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专门用地痞流氓 (讲述人)胡祖暖:
共产党来到秀山后,很快建立起了农会,共产党对当地情况不熟悉,需要当地的人来建立基层组织,用哪些人呢?
据我所知,我们石耶农会那些人,大都是些好吃懒做的地痞流氓。
为什么新政权需要这种人?因为这种人无产无业素质又差,干起坏事来无所顾忌。
比如有一个外 号叫癞蛤蟆的田维忠,当了农会会长后飞扬跋扈,无恶不作。
他多次强奸地主子女鲁世法的妻子,连月经期间都不放过。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闯进我家来,不准我们卖米豆腐。
当时,我家财产全部被没收后,我妈妈和姐姐只得做米豆腐晚上去卖,我在一旁帮着洗碗。
田维忠冲着我们一阵臭骂:谁让你们卖的?你们还想剥削我们穷人吗?告诉你,今天是我们穷人的天下,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从今天起,不准再卖了,否则搞死你们!你们死了比一个蚂蚁还不如!
骂完他走了。他边走还边唱:解放军的天,是明朗的天他把解放区唱成了解放军,而且他下面不会唱了,只是嘿呀,嘿呀呼嘿地哼。
他也没好报,在粮食关时,他母亲、老婆、两个儿女都饿死。
他自己也饿得受不了。
一天晚上,他用菜刀将一头集体耕牛的舌头割来吃了。
第二天,余庆大队大队长发现了,把他绑在食堂前面的柱子上。
我从河里捞鱼回来,他看见我鱼筐里的鱼,有气无力地说:你送我几条鱼吃嘛。我一下子想起他得意洋洋唱解放军的天的情景,便没有理他。
走了几步之后,我又返回,问他:老村长,你怎么被绑在这儿?他说了割牛舌头的事。
我心想,真是恶有恶报。
他盯着我筐里的鱼,哀求说:我以前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很后悔,你大仁大义,不要记我小人的过。求你送我几条鱼
他那个惨样和那种哀求的声音让我心软了。
我说这鱼是生的,怎么吃?他说就生吃。
于是我把小鱼送到他嘴里,他一条接一条地把鱼生吃下去。
注: 这个农会会长田维忠, 就是下面提到的,持枪强奸地主年方二十的儿媳刘桂华的同一人。
- ---谭松:一个敢怒敢骂地主后代的讲述
4、一个积善之家的灭门
(讲述人)胡祖暖:
我亲眼目睹这一家全部死绝,他们本是一个积善之家。
在石耶街旁梅江河边,有一家地主,主人叫鲁伯林。
我家同鲁家是同一个村,离得很近。
鲁家在当地做了不少善事,比如说,他家每年都要打十多二十口棺材,免费提供给那些贫寒人家,年年如此。
以前有种说法,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但是,鲁家做那么多善事,是什么结果呢?。
前面我说了,我从小胆子大,只要听说杀人,都要跑去看。
那次在石耶粮站下面枪毙三个人,一个叫杨兴伯,一个叫杨欣然,一个叫鲁世义,这三个人都是地主。
那一天我就站在审判台的前面,三个地主看得很清楚,他们被五花大绑,工作队的人鼓动一些人上台批斗揭发,呼的口号是打倒地主阶级!打倒恶霸地主!劳动人民翻身作主!
其中鲁世义最年轻,只有20多岁,他就是鲁伯林的大儿子。
他被捆得受不了,大汗淋漓。他喊:审判长,要杀要剐快一点!
刑场在319国道旁边,打鲁世义时,枪没响,鲁世义还扭过头,喊:水子子,水子子。
就是说是哑火。
行刑的人重新换子弹,砰地一枪把他头打烂了,头骨和脑水洒了一地。
他的弟媳叫刘桂华,她丈夫鲁世法参军到秀山,在文工团里。
刘桂华才20岁,她来收尸,穿的旗袍。她把鲁世义的头皮和脑水一点点收集起来,包在一张白帕子里,放到鲁世义的颈子边。
我听她哭述说:哥哥呀,我们鲁家到底是做了哪些冤孽事嘛,遭到这种报应?
没两天,就在鲁家对面的鸭子河坝枪毙人,这一天枪毙14个,我大伯、三伯、四伯就是这一天被枪毙的。
我记得的有吴肇修、吴龙文、鲁庆全。
另一个就是鲁世义的父亲鲁伯林。
那天仍然是把头打烂,又是刘桂华来收的尸。
她把公公的头皮脑水收集起来,仍然哭述说:鲁家到底是什么回事嘛,人们都说你们净做好事
接下来把鲁伯林的老婆抓去逼要金银,她已经是个快六十岁的人了,吊打,尤其是跪铁梁角刺。
农会会长田维忠和周发友(音)把她婆婆衣服裤子脱了,强迫她在铁梁角刺上滚。
更恶劣的是,他们还把她提起来像打夯那样往刺上扔,她婆婆痛得呼天喊地。(胡讲述至此时抽泣) (注:铁梁角是当地一种有生一寸左右长硬刺的植物)
这儿又说到那个农会会长田维忠,他溜到刘桂华家里,想强奸她。
刘桂华不从,田维忠用枪抵着她的头说:老子今天来日你,是看得起你!你他妈的还不干,你不干老子一枪把你毙了!
刘桂华没办法,被田维忠强奸了。
第二年,刘桂华的丈夫鲁世法被部队清洗回乡,原因很简单,地主子女。
他回来后还是管制劳动,每次开会都要把他弄来批斗。
我在《难忘的岁月》里记了他的一件事,有一次薅红苕,他挖断了几根,说他是有意破坏,抓去就是一阵斗打,唉呀,那个日子!
到了大饥荒时,有一天,在食堂吃饭(我们在同一个食堂),他们一家饿得床都起不了,他支一根棍子,来食堂想打点吃的,其实那个饭就是几片红苕加晒干了喂牛的红苕叶。
大队长杨通明(音)骂他:你这几天为什么不出工?打饭你就来了!
他说:队长,我这几天是病了,路都走不动。你松我一下,我妈、儿子都躺在床上,你松我一口气。
杨通明说:你还想讨吃?你狗日的四类分子!滚!
当时我在场,我看到他支着棍子,很艰难的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胡讲述至止,失声痛哭)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看到他。那天我从他家门前过,他门是关着的,我推了一下,从门缝里望进去,看见他母亲、妻子和娃儿躺在床上,他是躺在一个柜子上。
我去找队长杨通明,他听说后说:饿死几个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何况是几个地主!
他把我骂一通,我当时怒火一下子冲起来,恨不冲上去几刀把他杀了!
但是我忍了,我也有母亲和妹妹。 去埋他们一家时,我也去了,就埋在河坝边。
我看见鲁世法的耳朵,还有他母亲的嘴唇,都被老鼠咬了,这一家死绝了。
我们用河沙掩埋的。不久涨大水,全部冲走。
地主鲁柏林全家灭门 鲁柏林(土改时枪杀于石耶余庆村鸭子河坝)
鲁世义(鲁柏林大儿,土改时枪杀于石耶粮库下面公路旁)
鲁柏林之妻(1960年饿死)
鲁世法(鲁柏林二儿,1960年饿死)
刘桂华(鲁柏林二儿媳, 1960年饿死)
鲁世法之子(1960年与祖母、父母饿死于家中)
---谭松:一个敢怒敢骂地主后代的讲述
图:讲述时痛哭的胡祖暖
这个是谭松的维基介绍:
谭松(1955年11月26日),出生于重庆。中国作家、编辑、教授。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独立中文笔会副会长[1]。曾任《重庆与世界》杂志执行主编,先后在重庆建筑高等专科学校、西南大学育才学院、重庆师范大学涉外商贸学院任教,以重庆长寿湖右派调查、重庆土改调查、大邑刘文彩庄园收租院泥塑真相调查知名,也由此遭打压以至关押,被学校解聘开除,被迫流亡美国
纽约时报对他的采访:重庆教师多年调查土改真相,十九大前突遭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