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一波又一波的政治运动,一次又一次的阶级斗争风浪,培养和造就了一批特殊的人才。从中央到基层差不多每个单位都能发现这样的弄潮儿。他们永远紧跟当时的主旋律,跳得最高,喊得最响。别小看他们在每个单位只是一小撮,没有他们各次运动就不会搞得轰轰烈烈有声有色,没有他们冤假错案就不会满山遍野比比皆是,没有他们文学家们就少了好多悲欢离合的素材。现在要再看到这么肆无忌惮,这么赤裸裸的弄潮儿的表演,恐怕不太容易。这并不是象九斤老太说的一代不如一代,而是只有在我们所经历的特定专制环境下,这些弄潮儿才能受到纵容和扶植,他们的才能方能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
多少年来,我一直期盼着在中国的文学艺术作品中看到对这些弄潮儿卑劣行径和心态的刻划和鞭笞,期盼着出现中国的果戈里。要知道中国特色的弄潮儿的水平,决不亚于《钦差大臣》中的赫列斯达可夫和《死魂灵》中的乞乞科夫。也许是我的孤陋寡闻吧,这样的有份量的文学作品好象还没有出现。弄潮儿似乎成了文艺作品中被遗忘的角落,即使有的文学艺术作品稍带到了一点弄潮儿,他们的形象也是苍白无力的。不是说文艺作品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么?文艺作品中的弄潮儿相比于我们现实生活中看到的差远了去了。也许我国的文学家们也有自己的苦衷,描绘弄潮儿会涉及某些禁区?
在这里我想提供一位我所知道的弄潮儿的真实作为。虽然我只会平铺直叙,没有本事作深入刻划。好在网友中有不少出色的有正义感的文艺专业人才,如果我提供的素材能触动他们的灵感,使他们笔下的弄潮儿的形象更生动一点,我的心愿也就满足了。
阿Q新传
这位伙计是上海戏剧学院的一位教师,姓Q,因为他的嗅觉特别灵敏,人们都习惯叫他猎狗。为了记住他的尊姓,我们不妨称这条猎狗为阿Q吧。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上海戏剧学院遵循上级指示办了一期美术短训班,为上海地区的工厂培训一批美术人才,丰富职工的文化生活。那一年暑假,上海一些工厂选送了厂里的美术积极分子来到了上海戏剧学院短训班,阿Q也在其中。一到短训班,阿Q显得特
别活跃,再加上他是党员,就让他当了这个短训班的班长。
在短训班里,阿Q的美术水平有了多少长进咱不了解,不敢妄加评论。但是阿Q在这一段期间和院里及系里上上下下的领导混得火热倒是有不少传说。其中流传得最广的就是阿Q替舞美系党总支书记端洗脚水倒洗脚水的故事。这个传说是真是假也无法加以考证,因为这舞美系党总支书记已经死了。但阿Q当时把这位女党总支书记哄得心花怒放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暑假一结束短训班的全体学员回到了自己的工厂,唯独阿Q留下来当了舞美系的教师。一位没上过美术学院的当美术学院教师,按时下的话说,就叫做“特殊人才”“破格提拔”吧。
文革一开始,阿Q是上串下跳非常活跃的铁杆保皇派。保谁呢?当然是保院党委以及提拔自己的系党总支书记。你想想,建国以来特别是整风反右,凡是向领导提一点意见的哪一个有好下场?反过来,凡是替领导讲话为领导帮腔并斗争向领导提意见者的,总可以捞到不少好处。阿Q有自己的如意算盘,这么好的一次向三爷表忠心的机会千万别错过,运动过后说不定可以赏个师长旅长当当。
不料这场运动邪门了,占上风的竟然是造反派,连王洪文,陈阿大这些小混混都混上了上海市工总司,革委会头头。戏剧学院内也是造反派趾高气扬,保皇派灰头土脸,如鸟兽散。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造一下反竟然当上了戏剧学院革委会主任,而文革前不可一世的头头们成了走资派,一个个被揪斗,抄家,带高帽子游街。阿Q这一次下错赌注,悔恨莫及。
一次,造反派召开批斗走资派大会,斗的正是这位舞美系女党总支书记。斗争会开到一半,只看见台下的人群中站起一个人,高喊着要控诉揭发这个走资派的罪行,他正是阿Q。阿Q大步走上台,声泪俱下地控诉党总支书记的一桩桩罪行,他越说越激动,当场狠狠地打了这位走资派两个耳光。打得好啊!这两个耳光大灭了走资派的威风,大长了无产阶级革命派的志气。革命不分先后,反戈一击有功,台上台下口号声响成一片,造反派热烈地欢迎阿Q同志加入革命队伍。
阿Q加入革命派后的积极表现连老造反都自叹弗如。一天晚上,这位党总支书记在一间小房间受批斗和毒打,领头打人的正是这位阿Q和另一位姓L的造反派。第二天,这位党总支书记受不了一连串的批斗,跳楼自杀,一命呜呼。与此同时,阿Q又和造反派的头头混得火热,受到他们器重。阿Q当上了专案组的成员,专门收集整理走资派和黑老九的罪证。文革中的专案组成员的表现,其实也有很大差别。在他们中间,阿Q显得特别积极,他的无产阶级革命立场也格外鲜明。对每一个被揪出的对象,他总是想方设法威逼利诱,里查外调,逼迫被揪对象承认更多莫须有的罪行。
阿Q看中了一位教授的住房,他说服了革委会的头头,让他占据这位教授住房的一半居住。这样做可以让他时刻监视阶级敌人的一举一动。革命工作的需要呀,革委会觉得有道理。不久,他又串通革委会后勤组的头头,把这位教授全家赶出去搬到一个临时棚户去居住。而他这位肩负监视阶级敌人重任的革命派,却占着教授的住房不动,不再跟到棚户去。这又是什么样的革命工作需要就不得而知。
文革中只有一件事使阿Q十分窝火,那就是他的职位只到专案组为止,再没有升上去。特别是邓大人出山的那一段时间,强调什么安定团结,那个时间进驻戏剧学院的工宣队也阶级立场模糊,要解放什么老干部,还要给揪出来的资产阶级臭老九落实什么政策。这样做使阿Q十分被动,因为当初给走资派臭老九定罪最凶的正是他。他们一落实政策,阿Q的脸往哪儿搁?在革委会内部开会时最激烈地反对解放老干部,反对落实知识分子政策的正是这位阿Q同志。就连当时的工宣队也无法做到阿Q这么左,这么残忍,也许这就是影响他升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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