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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连载: 惊梦红尘 (5)

(2014-03-11 07:20:13) 下一个

作者: 逍遥白鹤

空中的一轮皎月抖落下满地水银一般的清辉,密密匝匝的树冠深处有几只迟迟归巢的鸟儿扑棱棱掠过,草丛里偶尔起伏几声不知困乏的蛐蛐们单调而规律的唱唱和和。酒店的后花园,笼罩着狂欢潮水退净后的缄默。一座拜占庭式石头亭子的园形拱顶下面,肩膀挨着肩膀坐着靳国豪和小蜻蜓。

“你怎么不说话了?”小蜻蜓向仰望着星空发呆,突然沉默了良久的国豪发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我一向不是很善于讲话的。我的样子该不是很可怕吧,”国豪看着小蜻蜓,用双手将两颊覆盖住说,“你要是不喜欢整夜对着个吸血鬼模样的男人,我就回房间去洗掉脸上的油彩。”

“不必了,待不了整夜的,就在这儿坐一会儿,我还得回旅馆去。明天早上我要搭朋友的车开回洛杉矶。你是和我太不一样的人,我对你很好奇。”

“只是好奇?我费了这么大的劲表现,你都没有爱上我?”看到小蜻蜓不确定的眼神,他自我解嘲地说,“哈哈,我开玩笑的。你怎么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

“那倒也不一定呢。只是我们接触这么短,你我对对方都还不了解。”小蜻蜓不愿意伤害到他的自尊。

“想了解还不容易。我的故事不长,只要你愿意听。其实男女相互喜欢不在时间长短的。为了进一步了解,你先说说你吧。”

“我?我在中国北京出生的,我爸学物理我妈学化学。后来我爸弄出来一个什么定理,在美国的专业杂志上发表以后挺受重视的,我爸就进了斯坦佛大学搞研究。我和我妈是几年以后才到美国来的。刚来的时候,我上初中二年级,虽然我的数理化一点都不输给美国同学,但因为英文讲不利索,不合群,挺孤独的。后来话说溜索了就好了。”小蜻蜓想了想,过去的生活里确实没有过太让她操心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遇见你,我突然很有要说话的欲望。我觉得你和我以前接触的女孩子都不一样。我认识很多女孩子,不骗你,有些很漂亮,光论长相,有的比你漂亮,也有学历高的,你别生气啊。但你身上有一种特质和别人不同,对我很吸引。”国豪脸上的表情很诚恳,“我生在台湾高雄。只有高中毕业,没上过大学。我爸是台湾有名的黑道竹联帮的人。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牵涉一宗毒品走私案被警方通缉逃去了缅甸,下落不明。爸失踪后,我妈摆小食摊卖嘉义肉粽,每天放学我就给我妈打下手。我妈怕我没有父亲受同学欺负,就紧出钱来送我去跆拳道学校习武。我练得不错,上中学的时候,连着拿了好几块奖牌,还在特种部队服过几年兵役。我的跆拳道教练得过全省的金牌,他很喜欢我,所以教得很用心。我帮我妈教训过年龄比我大、来小食摊滋事的混混,我妈很为我骄傲的。你别笑,真的,我不动手,就这两只脚就可以揣死人的!”国豪偏起一条腿来,“你能按下去你要什么我都送给你!”

“你可说话算话啊,按下去,我要什么就给什么?”见国豪毫不犹豫地点头,小蜻蜓试着用两只手按,国豪大腿上的肌肉像石块一样坚硬,她把身体的重量都压上去,那条腿仍然纹丝不动。她只好服输了,“我信我信,你别吓我了。我怕你还不行。”

“我妈年轻时模样很清秀的,人家都说我长得像她。”国豪把抬起的腿落了地接着讲,“我爸得意的时候她也享过一些荣华富贵。爸出事后,曾经有帮会里的叔伯要接济她,她都拒绝了。她说不想再沾黑道的钱,再穷也过个清静日子。后来有个香港的小本钱商人,不知道是真喜欢吃我妈做的粽子还是喜欢上我妈了,常来。再后来我妈就嫁给了他,带着我们去了香港。开始,我在半山的富人俱乐部里教小孩子练拳。余伯——就是我现在的老板,来看他的孙子打擂台赛,结果看上我了,一定要我做他的私人保镖。他给我很不错的薪酬,我就跟了他了。大概是宿命吧,后来我才知道余伯也是黑道出身的。这件事很久我都不敢跟我妈挑破。”

“你的经历听起来像一部畅销小说。你肯定比我岁数大,你不要说你没有女朋友。”小蜻蜓说。

“像小说?听着轻松,经历过来有多少苦只有自己懂。我不能跟你比,你是命运的宠儿。才活到三十岁,我觉得我都过了两辈子了。这几年在富人圈子里晃悠,我学懂了怎么叫做讲究。但我知道我自己是谁。对于富家千金小姐,我躲得远远的,和她们即使好上了也只能是有花无果。可是见过有品位的了,有意和我好的小家碧玉我又看不上眼,弄得高不成低不就的。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很固定的女朋友,也没打算过跟谁结婚。闹不好就自己过一辈子呗。”

小蜻蜓耳朵竖着听国豪说话,目光趁着月色的掩护痴愣愣地粘在了国豪的脸上。她的眼神上下抚弄着他挺直的鼻梁、不薄不厚见棱见角的嘴唇、浓密顺贴的黑发还有意味深长的眼睛。她回味起刚才他烫着了她的那个吻,心脏怦怦地又是一阵狂跳。从高中起,她就试过认真不认真地和美国男同学接吻了,鲁莽的、怯懦的、老练的,从没有哪个像国豪的吻这么让她心潮难平。眼前的这个,就是我的那个他。我要定他了。小蜻蜓不动声色地想。

国豪掉在对往事的追忆里,一丝郁郁寡欢的落寞在他的眉心打了个结。小蜻蜓的纤指轻轻地攀爬到国豪的手上,她凑到他耳边说:“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我不会让你自己过一辈子的。”先是他的手指和她的绞缠起来,然后两个年轻的身体就搂抱在一起了。

(五)
桌子上贝壳型的玻璃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灰和烟蒂,酒吧里的客人逐渐稀落。小蜻蜓捻灭了手中一根只抽了一半的烟,停止了她的述说,“妈的,不抽了。我的头像灌了铅似的,很沉。”她将脸庞转向临窗的那一侧,合拢的长睫毛间濮然落下两行清泪。她用手背毅然地把泪水抹干净了。

当时窗外暗蓝色的夜晚沉甸甸的,星空寥落深邃。没有了白天如潮车流的街道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地方,显得空旷而悠长。一个个灯光尽熄的建筑物轮廓混暾。诺大个城市大概只有歌楼酒肆还是灯火通明,只有不安分如我们的红男绿女们还在外面涮夜。酒吧的窗外时而有嘻笑着的人相拥而过,像是飘过一些不真实的幻影。我想,有几双此刻相牵的手会一生一世不再放松?有多少不安分的心和心里的美梦,会像流星似的片刻明亮后坠落成灰烬?因为时间太晚了,我们又住在城里相反的方向,我谢绝了雯雯要送我回家的企图。小蜻蜓在北京期间一直借宿在雯雯家,雯雯像母鸡护鸡雏似的把半醉的小蜻蜓扶进车里,她们的银灰色凌志朝着城东北方向绝尘而去。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打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小蜻蜓了。直到2005年在这个秋风拂面,柳丝轻垂的后海酒廊里,雯雯又一次对我讲起她的故事。

我太相信别人了,轻信到愚蠢的地步。雯雯说。我一直以为小蜻蜓挺单纯的,以为她是受欺负的,千方百计维护她,结果引狼入室了。说她单纯其实也单纯,单纯的物质需求,无边际的物质需求。这种单纯挺可怕的。她不像我们,骨子里还有理想主义、哥们义气什么的那些面子事儿,她这种女孩单刀直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披荆斩棘一往直前。

以下的情形是雯雯讲给我听的。

雯雯在北京初遇小蜻蜓和国豪是他们两个还在热恋的当口。宇有一笔货款被一个陈姓的港商一拖再拖,本打算公断的,法庭送了传票,可那个家伙收到货出了手就把公司关闭了,人不知去向。香港的朋友介绍宇认识了国豪,说通过他没准可以把钱追回来,不过得和他们公司分成。那笔款数目不小,宇咽不下这口气,公了追不回来只能试试私了的方式了。结果,鱼有鱼道虾有虾道,国豪动用他的势力,在加拿大的魁北克找到了姓陈的,面对着要钱还是要命的选择,那家伙如数把欠款打回了宇的公司帐号。事后,宇不仅给了国豪他们该得的那份好处,还邀请新婚燕尔的小两口来国内好好玩了一圈。宇和国豪就此结成了莫逆之交,雯雯和小蜻蜓也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姊妹。雯雯初初从美国去香港定居,人地两生,为了国豪跟父母闹掰了,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拥有大把悠闲时间的雯雯就成了她褒电话粥的对象,小蜻蜓无保留地向雯雯倾吐了她的恋爱史中几乎所有的细节。

雯雯对国豪的爱开始的轰轰烈烈。国豪的阅历足以满足一个少女对英雄义胆侠肠的幻想。小蜻蜓父母那个圈子里的子女们基本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优等生,他们的前程明确的就像数学方程式——读大学、考硕士、读博,成就他们的父母作为第一代美国移民未竟的宏图和理想。叔叔阿姨们聚在一起谈论的无非就是:孩子们SAT的成绩、好学区、常青藤大学,毕业了能挣到多少工资,听得小蜻蜓耳朵都起茧子了,她认为简直是枯燥之极!国豪的出现是一种颠覆,他那种不经意的帅气、他的狂放不羁,彻底地征服了小蜻蜓的心。知道美国同学管那些一心死读圣贤书的好学生叫什么吗?叫“Nerd”(an unstylish, unattractive, or socially inept person)——就是“呆子”(不懂时尚、没有吸引力、或是不懂得如何与人交往),是校园里最不受人待见的家伙!可是小蜻蜓的父母宁肯小蜻蜓嫁给一个安安稳稳过日子的Nerd,把自己的爱女交付给国豪这样一个学历职业都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子,对他们来说不蒂于遭遇了一次雷击!

小蜻蜓的爸厉声厉色地她说,如果你大学毕业就跑去香港那个乱糟糟的地方嫁个乱七八糟的人,不像你哥哥那样继续考研或者在美国找工作,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你就不是我们老肖家的骨血!老肖家从你祖父那辈上就开始留洋了,你却不要事业不要前途去嫁个黑道的打手,你给我丢尽了人现尽了眼啦!

饭桌上争吵,妈一怒之下砸碎了一只她喜爱的绘有荷兰风车图案的盘子,她对着小蜻蜓咬牙切齿地说:看见地上这些碎片了,你就是这么狠心地把你妈的心砸碎了!我们年纪都不轻了,大老远的跑来这里吃苦受气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能在这片土地上生根长叶,得到幸福,你可倒好,根本就不懂得珍惜!香港,巴掌大个地方,到了那里你能有什么前途啊!

在西雅图一个高科技公司任职的哥哥也奉父母之命,打了无数个电话企图阻止妹妹嫁给国豪那样一个人。他说,小妹,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机会认识不同的男士,跟国豪谈谈朋友甚至更深的交往都没关系,不要这么草率就决定结婚嘛……

一年的鸿雁传书、电话往复,与国豪相聚,小蜻蜓多一天都不愿意再延迟。她打定了主意,买好了机票。临别的前几天,为了避免更多的冲突,她除了下楼吃饭和去洗手间,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不出去。家里三个人之间僵持的空气令人窒息。

第二天就要离开美国了。临睡觉前,小蜻蜓打断了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父母,他们在津津乐道地看一部中国电视连续剧。对不起,你们先暂停一下,我有话要说。在我十八岁以前你们安排我从中国公民变成美国公民,你们安排我搬去哪一个学区、到哪一所学校读书;你们常常因为我的成绩单上没有拿到所有的A而吵我骂我,你们从没有询问过我愿不愿意,我想要什么。我尊重你们,我都承受了。今天,我超过了二十岁,你们不再有抚养我的义务,我也没有义务委曲我自己的追求和爱情来维护你们的面子、成全你们的理想!我希望你们也能尊重一回我的选择!我是你们的女儿,但我不是你们手里的一块橡皮泥,一辈子被你们捏来捏去,我更应该是我自己!我爱国豪,没有遇见他,我也许就按着你们指的路走下去了,可是现在上帝让我遇见他,爱上他了。别说你们,就是我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不爱他。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你们硬要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国豪当然够不上你们规定的女婿应有的级别,可惜你们的标准我不关心,我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快乐。我明天就去香港了,如果你们不想要我回来我可以不回来。以后是苦是乐,我既然选择了就不后悔。我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恩,感谢你们供我读完了四年大学。今后我还是愿意尽我的孝道,如果你们拒绝我,那是你们的损失!无论如何,我已经决定了去香港和国豪结婚!你们谁反对也没有用!小蜻蜓流着泪庄严地宣布了她的决定,她故意避开父亲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面孔,也不去碰母亲那近乎绝望的眼神,转身跑上楼梯,把自己锁在了睡房里,拉起毯子蒙住了头。

清晨,她在房间里听到父母上班前在厨房里鼓捣早饭的动静,他们没有上来看她,她也没有下楼去。等到车库的自动门轰隆隆地开启又落下,她知道父母已经上班去了。

小蜻蜓把三两件内衣塞进行李箱,她最后扫了一眼那间四壁涂成淡粉色的睡房。睡房里漂浮着她自己特有的体味,还有她用惯了的香水、发胶和洗洁剂混合的味道,熟悉的、曾经那么让她感觉安全的味道。早春的风掀动着缀满了蝴蝶的粉色窗帘,飘进来青草清香,此刻,这窗帘恐怕是这个家里唯一向她挥舞道别的物件。再见了,翩翩纷飞的花蝴蝶,刚搬进这个家来的时候,我千挑百觅从无数种窗帘里选中了你,想我了就飞来香港看我吧,她对窗帘说,忍不住再一次黯然泪下。壁橱的门仍然敞开着,地毯上、床上仍然堆积一些不准备带走的七零八落的女孩子的闲杂物品,她不再有心情去收拾整齐。她狠狠心,关上了房门,也就此切断了和父母亲的联系。

预约去机场的出租车来了,司机在车库前的行车道上按响了几声喇叭。

别了,香闺,别了,亲人,小蜻蜓不知道哪一天再回来见你们!爸爸,妈妈,哥哥,你们的小蜻蜓还是爱着你们的!

(六)
小蜻蜓从洛杉矶起飞,途中在日本东京成田国际机场转了一次机。她坐的位置正好在机翼上,抵达香港启德机场时,飞机起落架降下去的震荡从座椅传导到她的脊背上,她悬了一路的心也随之降落了。在父母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长到二十二岁的她,虽然也有过青春期的叛逆,总的来说还是个按着家长指的路亦步亦趋走过来的乖女儿,国豪的出现改变了她的一切。抛却了美国的家人、抛却了本可以按部就班走下去的康庄大道,她到香港来投奔爱情,这个选择值得吗?未知的新生活会是怎样的呢?虽然嘴巴上斩钉截铁,她的心里有时也会掠过几分忐忑。

她的忐忑很快在国豪坚实而热烈的拥抱里消弭了。“我想死你了!”搂着她,国豪的嘴唇掠过她的耳唇,说得小蜻蜓心里麻酥酥甜蜜蜜的。

毕竟是众目睽睽下的机场大厅,国豪不情愿地松开了十分投入的热吻和拢在小蜻蜓腰际的手臂。这时,两个人身旁响起一个轻柔的女声:

“阿曼达,欢迎你来香港。一路上辛苦了。”

国豪的身后站着他身形瘦削肤色苍白的母亲,简洁的短发,裁剪合体的人字呢短大衣。岁月的沧桑抽干了她脸上的水分,但娟秀的五官还依稀可见往昔的妩媚。

“这是我妈,她一定要和我一起来接你。”国豪介绍。

“伯母好!”小蜻蜓没想到准婆婆也来了,连忙颌首致意。她为刚才旁若无人的拥抱和接吻当即羞红了脸。

“听说你为了我们国豪和父母闹僵了,难为你了。国豪小时候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你待他好,我会像疼女儿一样疼你的。你们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讲。”伯母看着儿子的目光里满溢着慈爱之光。

当时香港官方规定准夫妻的资讯要在结婚登记处以外张贴15日以后,实质性的婚姻才能生效。15日那么长的限期哪里能阻挡这对热恋情人相逢后一日三番的巫山云雨。由于小蜻蜓的父母拒绝参加,她和国豪的婚礼办的并不隆重。等到在律师楼签署了结婚证书,与国豪的母亲、继父还有国豪一班比较亲近的朋友在酒楼定了几桌宴席,算是走完了公布于众的过场。在美国的哥哥公司里忙抽不开身,给妹妹寄来了一张一千美元的支票,就权当做娘家人全部的贺礼了。

新婚伊始,所有可能的分歧和争执都被两情相悦的潮水淹没了。国豪除了不得不应付的差事,不分白昼地和小蜻蜓粘在了床上。肚子饿了,泡两个杯面,或是下楼去买几盒外卖打发。小蜻蜓仿佛是一块磁石,牢牢地吸引着国豪肌肉坚实的肢体,令他欲罢不能。

青春发育期的高中阶段,在体态凹凸显而易见的白人女同学中,小蜻蜓曾对自己迟迟不显山不显水的身材产生过自卑。看着她们傲人的双峰,她们用电焊枪一样火花四溅的灼人目光对着心仪的男生疯狂扫射,她觉得自己平坦的身材、自己暗淡的单眼皮黑眼睛像快耗完了电池的手电筒,电光微弱,不会引人注目的。那时,即使看到令女伴们疯狂不已的男生,她也没觉得怎么激动。进了大学,她发现自己渐渐地被一种无名的召唤唤醒,她的一对浑圆小巧的乳房在隐隐的胀痛中一天天隆起,她内心的欲望也像火山深处的岩浆一层层堆积。随着周围男生投过来的瞩目渐渐频繁,她懂得了,性感不只是体态凹凸那么简单,她所具有的东方情调对欧罗巴血统的男子也可以产生致命的盅惑。她也试过几次在聚会狂欢以后酒精作用的放纵,只是没有遇到一个能让她的情感喷薄而出的火山口。异国的性伴侣让她觉得即使身体交融,仍然是心神相隔。国豪点燃了她心里的火种。她发现,始终是黑眼睛、黑头发的男子才真正能令她认同。

第一次两个人剥除了所有纺织物的隔阂,在卧榻上紧紧相拥。他们相互贪婪地抚摸着,翻滚着,小蜻蜓眼里的天花板和房间里的摆设晃动成一片模糊。国豪吸吮着她的芳唇,他的身体近乎癫狂地发出欢乐的震颤!激情的电流导入小蜻蜓的大脑皮层,她沉醉地伸展开来迎接他,一瓣瓣绽放,像阳光下一朵饱含晨露的百合花……

潮水一波波推出浪的巅峰,然后缓缓地滑落,恢复了退潮后细沙海滩般的平静。松弛下来的国豪平躺着,他惬意地阖拢了双目。小蜻蜓伏起身来,深情地凝望着他,她的指尖从国豪的额头、眉宇向下滑落,滑过他的颈项和前胸,她看到在他的左肋下端有一道两寸多长的刀疤,因为国豪有轻度的瘢痕体质,那道疤呈绛紫色隆起,像攀爬在他身上的一条蜥蜴!

“这是——”小蜻蜓的手指在那条拱起的弧度上停住了。

“噢,这是我跟死神打了个照面留下的纪念。”国豪抬起一只手把小蜻蜓的手从他的疤痕上移开。

“这一刀是我替余伯挡的。余伯是我的老板,记得吗,就是你在维加斯舞会上见过的那个老头。那年国际市场上糖很走俏,我们在泰国搞到了一船蔗糖,余伯的仇家想把生意抢过去做,就花钱买了杀手。当时我们过去看货,住在泰国曼谷的一间酒店里。半夜三更的,我守在余伯的房间里,我躺在沙发上打盹的时候,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撬开玻璃窗跳进来,那人直朝着余伯睡着的大床冲过去,我跳起来一脚踹到他腿上,把他踹跪下了。我揪住他的手腕子,使劲扳他的肩,当即就把他左膀子卸掉了环儿。厮打中那小子给了我一刀。后来,我们其他的小兄弟和酒店的保安一起把那个小子扭送给当地的警察了。我被送进了医院,大夫说那一刀差一点扎到肾脏上,如果出血再多的话,我就没命了。”

“你们公司现在还需要做那样玩命的生意吗?我好害怕。我不想你再出事,我不想失去你……”小蜻蜓疼惜地轻抚着那道刀疤。

“没有啦,现在打打杀杀的事少多了。我们公司现在做的多数都是合法的进出口生意。底子厚实了,谁还总去赚搏命钱呀。香港现在好多原来道上的人都放弃贩毒、收保护费的差事,转行做买卖了,开酒楼、夜总会,也有做电影公司的。我挨这一刀也算值得,我为余伯搏命才有了我今天在公司里的地位。从那以后,余伯送了我一条纯金的四面佛项链,还送给我公司的干股,把我当他的儿子看待,而且不再让我只做他的贴身保镖了,也算是公司管理阶层的人员。不过,余伯在赌船上有份额,所以出了麻烦,我还得去船上照应照应。”国豪的手轻轻拨拢着小蜻蜓纷披的长发,清开她从前额垂落的几绺青丝,显露出光洁的额头。

小蜻蜓展开双臂抱紧了国豪,把脸庞贴在他的胸膛上,“我大学的专科是市场营销,我要帮着你慢慢摆脱别人的控制。有一天我们开自己的公司、做自己的生意,我不要你永远寄人篱下!你一定能行的!”说着,她嘟起柔润的唇,像小鸟啄食那样在他的胸前印满了吻,那吻一路下移,致使国豪的心跳不由得又加速了。“你这个小妖精,吸血鬼,我又想了……”他鱼跃而起,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欲知后事如何,请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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