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从马桶上站起来的时候,两条腿都完完全全地麻木了。
回到房间,我打开床的另一侧沉重的藕荷色窗帘,那是一扇落地的玻璃门。一片麦金色的阳光象淡淡的花香,一下子就充满了全部的空间。我分不太清楚那阳光是清晨的余晕,还是傍晚的夕阳,似乎也无所谓这是清晨还是傍晚。 推开门,我意识到自己是在二楼,趴在阳台的围栏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泛着麦色波光的湖面,和几根我自己散乱的长发。
“林子,你起了是吗?”是妈的声音。我转过身,看到依然年轻美丽的妈。
看惯了同学的妈妈们,觉得眼前的妈与其说是个 40 岁的母亲,不如说更像是我的同学。 6 年前妈离开家的时候,我还是个只对跳皮筋儿和扔沙包感兴趣的小学生, 对男女都没什么概念,更别提对美丑了。而现在,由于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我才第一次体会到妈的美丽。在那个报纸没有娱乐版的时代里,这样的女人在小镇上的生活是应该是永远占据着头版头条的位置的。
妈是在她 24 岁那年生的我,所以,我们俩儿都属猪。妈曾经是很忌讳别人说她的属相的,不是怕泄露年龄,是她不喜欢把自己和猪联系到一起。直到后来,妈遇到了大鼻子,大鼻子也属猪, 大鼻子还给她讲了他的母校哈佛,人人都以猪自诩,因为他们相信猪是智慧的象征。这之后,又带妈去母校参观, 妈在看到刻在哈佛校园门柱上的猪头之后,终于释然了她多年对猪的介怀。
我无所谓,原本就大大咧咧啥都不忌讳,外加拥有贪吃贪睡猪的本性。所以,同学们都叫我“小猪”。 后来,爸也改口叫我小猪了。现在突然被一个身边的人叫“林子”,多少有点熟我非我的恍惚。
“你可起了,睡了 20 个小时了,天都亮了!赶快给你爸打个电话,他不亲自听到你的声音就是不放心。”
妈拿起写字台上的白色电话,插上连接线,递到了我的手里。
那个电话打了很久,电话里都说了什么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我记住的爸强调的两件事儿,无论是在那时, 还是在今天,无论我做什么,在哪里,都从来不曾遗忘过。
1 :"无论是和爸一起受苦,还是和妈一块儿享福,林子都是好女儿。"
我毫不怀疑,即使是在今天,爸,妈对此都有绝对的共识,这也许是他们之间最坚不可摧的共识了。如果, 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他们看到了这本书,他们可能会崩溃,或者是很不耻也不屑地相信这只是一种“低级的杜撰”。 真实,往往比杜撰更让人畏惧。
2 :"无论在小镇中学,还是在著名私校,林子都是好学生。"
为了爸,我做到了,做得比他期望的还好。这是我唯一能做到和爸唯一能接受的,爱的语言。想想挺可笑的,我对一个人爱的表达,竟然是去做一件和这个人本身,甚至和我本人,都基本没什么太大关系的事情。
这是爸,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知识分子,对唯一的孩子的最高期望。
带着对爸的承诺和他对我的人生期望,我开始了自己和妈,大鼻子一起住在长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