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92岁了,耳朵有点背,血压不正常,50岁时就有糖尿病,每天需要打三针。
半年前,一通紧急电话,说母亲病危,要我们速回北京。第二天,我们乘坐台湾长荣航空到京。
老妈住301总医院,已脱离危险,说不久就可以出院。我们又虚惊一场。二年前曾经有过一回。
那时我们就要给老人请一个保姆,但她死活不肯。理由是,她还能自理,吃饭不多又有食堂,每月吃药有干休所战士可以帮忙。最主要的是,她自己是个医生,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不会死在家里的。
好说歹说,没用,只好随她了。
这次又病了,我们从国外启程时,就决定好了,这次一定要给老妈请上个保姆。
到北京不几天,干休所的所长政委分别找我们子女,给我们一个硬性任务,在我们离开北京时,一定要给老人请好保姆。让一个老人一个人在家,他们不放心。尽管每个星期一都有护士上门查看。他们还举例,说同楼住的一个老人,也一个人住不愿请保姆,洗澡摔倒,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已经两个多月了。
老人从医院回家后,我们子女轮番上阵,车轱辘话说了一堆,目的就一个让她同意找保姆。当然我们也把干休所领导的话传达给她,添油加醋,用组织的力量压压她。妹妹还当着她的面抹了眼泪。她也是60多岁的人了。
开始老妈只是听,不发表任何意见。过了几天,好似是考虑清楚了,找我们一起开家庭会,说她想上养老院。
好呀,只有她不是一个人在家待着,怎么都行。
于是我们子女拉开北京的关系网,四处看养老院。老母亲也让我媳妇给她准备要带去养老院的衣服,而且是春夏秋冬的。
大热天的,几天下来,与母亲汇报我们跑的养老院的情况。中等偏上的,屋子偏小,保障能力有限;高档的,比如康泰,好是好,当然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
母亲是个老军人,不用考虑进养老院的费用问题,而且现在北京的高档养老院,也不像过去在收费上那么苛刻了。北京众多的中高档养老院,在同一个级别上差别不大。
最后我们子女商量,去市内二环边上的、在阜成路上的“国投”养老院。不光它硬件不错,而且它就在阜外医院边上,离301总医院也不远。
可万没有想到,老母亲又反悔了,说什么也不去养老院了。让她说理由,她就跟你哭天抹泪,说我们不孝顺,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不讲理,像个小孩子。
气的我们,都想骂街。没办法,我们只好停止去养老院的安排,又回到找保姆上。
一个月过去,母亲一个劲地在我们面前表现,自己做饭,自己下楼拿报纸,自己出门买菜,自己一个人去食堂打饭,自己到院子里遛弯。
但她躲着干休所的干部和医生护士,怕他们问起找保姆的事。她不怕我们,但真怕组织上的人。
我们都有点自己的事儿,相继离开了北京。当然,给妈找保姆和去养老院的事,都没有办成。
我走时,与母亲说了句狠话,什么事我都决定不了,不到关键时刻,我不回来了。总这样一惊一乍的,长途坐飞机,我这个岁数也受不了。
老母亲没有像一位那样送我出家门,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了解我。她有事,我放不下她。
一个月过去,北京的亲戚来电话,说保姆已经来家里了。亲戚说,几天前母亲血压突高,大早上的头晕,呕吐了。干休所的上级领导来看过,下了命令,阿姨一定要请,一个人不能在家。
也许这次母亲知天命了,也许怕了大领导,反正有人在家了。
又过了几个星期,我给母亲去电话问保姆的情况。老人说:现在的保姆费真贵呀,家里又没有什么活可干。阿姨是山西人,做饭挺好吃的。他们相处得还可以,她挺会说话的。她总叫外卖快递,不知道买了什么,晚上总关着门。有阿姨了,晚上睡觉不怕了,踏实了,不会突然有事没有人了。安眠药少吃不行,少了睡不着,可医院又不给多开,拿药麻烦些。
她还说,好像最近家里东西少了。
我说,有阿姨就好,有吃有喝就行,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少了就少了,也许你记错了呢。
我也与保姆阿姨通了话,照顾老人让她费心了,老人有脾气,请多担待。冷了热了,家里的东西随她用,不用客气。
八一建军节,我让老人给保姆发了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