁一阵阵发寒,只听他接道:“我杀了这两人,便到他屋中寻这银笛的下落,谁知他丈母娘却是不依不饶,跟在我身后又踢又打,我不厌其烦,一把将她推倒了,哪料她却紧紧抱住了我的双腿,让我动弹不得,我被她折腾得心头火起,反手一剑,将她也杀了。”骆青峰说到此处,转头瞧了楚琪一眼,冷笑道:“瞧你脸上神情,一定也将我当作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也不是?”

楚琪见他目露凶光,忙道:“不是不是,那人说话不算,还要害你,自然该杀”。

骆青峰闻言怒道:“胡说!你心中明明不是如此想的,口中却偏要妄言相欺,如此心口不一,该杀!”说罢猛地站起,向楚琪走来,哪知只走得两步,怒火攻心,伤势发作,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楚琪见他又晕了过去,一颗紧缩的心才稍稍放松,忖道:“此人只怕已失心疯了,我还是想办法先离开比较安全。”她蹑手蹑足地走到洞口,回头望去,骆青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嘴唇干裂了,开出一道道血口子。

楚琪见了他这般模样,心中又是一软,忖道:“无论他如何冷血残忍,终究还是个人,我怎能见死不救?”又回转了去,取了陶碗盛出一碗清水,扶起骆青峰的头,灌入他口中。

那骆青峰原本是个意志坚强之人,得了这清水的滋润,立马便清醒过来,他挣扎着从楚琪的怀抱中站起来,道:“为什么你不走?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楚琪不答他问,却道:“你快坐下来,莫要将腰间的伤口再弄裂了。”

骆青峰闻言心中一阵温暖,但见她目光温和,内中全是怜悯之意,天生一股傲气,无论如何也无法平复,道:“你可怜我,你是可怜我,是也不是?”

楚琪一愣,道:“可怜你?唉……其实你是挺可怜的。”

骆青峰闻言狂性大发,大叫道:“我不要你们可怜我,我不要你们可怜我,我是最强的,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冲出洞外,不辨方向地狂奔而去。

骆青峰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几个时辰后,天光大亮,楚琪身上被封住的穴道自己解了,她出洞观望了一会儿,不见骆青峰踪迹,便沿着来时的路向回走去,只走了数丈,忽听得草丛中息息挲挲的响动,楚琪只道是骆青峰回来了,连忙隐身树后,等了一会,草丛中却蹿出一只穿山甲来,楚琪方松了口气,刚要抬步向前,却觉得身后一只手掌已按上了她肩头。楚琪大吃一惊,急忙回身一掌劈去,却被那人轻轻松松地拨到一旁,楚琪这才看得清楚,原来却是杨珞到了。

楚琪担惊受怕了这许多时候,见了杨珞,心中一宽,再也按捺不住,扑进他怀中,号啕大哭。杨珞只得好言抚慰,楚琪哭了小半个时辰,情绪渐渐平复,这才道:“你何不再晚点才来,替我收尸好了?”

杨珞道:“今日运气不好,不知怎地,鼻子忽然失灵了,半点气味也闻不到。”

楚琪道:“那你又知道朝这个方向来?”

杨珞道:“我只是碰碰运气,果然被我碰上了。”

楚琪怒道:“我的性命悠关,你不好生想办法,却只是瞎碰运气。”气冲冲地转过头去,不理杨珞。

杨珞见状笑道:“你道这运气是随便碰的么?之前我已将北,东,南面都碰过了,却只是碰了一鼻子灰而已。”

楚琪闻言“扑哧”一笑,知他必定费尽辛苦,转身用衣袖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道:“谁叫你笨,便须多吃些苦头。”

杨珞不禁有些尴尬,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臂,道:“骆青峰呢?”

楚琪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呃……这个……‘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不过几个时辰前他发狂跑了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杨珞按她说的方向寻去,只找到山洞,却不见骆青峰人影。杨珞与楚琪将左近之地细细搜索了一遍,骆青峰却仍是不知所踪。

楚琪道:“他受伤如此沉重,我瞧他定是倒毙在山中,被狼叼去了。”

杨珞当然不信,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却也无话可说,二人见天色已晚,只得回头向徽州城走去。

 

再说骆青峰狂奔出来,不辨方向,也不知跑出多远,脚下绊着些物事,重重摔倒在地上,他翻转身子,仰面向着天空,泪水簌簌地涌了出来,一面狠狠地用拳头砸着地面,一面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我不要你们同情,我不要你们怜悯,我不要任何人看不起我!我要杀光你们!我要杀光所有对不起我的人!”喊着喊着声音已变成了失声痛哭,到后来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模糊,爹娘和姊姊的影像却渐渐鲜明的浮现出来,骆青峰知道自己快死了,心中忽然觉得轻松,解脱,竟然没有一点点对生的眷恋,天空中的太阳是那样明晃晃地耀眼,仿佛是对他生存的刻薄的嘲笑,骆青峰的眼睛越来越空洞无神,嘴角忽然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他的世界就此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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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五弟五哥 回复 悄悄话 这个楚丫头该出手时不出手,,,一定要后悔。
潇洒走红尘 回复 悄悄话 可怜的峰儿,回不了头了吗??
板板 回复 悄悄话 是很可怜
他会不会后来喜欢楚琪
李一 回复 悄悄话 秋雪说得没错啊。
qianqiuxue 回复 悄悄话 不过,想来一G不会让他就这么解脱。人世的纠缠,情感的纠结,如蚕茧,长啊。
qianqiuxue 回复 悄悄话 骆青峰是很可怜呢。迷失,从此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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