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生活无关 ------ 9

在动物的本能之外，每个人对自己都会有一种更高层次的本能的保护。所以人类会有秘密。秘密是有时效性的，一旦过了时效，也就不以为然了。 

我以为，我的全部的秘密都已经过了实效了。可当我看到了固化下来的文字，就又有些退缩了。那本能的自我保护，又像狼虎一样冲了过来。战胜多年沉积的壁垒，需要强大的勇气。 

一个月，我受了一场精神的洗礼，把礼物，献给你。
 
                                                                                                                                                 ------ 林子

在那个温暖的夏天，在那个生意挺火的香港超市门口，我出乎意料很顺利地见到了接头对象。他精干瘦小，穿着一身黑色的 Nike 运动衫，就更显得越发的瘦小了。平头，两只手一直斜插到裤兜里，不驼背，也不气宇轩昂。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带有一种浓浓的学者的气质。头发上还沾着些水珠，像是刚刚从运动场上下来，用水冲了把脸。 

他直视了我很久，让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笑容，他笑容中的清澈和善意。可是，他眼中那骇然的红色血丝，阻挡住了我往眼睛深处窥探的欲望。也因此，很难从外表判断这个人的年龄。如果说他只有 20 岁，我想我会相信。他小平头上直立着的头发，像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的写照。如果说他是 40 岁，我可能也会相信。一个有了很多经历， 不再昂首，却找回了宽厚笑容的年龄。 

上帝并不总是公平的，尤其是在对待男人和女人的年龄问题上。 

“你的眼睛为什么都是血丝？”

我自然的，却又是意外的对“面试官”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一句听上去有很多关切意味的提问，这似乎很不符合逻辑。可是，我那天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是合乎逻辑的呢？ 

他先是愣了一下，显然对我的问题感到意外，然后说：“哦，值夜班的女孩儿突然走了，所以我可能有半个月没睡过什么整觉了。”态度温和随意，没有丝毫抱怨。 

“我叫 Bob 。要不，我先带你去接电话的地方看看吧？” Bob 接着说。 

没有寒暄，没有问题，没有生疏感，也没有了我刚才从紫红衬衫那里得到的莫名其妙的不安。仅仅是一个回合，我就卸掉了所有的防备。那似乎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有些人，你一看见就会觉得踏实，觉得放心，觉得像是认识了很久了。 

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的带领下，我们像是两个相识已久的朋友，从缅街一路朝着韩国人比较多的街区走过去。路上， Bob 像个导游，简明扼要讲了一下法拉盛的情况，华人有多少，韩国人区的环境稍微干净一些，老式公寓的大概年龄，顺便说了哪家餐馆味道不错。话不多，但实实在在。 

大约步行了 15 分钟，我们走进了一间普通的公寓。像任何一间普通老式的法拉盛公寓， 红砖的外墙，沉重的窄门，大约 6 ， 7 层的样子。 

Bob 说：“接电话的房间在顶层，坐电梯吗？”

“都行。”

“那我们走上去吧。我习惯走。在美国，没什么机会运动，就当运动了。”

话里话外，都待我像一个初来乍到的妹妹。 这种感觉，在我们相识的那些年里，从来没有改变过。 

Bob 带着我，见到了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办公室”。 

打开房间的门，是个典型的很小的一室一厅的公寓房。厅里面对着整面墙的位置放了一个最大号的书桌，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四台电话，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小号的三人沙发靠在桌子对面的另一面墙上。然后，就是满墙的让人无法忽略的地图了。 拐个小弯，是 个小巧紧凑的厨房，陈旧但清洁。旁边有一扇虚掩着的门。 

Bob 走过去，推开门。一个很小的套间，刚好放下一张床。床上一个枕头，一床被子，白底蓝花，像个简朴的大学生宿舍。整个的一室一厅加厨房和我在哥大的寝室差不多大，却到处都充满了我久违的朴实。一瞬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买个这样的公寓，让爸离我近一点的想法从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这个房间是给上班的女孩子准备的。下班以后，尤其是夜班，万一太困了，可以有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走。” Bob 很自然地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办公室”里有张床。 

“工作过吗？” Bob 问？ 

“没有。”

“为什么找工作？”

“误打误撞。”我如实回答。 

Bob 叹了口气，似乎包含了很多的无奈和一言难尽。然后示意我坐到沙发上。

“ Echo,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人的感觉，一般不会错。我想了一路， 还是决定把这份工作如实地告诉你，然后，你可以直接地告诉我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