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我与民主的对话（一）

我与民主的对话（一）

“？”是我，因为提出问题是我一个凡人最大的功能。我把自己的言语以蓝色表示。

“∑”是民主他老人家，他了解一切。我把他老人家的言语以紫色表示。

下面就是民主与我之间发生的这一段关于民主的问答。

？：为什么会有民主存在。   

∑：你这个问题要一分为二来问，才能解释明白。第一，民主存在的充分条件是什么，也就是说是在什么情况下产生的民主。第二，民主存在的必要条件是什么，也就是说民主会给人们带来什么。当然你首先要明白一点，民主不是我创造的。

？：那么，民主是在什么情况下产生的呢？或者说民主的充分条件是什么？  

∑：这个问题要分原始民主、经典民主、近代欧洲民主、美国民主、和最后来的社会主义民主，共五个阶段来讲明白。先说原始民主吧！在你们的祖先茹毛饮血的阶段，曾经出现过原始的民主。当时大部分的原始人部群，沿用动物界里常见的社会形态，是有首领和从众之分的。但是某些原始人的个体，比如掉队的，或是被驱逐出来的人，由于生存的需要自发组成群体。大家就不得不在一起商议确定领导核心。这时候，大家发现全体协商是一个解决群体问题的好办法。于是就干脆决定，以群体表决的方式来决策，并不设定领导。这样原始民主就诞生了。

？：那，古典民主又是怎么产生的呢？  

∑：古典民主在史书上有记载。古典时期的民主有两个独立的存在形式。

1）一种形式出现于公元前5到4世纪希腊城邦。当时私有的奴隶制度已经很盛行。每个城邦国家的居民里大概有10万名自由公民，15 万名奴隶。公民中大约3万人是年满18岁的男性。这3 万名成年男性构成选民。这么多人的城邦里，民主的产生并非原始民主那样偶然，而是一种逐渐的过程。首先，城邦是由于自由人之间交换的需要而自然形成了集市。并在平等交易的习惯中运行。集市本来存在微弱的领导力量，后来集市扩展而成为城邦，领导力量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微弱。在各方意见的平衡下，城邦的政治体制被确定为全民议会—常设委员会—全民法庭三权分立。全民议会是立法和行政决策机构，由全体选民参与；常设委员会致一个代表委员会，代表资格由元首经抽签从各地方按人口比例确定，任务是确定议会的工作日程；而法庭的陪审员则是由选民中以抽签决定，权力达到可以控制议会，委员会，元首等所有政治机构。由于希腊的古典民主保证了有效全民行使主权，所以这常常被人们引用为理想的民主形式。

2）另一种形式的民主，就是大约与希腊城邦同时期的罗马的共和国。那时期的罗马，是从一个城邦国家起步，经过不断扩张，不断向外来人口和解放奴隶发放自由公民权所形成的国家。罗马共和国的出现，就是原有贵族与数量巨大的平民之间的利益平衡所致。与希腊城邦的不同，罗马共和国的政体有具有高度权利世袭贵族院（上院）和四个不同代表性的下院（分别为部族议会，军事议会，平民议会，和全民议会）组成。下院的投票单位不是个人，而是代表团体。主权的行使主体不是全民，而是平民和贵族、团体与团体之间的共和体。并且，贵族的权力高于其他国民。

？：听了以上的解释，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原始民主和古典民主都是在国家（或部族）内部矛盾的调和中产生的。所以他的前提是内部矛盾？   

∑：总结的对。不过要补充一点，原始民主和古典民主的存在，也被用来帮助解决外部冲突。不过来自国家外部的冲突，绝对不是这两种民主形式产生的充分条件。

？：是否可以做一个判断，近代欧洲民主的充分条件，也是内部矛盾呢？   

∑：没错，从英国和法国在17-18世纪里经历的资产阶级革命的过程来看，的确是这样的。当然结果略有不同。英国成了君主立宪制的国家，而法国则成为了共和国。与古典民主的形成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是通过暴力革命而形成的。所以近代欧洲民主的充分条件，准确点，应该总结为内部不可调和的矛盾和暴力革命。之所以有暴力革命的条件，是因为君主制度的根深蒂固。民主要从封建君主制度里产生出来，除了君主良心发现，或者量力而退，只有革命的路了。英国革命最后由于革命者与被革命者之间的妥协，留下了君主的象征地位。而法国则经过二次革命干脆把君主彻底铲除。

虽然英法之间的国体不同，不过从民主的角度来讲，他们是同宗的。实质上都是议会民主制。就是选民选举议会，议会决定政府。一旦议会的成员被选举确定，政府组成结构也就随之确定。欧洲民主体制对于公民选举权的规定，经过了长期的演化才成为现在的全民选举。以英国为例，1880年的宪法所规定的财产门槛，只有5%的20岁以上的英国人有选举权，后来经过1832、1864、1884和1918的修正案选举权扩大到全体20岁以上的男性；1928年修正案，则赋予所有成年女性选举权。这时候，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民主才确立下来。

？：美国的民主制度是怎样确立下来的呢？  

∑：美国民主的充分条件，内部矛盾的调和。不过容易混淆的是，美国的产生有暴力革命，那么暴力革命为什么不是美国民主的充分条件之一呢？原因是这样的：美国暴力革命是针对外部的英皇统治的，而民主考虑的范围也不包括被赶走的英皇。所以从这一点来讲，也可以说暴力革命是美国独立的充分条件，而内部矛盾的调和才是美国民主的充分条件。

美国民主是宪法民主，与欧洲的民主不同。美国的议会和政府是按照宪法各自独立的选举产生的。不像欧洲国家，权力集中在议会。美国人把议会和政府有效的分开，才形成了著名的三权分立。后来欧洲国家也逐渐向美国靠拢，使政府逐渐有更多的自主行政权。到这一步，现代的西方民主制度成型了。与古典民主的区别，在于选举权和其他权利的剥分。古希腊的公民，直接行使民主权利，不必选举产生议会政府之类的东西。而近代的美国，沿用这种理想民主根本不现实。所以采用选举制度。公民选出的政府和议会，代理公民行使民主权利。公民只行使选举权就够了。

？：那么后来的社会主义民主呢?   

∑：与欧洲近代民主类似，是内部矛盾加上暴力革命。从中、苏两个有代表性的社会主义民主形式来看。从马克思开始，暴力革命就成为社会主义民主的充分条件之一。不过马克思的理论要求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来个全球革命的胜利。后来经过列宁的创新，革命在理论上才变成可以在最薄弱环节先成功。

社会主义民主，从一开始就具赋予全体成年公民选举权。在这一点上，欧洲和美国的民主都是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完成的。美国黑人到了1964年的宪法修正案才获得选举权。所以选举权的覆盖上，社会主义民主更接近民主的理想形式。

？：那么可以说社会主义民主完全优越于美国和欧洲的民主制度吗？   

∑：讲到这里得出这个结论还比较早。事实上当西方民主制度吸收了社会主义民主的全民覆盖性以后，社会主义民主的这个优越性就没有了。社会主义在理论上，要求共产党代表社会的领导权。这一点决定了社会主义民主在实质上是一种全民性的党派民主，以区别于欧洲的议会民主和美国的宪法民主。在这种民主体制下，党的选举就决定了政府机构的组成。因为非党员通过选举进入议会和政府的可能性比较小，体制上就造成党的选举成为国家政治的大部分内容。

？：说了这么多充分条件，民主的必要条件是什么？它对国家政治有什么意义吗？   

∑：对于所有形式的民主，其必要条件里都有正、负两个部分。就是说，民主的各种形式对于国家的影响都有两面性。正的方面，民主帮助国家内部平衡各方利益和矛盾，不致于内乱，使得国家能够在健康的轨道上运行，经济增长，国防巩固，从而全体公民都受益。民主的出现，是平衡内部矛盾的直接结果。正是由于民主出现，旧的矛盾缓和了，新的矛盾也有了正常的途径解决和释放，才有内部的健康和平环境。正的方面要发扬光大。

负的方面，民主增加了国家运行的成本，使得运行的效率降低。比如，2002年时布什政府采用不实情报，误导国会作出战争决定，就是因为担心国会的运行效率太低，等真实情报大觉出来，战争时机可能就失去了。当年二战期间，罗斯福为了劝说国会同意参战花了2年多时间。另外，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势必造成少数人利益受损。比如，现在的伊拉克战争，美国有很多人反对，当然赞成的偏多。矾山的人也要把自己的亲人送上战场，为另外一部分多数人的决定而付出生命。负的方面要采取体制的方式是它降到最低。

？：那么怎么来评价各种民主形式的优与缺呢？   

∑：首先要明确一点，民主制度和社会意识形态已经不再挂钩了。按照人们目前习惯的分类法，民主形式是一党制，两党制，和多党制。

首先，从效率上讲，党派越少，民主的运行效率越高。运行效率包括两个部分，一是决策，二是执行。一般来说，党派数量少，决策和执行都效率高。当然如果没有有效的监督机制，民主条件下也会出现严重的官僚倾向，效率就高不起来了。比如1998年前的中国政府机构臃肿，人浮于事，效率就相当低。后来进机构改革，部委重组，效率就大大提高。但是到了地方上县乡一级，由于方方面面的连带关系，机构改革的力度不大，人员素质又低，效率仍是大问题。美国的县市一级地方政府，机构精简，效率颇高。但是到了联邦一级效率就很难讲了。从这几年的移民申请拖延状况看，联邦政府真是到了该改革一下的地步了。

其次，从风险角度讲，党派越多，民主的运行风险越低。风险主要指的是，由于反对派少，决策容易一边倒；而且决策方向一旦错误，没了反对派，认识和纠正错误的能力就降低了。决策中系统防范风险的措施，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有不同声音。决策层在全面衡量利弊之后，才能做出一个没有系统误差的决策。相反，如果大家的声音高度一致，没有必要去考察另一种可能性，造成一边倒的group thinking。当然一党制下，如果党内有有效的左右派互为补充，风险也会有所降低。美国的两党，在很多大的原则性问题上，也往往一边倒。比如2003年出兵伊拉克，民主党人就没有形成有效的反对派，反而是几乎全体团结在布什的周围了。那时候反对派的一件，让一浪高过一浪的“In God we trust. United we stand”给压下去了。现在，大部分议员仍然不同意撤军。不能半途而废呀！

？：民主的各个形式之间，没有明显的优劣了吗?   

∑：可以这么讲。采用什么形式上的民主，对一个国家而言，还是要更具国家的具体情况来。比如美国。在立国之初，大家是反对结党的。普遍的意见是，政党的出现，会在民主内部营造共谋(conspiracy)的可能性。“党”这个词，在中在外原本都不是褒义词。但是后来经过实践的发展，美国人看到，党派的存在，反而成了美国民主不可或缺的成分了。没有党派的出现，在这样一个地广人稀的国家，就没法想象个人候选人能够拿到简单多数的选票。美国每年都有独立候选人参加总统选举，还没有人以这种身份当选过，甚至超过5% 选票都没有过。不过可以确切地说，美国的民主，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民主了。这主要表现在美国国内的政治容余度。布什上台的这两届选举，选票几乎是50-50，像这样危险的意见分歧，在美国都没有造成大的分裂或者政治动荡，可见，美国的政治体制本身，的确有容量吸收大的震荡能量。不过人们不能忘了，美国的民主体制是由宪法和美国人共同来支撑的。

？：这意思是说，只有美国宪法和美国人民才配有这样优越的民主制度？

∑：这样的结论大错特错了。1949年的时候，苏维埃是世界上公认的最先进的社会主义制度。美国英国对他紧张得要命。那时候东欧全面照搬苏维埃模式。中国却是走了自己的模式，还因此和苏联绝交20多年。现在的结果是，整个苏维埃板块都经历了大的震荡，唯有中国能够自己把路子走得很好。世界某一时刻，谁的制度更先进都是暂时的，现在不被认为是先进的东西，将来才有机会变得先进。美国的制度，是赶走英皇以后，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来，再在一片空地上搭建起来的。好就好在，当时的美国先驱们很有远见，考虑问题周全，才有这样三权制衡，两部选举的体制创造出来。中国的现状是，社会主义的改革刚刚取得了一些成绩，现在把已经搭好的架子拆了重建，那就得不偿失了。中国的事情，要看发展，看未来，不要局限在眼前的现象上作愤青。举个例子，你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你能干脆换爹换妈改善家庭条件吗？肯定不行。你现在不是经过了多年的坚韧努力，有了稳定工作，幸福生活了吗？丑小鸭可以变成白天鹅，但绝对不是去美容院做手术的结果。

？：能不能谈一下中国的出路？

∑：中国的民主，已经是全民民主的形式了。不过，中国有很多人还真没有理解民主的实质。所以搞起民主来，笨手笨脚的。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讲，民主，不仅要做自己的主，还要做别人的主。拿别人当自己，兔死狐要知道悲痛。这里，我给中国人提几个建议：

1）事不关己，不要高高挂起。

2）闻过则喜；即使做不到喜，也不要恨。

3）多提建议，少发牢骚；更不能把牢骚当意见发。

4）对集体决定要有保留的服从，主要是服从不是保留。

5）对于工作，你只有义务，没有产权。所谓主人翁责任感，说的是责任感，不是主人翁。

6）习惯0和1的标准化思维。非1即0，没有0.9。

7）成则王败则寇，是用于评价自己的，不适用于评价别人。

中国以外有些人喜欢说道中国的民主状况。对于这些人的言论，中国人有两派，一派驳斥，另一派附和。听这些人喊多了，再加上两派意见不一，很多人就容易被搞迷糊。其实，不管外人怎么喊怎么不好听，民主都不可能是目的，只是手段。人类发明一切政治体制的目的，是要达到社会的公正和效率。在这两点上，往往适当透明的精英政治，比民主来的更好。尤其当大多数人不具备思考能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