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摘录自:2013年01月15日 凤凰卫视
主持人陈鲁豫。
电视节目录制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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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旁白:六小龄童,如何回忆当年太上老君。
六小龄童(孙悟空扮演者):我说在戏里头我们是对手,生活中他是我的老师,我一直说,郑榕老师是永远的太上老君。
解说旁白:会聚各路神仙。
杨洁和郑榕。
杨洁(电视连续剧《西游记》导演):凡是有神仙的时候地下要有干冰,就是祥云飘渺啊。
解说旁白:《西游记》剧组又经历了怎样不为人知的幕后艰辛。
解说旁白:拍摄续集却遭遇郑榕封箱。
陈鲁豫:那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
杨洁:七十多岁了,而且宣布我封箱了。
解说旁白:无可替代,急坏导演。
杨洁:太上老君是不能换的,无可替代的,我上哪儿再找第二个啊。
六小龄童回忆当年 称郑榕是永远的太上老君
电视剧《西游记》中郑榕饰演的太上老君。
解说旁白:《鲁豫有约》说出你的故事,听郑榕、杨洁继续为您讲述,戏外人生。
在《西游记》中,郑榕饰演的太上老君,在炼丹炉里用三味真火,炼就了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电视剧《西游记》片断六小龄童:俺老孙如今不干那事儿了。
解说旁白:他们在剧中的几场对手戏,都是十分深入人心,而在戏外,郑榕作为该剧的表演顾问,对六小龄童表演风格的指导,也下了不小的工夫。
六小龄童(孙悟空扮演者):你比如说我跟郑榕老师,两个人演出的一些场景,现在我们观众还记忆犹新。我说在戏里头我们是对手,生活中他是我的老师,其实孙悟空应该感谢太上老君,在炼丹炉里头七七四十九天,才炼出了火眼金睛对吧。但是因为他这个老头,就是戏里头啊,我老叫他那个老头,其实他是非常可爱的,非常善良的。我跟他在演的时候,能看到郑榕老师那种风趣幽默,又是非常那个大度的,这样的一个太上老君。
郑榕老师不光是我们话剧影视的表演艺术家,而且从我们俩人的个人感情来讲,他是我的老师,表演上给我很大的帮助和鼓励、支持。尤其是我记得在一开始,《西游记》我们拍摄的时候,孙悟空的一些艺术风格,没有最终确定的时候,我记得郑榕老师跟我讲,因为他是我们《西游记》电视剧的一些表演顾问。他跟我这么讲,他说你呀正好我们在四川青城山,他说到晚上的时候,你可以在这个青城山里,一个道观当中,其实晚上没有任何人,就你一个孙悟空在那里,感觉自我的一种状态。你想像脑海里头转的全是,就是周围有几百个,几千个,甚至几万个猴子,就这个时候美猴王的这种野性,齐天大圣的那种感觉,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所以我这次我听说,我们《鲁豫有约》要录郑榕老师,我觉得非常高兴,也为他能够在这么多年以后,有这样一个很好的一个总结,我想通过这样的一期节目,让我们的观众,我们的年轻演员知道老一辈艺术家是如何拿艺术,当成自己的一种神圣的一个使命。所以我也通过我们的栏目,衷心的祝愿郑榕老师,健康长寿,吉祥平安。
郑榕:六小龄童特别客气,他是戏剧世家,他那个精神特别感动我。他说戴上那个面罩啊,天热,汗水出不来,又得翻跟头,武打,折腾一天。晚上一拿下来,里头呼一下,流出来那么多汗水,就在这个面罩里头,每天戴着。他比别人得早起几个小时,就是拍戏之前他得去练功,一个人出去在山上练,真是不怕辛苦,那股精神就是《西游记》取经的精神。
杨洁:你夸六小龄童,我还得夸郑榕老师。
郑榕:你就别夸我了。
杨洁:他呢,这不是夸,这是向大家介绍,郑榕老师是怎么样一个人。在那个演太上老君的时候,是天上神仙的戏,凡是有神仙的时候,地下要有干冰,就是祥云飘渺啊,看起来很美,可实际上那个时候的祥云,可来得不易啊。因为什么呢,它那是那个,像那个医院里的大氧气桶一样的,旁边得搁十几个氧气桶。然后每个人都在那摇,摇晃那个氧气桶,咣当咣当,而且呢那个干冰啊,是非常非常冷的,在底下是没有空气的,人如果是在那干冰底下时间长了,稍微长一点就会窒息,就能死亡,是那么一种东西。所以看着漂亮的东西,它是很可怕的,人站在里头一会儿,那腿就麻木了。别的同志,就那个晃桶呢,有的时候桶没了,那个桶没了呢有一片就得空了,所以赶紧给它换桶。在换桶的时候,很多年轻人腿脚利索的就跑掉了,等那个换完桶我再回来。可以郑榕老师你从来不走,你就站在那个冰里,干冰里头,就等着不走,为了怕耽误时间,他就站在里头,第二次就,那个时候您的身体已经不能,腿比较麻了。
陈鲁豫:那个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
杨洁:七十多岁了,而且他宣布我封箱了,我不再上台不再演戏了。我一听着这个消息,那个时候已经相隔第一次拍1982年,这一次是1998年,这么长的时间。您那个时候多大岁数了?
郑榕:1998?
杨洁:就1998年的时候。
陈鲁豫:七十五,七十六了。
杨洁:对,而且他腿脚也不太利索,这不是我一听说这个封箱了,我就发愁了,这有的人是不能换的,因为什么天上的神仙呢,有人可以换戴上面具他就换掉了。有的不太满意的,换一个也许更满意,但是一个如来、一个观音、一个太上老君是不能换的,无可替代的,我上哪儿再找第二个呀。当时我又不好意思去找郑榕老师,我怕他不好意思拒绝我,太勉强他,我就找人从旁打听。我说郑榕老师,假如是再演点太上老君行不行啊?结果我听说他愿意来,我一下就高兴了,郑榕老师的回答是,杨洁的戏我上,我一定上,是不是?
郑榕:是,是。
杨洁:我听了以后特别高兴,所以郑榕老师在这个工作里头啊,那种认真劲,我觉得现在的确有许多演员应该向他学习。
陈鲁豫:年轻人都需要向您学习。
郑榕:都跟你学的。
杨洁:哪里,你是几十年如一日。
郑榕:杨导说了半天那个环境,她天天得在那里头,有一天就这么拍在中间的时候,整个人晕倒了,大伙儿都吓坏了。过去把她搭到床上让她休息一会儿,她爬起来又回来了,接着拍,接着导,她岁数也不小了,比我就小几岁。都是向你的精神学习的。
杨洁:你得了。
郑榕:老红军的精神。
杨洁:什么,我可没当过红军,没赶上。
陈鲁豫:我们都得向你们学习,今天您挺高兴吧,看到老朋友。
郑榕:高兴,太高兴了,因为她还这么年轻,一点没变样,真是。
杨洁:您也是没变样。
郑榕:我还没变样啊。
杨洁:真的。
郑榕:你别客气了。
杨洁:你也就是说实在的,有的人隔了几十年,肯定他要长变样的,您没变样。
陈鲁豫:而且郑榕老师,从一个观众的角度。
杨洁:您现在上台演起来周朴园还那么厉害。
郑榕:哪里。
杨洁:人家还是认得出来的。
陈鲁豫:郑榕老师,我觉得您老了以后,比年轻时候还要帅。
郑榕:真的啊?
陈鲁豫:真的。
郑榕:谢谢。
杨洁:更有分量。
陈鲁豫:那您作为合作的老同事老朋友,您有什么话,想对郑榕老师说的啊。
杨洁:我看了《甲子园》的时候,我辛酸在哪儿呢?我觉得这些老演员一辈子,在舞台上生活了,一辈子就是这么兢兢业业的,为艺术奉献自己,没有任何要求,不计报酬,只希望把自己这个角色演好。我觉得郑榕老师是太谦虚,太谨慎,而且呢他后来还给我了许多帮助,我拍《司马迁》的时候,他来在我们那当艺术顾问,他都对我进行无私的帮助,我非常感谢他,我希望您好好的保重身体。
郑榕:谢谢。
杨洁:好好的多活几年。
郑榕:谢谢。
杨洁:我还想看您再演呢?
郑榕:谢谢您,像您这么永远年轻。
陈鲁豫:我们也谢谢杨洁导演。郑榕老师,还有一个算是小小的意外,还有一段短片我想请您看一下——
解说旁白:女儿从国外发来祝福 郑榕连连道谢很感动——
郑榕远在美国的女儿(白鹤应节目编导要求在美国家中录制的)发来的祝福视频。
郑老全家福(白鹤加注:照片上一排落座的是老俩口,后排左起是弟妹、弟弟、白鹤、哥哥和嫂子。白鹤的先生此次合影没有在场)
解说旁白:《鲁豫有约》说出你的故事。听郑榕和老伴儿,继续为您阐释舞台下的温情人生。
郑小川(大屏幕上播放郑榕的女儿-本博主逍遥白鹤的视频):亲爱的老爸,您好!我是小川,您没想到吧?这么多年来,我远在美国,没能在您的身边,多陪伴您照顾您,我一直都心有歉疚。多年来一直是母亲,还有我哥我弟,嫂子弟妹他们照应您,我也借这个机会,对他们深表谢意。
今年你已耄耋之年,还出演了北京人艺的话剧《甲子园》,这个岁数了,还能继续您最热爱的舞台生涯,我们都特为您高兴。谢谢凤凰台给我这个机会,我虽然离你们比较远,但您有需要的话,您就言语一声,我一定随叫随到。
我们夫妇在远方,衷心地祝福您们老两口,和和美美的硬硬朗朗的,快快乐乐的安度晚年,祝您两位老人家长命百岁。
郑榕:哎呀,谢谢,谢谢。
陈鲁豫:这是郑榕老师的女儿叫小川,我们没告诉您。她从美国自己拍了一段给您,对您说的这些话。
郑榕:谢谢,谢谢,谢谢。
陈鲁豫:您也好久没见她了吧?
郑榕:2012年年初她回来一趟吧?2012年年初回来几天,回来一次。
陈鲁豫:小时候您希望她将来当个画家是吧?
郑榕:也没那么明确,我那会儿觉得。
陈鲁豫:您看这是当年小川给您写的一篇,这是她写的,《我和我的父亲郑榕》这篇(博客)文章您还记得吗?
郑榕:记得,我那屋里有,有这篇。
陈鲁豫:她说,小时候我喜欢涂鸦,父亲曾把我的儿童画寄给小朋友杂志社。一起出门路过美术学院的时候,他认真的对年幼的我说,女孩子画画最好了,你好好画,长大了我送你上美术学院。从事话剧表演艺术之前,父亲曾是徐悲鸿先生任教过的北平艺专的学生。演戏之余,直到如今,都保持了绘画的爱好,可惜我一直不是个坐得住的女孩,没有能够完成父亲的意愿,还是走上他不愿意我从事的演艺之路。
您为什么不希望女孩儿从事演艺之路啊?
郑榕:这条道路啊,怎么说呢,好多女孩儿走这条路,有的时候坚持到底是不容易的。各种情况,反正我自己看着感觉的,这个变动忒大,不怎么安定,我的看法。
陈鲁豫:您做演员知道做演员的被动不容易的地方。
郑榕:女演员更不容易,女演员比男的不容易。
陈鲁豫:所以你希望她做一个画家,比做演员可能要,相对来说好一点。
郑榕:当初没那么明确,我就,我还是觉得年轻人干什么由自己发展去。
陈鲁豫:在她心目当中,她说,她说小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父母会老,觉着我的高大健壮的爸爸,可以一直的背着,和我打闹拌嘴、逛庙会、吃糖葫芦、看画展、看演出。但不常见面的爸爸、妈妈们,正在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老去,老得腰不再可以挺直的很久,腿脚不可以奔走得太远,动脉血管里可能放上了支架。每顿饭吃前要先吞下很多药剂。让我衷心的祝福他们可以健康长寿,颐养天年。
可能在女儿心目当中,爸爸永远都不会老的。
郑榕:是,因为经常不大容易见着。
陈鲁豫:她小时候的时候,觉得您是个挺严肃的父亲,是不是?
郑榕:我这个人死板的很。
陈鲁豫:怎么叫死板的很呢?
郑榕:你们前些时候采访过朱旭的吧?
陈鲁豫:做过一期朱旭访谈。
郑榕:你看朱旭多风趣。
陈鲁豫:他有好多爱好。
郑榕:一说起来喝酒,一说起来养蛐蛐儿——
陈鲁豫:他都行。
郑榕:我这人死板,什么都不会。
陈鲁豫:您有很多才华的。
郑榕:跟人艺的关系也是很死板,老就是蒙头干自个的事,我对于他们帮助很少,是真的。
陈鲁豫:但女儿不这么认为,她说可能在许多人眼里,父亲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在我整个的童年记忆里,父亲一直是我的玩伴,我的大朋友。在南井儿胡同那狭小的平房里,铭刻下了永远也抹不掉的,温馨的记忆。她觉得您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陈鲁豫:那平常的生活当中,因为女儿在美国离得挺远的,主要就您跟老伴儿两个人,互相照顾?
郑榕:是。
陈鲁豫:是您身体更好,还是老伴儿身体更好啊?
郑榕:当然她比我强一些,她主要眼睛不好,她眼睛、糖尿病、黄斑病变,眼底出血,有一个眼睛很早以前就不行了。最近这几年,这个眼睛又不行了,这个反正就很痛苦,出去走路啊看不清楚,看电视现在只能看一会儿。我呢这腰不行,我曾经得过几次大病,还搁了三支架,两次住院,摔倒骨折在小花园里头,股骨头换了,这个那会儿全亏了她照顾。
陈鲁豫:我们把您老伴儿,陈老师,我把您请上来好吗?来,我们欢迎郑夫人陈秀英老师,来陈老师您坐。
郑榕和老伴。
郑榕:她是中国铁路文工团话剧团的一级演员,她是离休干部,参加过抗美援朝的。
陈秀英:您别老介绍这个。
陈鲁豫:不不,应该介绍,介绍老伴儿是应该的,您二老1976年结婚到现在,1986、1996、2006。
陈秀英:快四十年了。
陈鲁豫:快四十年了,那四十年得庆祝一下,就一个整日子得庆祝一下。
陈秀英:是,到四十年再庆祝。
陈鲁豫:因为我想1976年那会儿结婚,肯定也都挺简单的。
郑榕:是。
陈鲁豫:是吧?
陈秀英:对。
陈鲁豫:也不会有什么结婚戒指什么的?
陈秀英:对,还戒指呢,没有。
陈鲁豫:没有,那他送给您什么了?
陈秀英:送给我一个人。
陈鲁豫:那按郑榕老师讲,他不是一个特别会表达的一个人吧,在生活中?
郑榕:对,而且我照顾别人不够,我只会闷头干自己的。
陈鲁豫:您总是先自我检讨。
郑榕:是。
陈鲁豫:但这样的人他嘴上不说,可能心里面您都能感觉得到,是特别实在的人,他可能全部的心思,都在他那个舞台上,可能生活中很多事,他不太关注是不是?
陈秀英:对,他没有那个那么多精力,我们两个是1976年结婚的,1976年10月“四人帮”垮了以后,那会儿他已经五十二岁,我四十三。我们两个一共有三个孩子,他有一个女儿,我有两个儿子,这三个小孩呢见着面以后啊,就感觉到他们好像一见如故。
陈鲁豫:缘分。
陈秀英:特别。
郑榕:像一家人一样。
陈秀英:特别好,他们之间的关系特别好,前天的时候小川来电话,从美国,我们的女儿来电话还说,她说你看我们三个人,就跟亲兄妹没有什么区别,是一样的。这三个孩子都很孝顺,这样对我们这个家庭的稳定和支持也是有关系的。
陈鲁豫:这一大家子。
陈秀英:对。
陈鲁豫:这是一大家子。
陈秀英:其实我们两个人呢,性格上和这个家庭出身这些方面,都是有很大差距的。
郑榕:我是军阀家庭的背景。
解说旁白:家庭背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如何相守近四十年。舞台上他充满激情,然而生活中,却为何沉默寡言。面对郑榕,老伴儿又坚守怎样的婚姻真谛,重组家庭,三代同堂,共享天伦之乐。听郑榕和老伴儿,继续为您阐释舞台下的温情人生。
陈秀英:我是出生在一个劳动人民家庭。
郑榕:工人阶级。
陈秀英:铁路工人的家庭里边,我父亲是那个火车司机,从小就是捡煤渣,十三岁我参加革命,后来又经历了抗美援朝什么的,我是原来是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边长大的。他是二少爷,是军阀家庭,当然那个从1950年,就参加革命了嘛,肯定是之间有很多不同的想法啊。
陈鲁豫:不一样的地方。
陈秀英:是有很多不一样的,但是这个呢,咱们中国人就是这样,结了婚了以后,虽然有些磕磕绊绊,有些摩擦,那也得要坚持生活下去。
陈鲁豫:互相磨合。
陈秀英:互相磨合,互相包容,这样慢慢地就走过来了。那个2006年,我们那女儿小川,请我们去了一趟美国。去了美国,她跟她丈夫两个人,带着我们去了好几个城市。我们比如说过生日啊什么的,那个女儿都给我们寄来贺卡,有时候寄钱,都给。
陈鲁豫:孩子都很孝顺啊?
陈秀英:很孝顺。
郑榕:很孝顺。
陈鲁豫:哎哟,您看,这当年结婚照吧,陈老师?
陈秀英:对。
郑榕:对了。
陈秀英:我们那个两个儿子呢,现在都在北京,有什么事一需要他们,打个电话肯定马上就到。
陈鲁豫:召之即来。
陈秀英:召之即来,我们家呢非常和谐,两次得到了这个方庄地区的这个五好家庭。
陈鲁豫:您觉得郑榕老师性格当中,您最喜欢哪一点?他的性格。
陈秀英:他对事情的认真,执着,这个,他喜欢小孩,我们家的孙子孙女,都是在我们家长大的。我那孙子,特别是孙子跟他关系特别好。
陈鲁豫:您偏心眼吗?对孙子孙女。
郑榕:不偏心眼。
陈鲁豫:不偏心啊?
郑榕:一个大一个小,那个送完再送那个。
陈秀英:那几年有几年没什么事情,就帮着我一块带孩子,这孩子都长大了,对爷爷的感情特别深,特别我们的孙子,对他比对我好,因为我老呲儿他。
陈鲁豫:爷爷不呲儿他?
陈秀英:爷爷不呲他。
陈鲁豫:您觉得这是性格最可爱的一点,他性格当中让您最生气的一点,是哪儿啊?
陈秀英:让我最生气的一点,就是趴到桌子上不说话,一天的写,看啊写啊,我说你总应该互相有点交流吧,是不是。你不能把一个人甩在一边,你光干你自己的这是我不满意的地方。可是慢慢慢慢年纪大了,我觉得到我们这个年龄啊,就是什么这个浪漫啊,什么送个花,我都觉得就从我们结婚那个年代,我们那个年龄就不兴这个了,就应该踏踏实实的好好过日子,互相真正体贴理解就可以了。所以呢就是我就觉着,他既然他也有他自己的那个爱好,有他自己的工作,有他自己的事业。那我就尽量别打扰他,不想说话那就不说吧,就这样,我也给他改不过来了,他也给我改不过来了,所以说,也就这么着吧。
解说旁白:同为演员,老伴儿是否支持八十八岁高龄的郑榕再次登台。
陈鲁豫:您看他再演戏您什么心情啊?
解说旁白:半路夫妻携手近四十年,他们有何独特的相处方式。郑榕与老伴相守40年 88岁重返舞台不容易。
解说旁白:《鲁豫有约》说出你的故事。听郑榕和老伴儿,继续为您阐释舞台下的温情人生。
1976年,独自带着女儿过了十年的郑榕,认识了现在的夫人,陈秀英,对于事业的共同追求,让他们一起相依相守了近四十年。如今已是儿孙满堂,二老原本可以安安心心,共享天伦之乐,然而也正是由于郑榕,对事业太过专注,如今以达八十八岁高龄的郑榕,还依然没有放弃对表演形式和方法的研究。但这样却缺少了一份生活的乐趣,这让老伴儿对他有了些许不满。
陈鲁豫:是不是,是不是一个人在舞台上,他的情绪流露的太多了,讲的台词太多了,生活中反而就没有那么多,想表达的了?
陈秀英:对,他这几年好像是,就是因为这个,关于这个表演的方法上面的问题啊,他投入的太多了,他也研究的太多了,什么焦菊隐呢,现实主义啊,什么这个表演方法的啊,演员应该怎么样啊,他在这些地方,他用的心思用的的太多了,想的太多了。我有的时候我说他,我说你就差不多得了,那么大岁数了,你甭管这么多。
陈鲁豫:他喜欢这个是吧?
郑榕:你想如果您到了八十岁了,您的单位把您请回来,让您参加很多很多献谋献计献策,问你好多过去单位的一些事情,这是很大的一种幸福,不很容易得的。
陈鲁豫:我到八十岁肯定没人找我了。
郑榕:是吗?
陈鲁豫:因为您很棒所以人才找您。
郑榕:所以我就说,有这种机会的时候,总想全力投入做一点,因为我那时候我经历的我看见的,现在好多人不了解,很多误解,我想把它纠正过来,就是这个东西。
陈鲁豫:那您现在跟老伴儿聊天吗平常?
陈秀英:也聊。
郑榕:也聊。
陈鲁豫:这个有点改变?
陈秀英:不,他这聊的,我们聊的就是家长里短的事情不多,他就跟我说现在这个文艺形势。
陈鲁豫:跟您聊文艺形势?
陈秀英:聊这个,什么剧院又给我什么任务。
郑榕:她就怕我得罪人,一出去就千嘱咐万嘱咐,被提这个别提那个,别提人名字,别干什么的,老怕我说出去得罪人。
陈鲁豫:那您记得住吗?
郑榕:记得住,但是有的时候——
陈鲁豫:该说还得说。
陈秀英:一激动就说出去了。
陈鲁豫:所以这么多年就是您还是会跟他提心吊胆?
陈秀英:嗯,是,是这样。
陈鲁豫:这次他演《甲子园》,你肯定也都在后台,或者在舞台上您也看了吧?
陈秀英:对,看了。
陈鲁豫:您看他再演戏,您什么心情啊?
陈秀英:我是挺激动的,挺高兴的,这么大年纪还能上台,还能发挥余热,这是好事。
陈鲁豫:所以作为同行能够明白,再上舞台真的是挺不容易,挺不简单的事。
陈秀英:那一次忘了词了那回,进门一开门,我每天晚上都等着他回来开门嘛,一开门还没等进来呢,就说坏了,今天呢可出了大问题了,给我吓的,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以为是晕倒台上了呢。他说忘了词了,我说那观众有感觉吗?他说观众没什么感觉,我说那问题不大,哎哟,给我吓得完了,我一听他说又写检讨了,又干嘛了,我心里也挺难过,我觉得我说那么大岁数了,也挺不容易的。
陈鲁豫:特别认真,您真好郑榕老师。这样郑榕老师,还有很多观众在微博上,有很多问题想请教您,我就来给您挑几个,您不用看,我来给您念出来就好了。《茶馆》里的常四爷,您演了三十多年,刚才我们说一共演了三百七十四场是吧?您为什么说,直到最后才弄明白该怎么演呢?
郑榕:就是开始演的时候,思想上不理解,就把他概念化处理,觉得这个老舍先生这剧本里,人物都有形象,但是他需要一个说正面话的,就搁了个常四爷。那么我就摊了这么个人物,我只要把正面话说出来就行了,所以这人物到哪都硬,什么时候都硬,什么时候都硬,就好像就跟人打架似的。后来在文革以后,极左思潮去掉了,我第一次看见我那录像的表演,我就捂着眼睛没法看,我说这得遗臭万年,这么演下去。
我就想起来老舍先生,生前一个重要的嘱咐,就说你们一定演出茶馆的文化来,那个时期中国是最有智慧的,在那个时代很多人,智慧的不到发挥,只能到茶馆这种地方来交流一点。怎么喝茶,怎么养鸟,怎么养蛐蛐儿每样知识能写这么一大部书,他说他没有别的地方发挥,我就想起这个。另外老舍先生的死,知道了老舍先生父亲,在八国联军的时候守粮店,被八国联军的炮轰死,父子俩代奇人,哪里来的这样的勇气。我开始觉得,常四爷不是个概念化的人物,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
播放话剧《茶馆》常四爷片段:“要抖威风啊跟洋人干去,洋人厉害,英法联军烧圆明园,尊家吃着官响,可没见您去冲锋打仗去。有眼泪我都哭不出来了,宋二爷,多么老实的人呢,死了。棺材还是我给他化来的,他还算有我这么个朋友,给他话来这么口四块板的棺材啊,可是我自个儿呢,我爱咱们的国啊,可谁爱我呀。”
郑榕:按照人物的动作来演,他上茶馆干什么来的,那会儿就是文化娱乐,所以不是给人找茬打架来的,这么样慢慢把人物的思想,捋下来捋清楚了,通过演电影,慢慢把这个人演成一个活人了。
陈鲁豫:那三百七十四场,您演到多少场之后,开始觉得有这样的感觉了?
郑榕:我没说吗,一点一点的。
陈鲁豫:一点一点的。
郑榕:通过电影把第一幕那个解决了,后来1983年的时候是拍第二幕,把第三幕解决了,最后解决了是第二幕上场。
陈鲁豫:还有人问郑老,您现在业余生活都喜欢干点什么呢?
郑榕:业余生活也没有什么,原来画画,现在画不了了,眼睛花了,手画不上了。
陈鲁豫:您画的特别好,您的画非常好,但您很谦虚,您叫《郑榕习作》。
郑榕:我都是临摹的,但您画的真的挺好的。
解说旁白:郑榕从小喜欢画画,最擅长的是画人物,绘画和表演一起,丰富了郑榕的生活。在他人生每个低谷和落难的时期,都有画笔陪他度过。
郑榕:我小时候就着迷那个,比着画小人解放以后看着敦煌壁画,使我大吃一惊,我就对壁画里边人物特别有兴趣。人物,古代历史的人物画,包括人物工笔画,我喜欢最有兴趣的,我都是画小人的,我打小就画小人。
陈鲁豫:给大家看看,郑榕老师的画作。
郑榕:临摹的。
陈鲁豫:您花了多长时间临摹的呀这个?
郑榕:也就一周的样子吧。
陈鲁豫:这您什么时候临摹的,哪一年?
郑榕:2004年。
陈鲁豫:我们呀就希望您健健康康的。
郑榕:谢谢。
陈鲁豫:硬硬朗朗的!
郑榕:谢谢。
陈鲁豫:谢谢郑榕老师,也谢谢陈秀英老师,谢谢您。
郑榕: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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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编后语:可能有人会问,为嘛我要将此段内容存档在此呢?因为前段时间有网友看到我那篇关于河北电视台访谈我父亲的节目“中华好家风”中未提及我的怨言,主观臆断地认为我和我父亲这边的家庭成员关系一直都不亲密,事实非也。鲁豫访谈这期节目不仅提到我,编导还特意提前让我录制了一段视频给他们,作为在节目播出现场给我父亲的意外惊喜礼物。我的后母在对话中也诚恳地亲口提及以往我与她、以及和全家人的真实关系。如果我与家人的关系一直淡漠,我不会因为后来情况的变化而伤心和诧异的。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谢谢亲爱的、善解人意的小妹!我不能夸口说自己视金钱为粪土,但自认此生从未把对钱财的追逐放在首位,亲情和关爱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可以高兴地告诉你,我老爸说他想通了,他这代演员即使名气再大也没有发什么财,他就我这么一个亲闺女,如今北京的房产值点钱了该有我一份的,再者,过去的许多年我从未开口跟老人要过一文钱,从未给父母添过麻烦。之前我与老爸的龃龉已经冰释。:)
谢谢善良的、善解人意的晓青妹妹!谢谢你和这里许多朋友合情合理的劝慰!
人们对某些人某些事的期望值高,才会有失落的伤痛,不在乎的人和事就不会那么敏感。现在我的心绪已经平复多了,昨天才跟我老爸又通了电话,他语气挺开朗挺高兴的,我也就放心了。:)
鲁豫主持节目的风格很自然亲切。我也觉得她就是太瘦了,其实女人过四十以后还是润泽一点看着舒服,瘦成皮包骨头的状态就有点不健康了。
任何不公平,在亲情面前都会显得微不足道。理解,宽容,对亲人同样需要。我觉得整个事件过程中,你做得非常得体,恰当。
相信老人心里是有数的,毕竟他们都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