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时间,宁燕就会让钟嘉琪带着曹双杰,找个地方喝喝茶,吃吃饭,天南海北地闲聊一通。看似闲聊,宁燕却打着自己的算盘。她从各个角度旁敲侧击,以此观察、了解、分析曹双杰。知道得越多,她越是厌恶这个女儿选中的男人。在她看来,曹双杰就像是一泡狗屎,远远望见,绕道走开,并不会让自己多难受。可令人发愁的是,现在根本绕不开。女儿不光眼睛被狗屎糊住了,还把这泡狗屎当宝贝一样摆在了她面前。她不得不去研究这泡狗屎的颜色、气味、构成和长期相处的可能性,结果就是越研究越恶心。尽管她心中万般憎恶,但面对曹双杰时,她的外表仍然保持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她脸上习惯性洋溢的笑容像是一条柔软的河流,看上去温和平常地流淌着,实际上深不可测,曾有不少麻痹大意的人掉落其中,被淹得苦不堪言。
这一天,跟曹双杰吃饭的时候,宁燕叫上了庄小莺。前两回曹双杰都没喝酒,但这次庄小莺不依不饶,非拉着曹双杰喝不可。
钟嘉琪帮着推脱,说:“庄姨,他要骑车。不能喝酒!”
钟嘉琪拿眼睛去求助宁燕,宁燕一直笑着,没说话。
“我第一次跟双杰吃饭,怎么能不喝呢?少喝点没事。”庄小莺非要给曹双杰满上,“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
“他平常要喝。今天不是骑了车嘛!”
“车就停这里,又不会丢。但是今天这酒不喝,第一次见面就缺点意思了!”
曹双杰没办法,不得不端起酒杯。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庄姨不仅热情还会说话,实在难以拒绝。有了第一杯,自然,接二连三就抵挡不住了,不知不觉曹双杰已经好几杯酒下了肚。
“来来来,今天必须要喝尽兴。”庄小莺不断地劝酒。她的嘴里像是有一间装满了各式各样高帽子的库房,她不断地拿出“好男人”、“青年才俊”、“不可多得的人才”等桂冠往曹双杰头上戴,直夸得曹双杰心花怒放。曹双杰对庄小莺的印象好起来,心想:这庄姨就是有眼光,比钟嘉琪那些闺蜜有见识多了,人还温柔随和。
钟嘉琪之前是劝阻曹双杰不喝,后来是劝他少喝,再后来是劝他不要喝醉,最后发现,自己的话就像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一样毫无分量。曹双杰的酒劲渐渐上来了。那么多好听的话,像艳丽芬芳的鲜花簇拥着他。他的兴致愈发高昂,反而转过头让钟嘉琪消停一会。
庄小莺似乎有了醉意。她左手拍着曹双杰的肩膀,右手竖起大拇指,说:“嘉琪,这小伙子真不错,是难得一见的大气豪爽的汉子。如果我再年轻20岁,肯定会对他一见钟情。那样的话,咱们就是情敌了。我会为了他跟你打得头破血流。”这话让曹双杰太受用了。他活了二十多年,得到过的所有夸奖加起来,都不如今天的让他兴奋和过瘾。庄小莺那张嘴,似乎会给心灵做按摩,让人格外舒坦,再加上她身上的香气和说话时的热气从侧面扑来,这个丰满妩媚的半老徐娘,不经意间让曹双杰竟然有了一种勃起的冲动。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宁燕插话了:“嘿,你个老女人,喝一点点就耍酒疯。”
庄小莺哈哈大笑:“嘉琪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钟嘉琪的脸红起来,像一块白玉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轻声辩解道,才没生气呢!
宁燕给庄小莺挑了一块烤乳鸽,说:“多吃菜,少说话。”
庄小莺说:“菜也要吃,酒也要喝。干杯!”说完端起酒杯又跟曹双杰的杯子碰。
吃完了烤乳鸽,庄小莺说:“听说鸽子是不放血的,直接开水烫死,拔毛。”
曹双杰说:“我在市场上看商贩是把鸽子的脖子扭到翅膀下面用水闷死的。”
钟嘉琪撇撇嘴,把碗里的一块乳鸽肉还给了宁燕。宁燕无奈地摇摇头。女儿一直这样,心理脆弱得很。听了鸽子非正常的死法,她就无法下咽鸽肉了。宁燕特别想问女儿,究竟是跟谁学得如此矫情的?放眼天底下,哪一种美味的肉食不是经过残忍血腥的处理程序,再经过蒸、煮、炸、炒、煎、炖、烤之后才得以实现呢?照你的性格和习惯,每一种动物被宰杀的场面只要让你见识一回,以后怕是只能吃素了。如果植物有痛感,那你是不是连大米白面都不吃了?宁燕真想领着女儿去见识一下各种动物被杀、被分割的血腥场面,就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从此就拒绝食用各类肉食。毕竟,世界上还没有一种肉生来就是死的,不杀不宰,不煮不烹,自动就变成美味了。或许,说不定女儿见的血腥场面多了,反而不会再存在这种心理问题。
钟嘉琪一个动作,在宁燕脑袋里引发了好一场母女之间的冲突。
庄小莺说:“据说鸽子身上最有营养的就是血,要是把血放了,鸽肉就没多少营养了。”
曹双杰说:“对,我也听说是这样的。鸽子放到水里闷死后,再用开水浇鸽子,方便脱毛。做手术后的病人喝了鸽子汤,身上的刀口才愈合得快,以后阴雨天时疤痕也不痒。”
庄小莺说:“让我吃我敢,让我溺死鸽子我可下不了手。”
宁燕说:“前段时间一个批发酒的老客户送我几只活的散养虫草鸡,我不敢自己杀,也懒得去市场上请人杀,转头就送给公司员工了。”
曹双杰赶紧毛遂自荐,说:“下次我来帮你杀。别说杀鸡了,杀猪我都敢。”他卖力讨好巴结的样子,像一个生意惨淡的屠户,扛着一把宰牛刀热情主动地上前招徕杀鸡的活儿。
宁燕笑笑,说:“我不信,你还能杀猪?”
曹双杰拍着胸脯说:“杀头猪算什么?杀……”猛踩刹车一般,他猛刹住话头。
大家都望着他,等他说完。
曹双杰舔舔嘴唇,说:“……就是,让我去杀头熊杀头老虎都不在话下。”
大家听了都摇头笑。这也太不切合实际了。凡是见过老虎和熊的人都知道,人要是单独去跟它们拼,就是找死。不过,宁燕还是夸他,说他胆子大。一说起胆子,他愈发得意起来。他也觉得,在一群连鸡都不敢杀的女人们面前,他有资格得意。借着酒劲,他用炫耀的口吻讲起自己从小胆子就大的一些事例来。有一次,正在上课,一只鸟闯进教室,他抓住鸟的两只脚,使出浑身力气,一下就把鸟撕成了两半。鸟的内脏和血溅得四处都是,吓得女同学哇哇大哭。还有一次,学校外面有一只狗趴在地上睡觉。他走上前,从书包里摸出砍刀猛地砍了下去。那只狗惨叫着爬起来,东倒西歪地乱跑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截狗尾巴,一动不动。
宁燕和庄小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钟嘉琪眼泪直往下掉,怨他太残忍!
曹双杰却毫不在乎地说:“动物的命都是由人主宰的,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酒醒之后,曹双杰的说辞就变了。他说那些事例都是他胡编乱造的,并向钟嘉琪保证,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那样残忍地对待小动物。曹双杰的诅咒发誓,让钟嘉琪心中稍感宽慰。她想,只要曹双杰以后不干那些残忍伤害动物的事情,她也算是对这个世界作出了一丁点儿贡献。
了解到曹双杰的太极拳馆还在准备中,咖啡馆退股的钱都不知花哪里去了,钟嘉琪还在通过克扣自己消费的方式来攒钱帮扶他,换作以往的脾气,宁燕早就按捺不住了。现在,她是步步后退,一忍再忍。她愁眉苦脸地跟庄小莺抱怨说:“钱给他用,身子给他玩!他把我女儿哄得是团团转啊!”
听一个当妈妈的气急败坏地谈女儿的事情,庄小莺的心里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生的是个儿子,一边暗自叹息,谁知道精明能干非常的你,会摊上这么一个憨痴蠢笨的女儿。她说:“嘉琪这种女孩子很容易被嘴巴甜脸皮厚会耍手腕的男人骗。那个曹双杰一看就是那种老练的会玩弄乖乖女的男人。”又劝宁燕,从长计议,慢慢找机会拆散他们。
宁燕恼怒地说:“那块狗皮膏药,我看见他的嘴脸就恶心。我已经没耐心跟他耗下去了。”
庄小莺摇摇头,说:“就现在的情况看来,除非嘉琪自己放弃。你想要分开他们,实在太难了。”
宁燕半晌无语。如果不考虑后果,她可以用各种手段硬性将女儿和曹双杰分开,像用力分开两块磁铁。但那样的后果会怎么样,她心里完全没底。她偌大的家业还需要唯一的女儿来掌管和继承。她绝对不能用蛮干来解决问题,而是应该用脑子。否则,说不定旧问题没解决,反而冒出更多更大的新问题出来。一连串唉声叹气之后,她加重了语气发狠道,在她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三个字。她一定会尽快找到办法,把那个人从女儿身边赶走。
庄小莺不无担忧地说:“那个人心太狠,杀人如杀鸡,又善于伪装。你可得掌握好分寸啊!”
宁燕默默地点点头。
随着年岁渐长,人生经验阅历更加丰富,宁燕做事愈发谨慎小心起来。对任何可能给自己造成伤害和损失的事情,她都是慎之又慎。以前,宁燕回到家里,身心都是很放松惬意的。如今,因为女儿交男朋友的事情让她感到忧虑和不安,回家后,在浴缸里泡着,她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跟姜雪在车上闲聊,居然成了宁燕生活中少有的轻松时光。
姜雪开车的时候,喜欢跟宁燕东拉西扯,胡侃乱吹。“宁总,你为什么会买丰田陆巡这款越野大车呢?粗犷硬派,感觉不大适合你。而且男人对开这种越野车的女人容易敬而远之。”
“为什么?”
“反正我身边的那些男孩子说,开这车的女人不能娶,因为这种女人的心一般都很大,性格坚韧,是女汉子,很难被掌控。其实我开你这款车满合适的。”
“这又是为什么?”宁燕没有怕男人不敢娶自己的烦恼。想娶她的人挺多,比如眼下就有一个小她十来岁的某单位小领导成天对她嘘寒问暖。她是根本不敢再嫁。她认为,那些男人明摆着是冲着她的钱来的,目的赤裸裸,跟蚊子想吸血才围着人转一个样。其实,仅仅是吸点血倒罢了,她并不怎么介意。她只是惧怕别人背后打的算盘。虽然每一个男人嘴上都说得好听,但他们心里打的那些不好的主意,是从来不会透露分毫的。她坚信,男人比蚊子可怕多了。而嘴上说爱她的男人,比蚊子简直要可怕千万倍,必须保持十二分的警惕来提防。
“因为我就是五大三粗的女汉子嘛!”
“那你说我适合开什么车?”
“你,看上去精致优雅,我觉得红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或紫色的玛莎拉蒂总裁适合你。”
宁燕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那也太骚包了。”
“反正你跟这车总有点格格不入。要不就改装升级一下,比如把车的内饰提升个档次。那种豪华、精致、优雅、细腻的氛围有了,才配得上你。”
宁燕蓦然发觉,自己以往一直不服输,暗地里总憋着一股劲儿跟年轻女孩比妆容,比身材,比穿着搭配,看似各有千秋,实际上还是输得彻底。自己就像晚秋时节垂丝海棠树上零星绽放的反季节的花,因为阳光、雨水、营养充足,便妄想跟春天的枝头比美。岂不知,寒流已在赶来的路上,留给花朵枝叶的时光已经不多了。而年轻女孩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在很多华丽却无甚用处的地方;她们可以自然、随意、素面朝天地躺在小伙们怀里撒娇;她们可以放肆、不计后果、轰轰烈烈地去爱一个人,即使爱错了也还有机会重头再来。而自己,只能老谋深算地躲在老板、朋友、母亲、女儿、阿姨、亲戚、合作伙伴等等面具背后,以利益为标尺衡量着万事万物。
她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这车空间大,视野好,内饰简单、大方低调。在漂亮和实用之间,我肯定选择实用。最重要的是,这车能给我安全感。”
回忆里,安全感是宁燕一直欠缺的东西;很多梦里,她一直追寻而不得的,也是这安全感。为什么要追求金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金钱能给她底气和信心。宁燕觉得自己老了。如今,她越来越不喜欢社交。不喜欢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和皮笑肉不笑;不喜欢跟这个人礼貌周旋,跟那个人逢场作戏。她生出了退休的心思。她想,自己要慢慢退出生意。等女儿找到一个好归宿,生几个儿女,自己就把事业彻底交给女儿。自己在家带外孙,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并将余生所有的爱,无私、毫无保留地全部浇灌给孩子们。
姜雪问:“咱们公司的酒在市场上会有假货吗?”
宁燕说:“大厂的系列酒一般不会有假酒的,因为做假没什么利润,还会亏本。”
姜雪说:“难道咱们的酒质量和假酒差不多?”
宁燕说:“肯定不是了。假酒的生产成本会低一点,但实际上流通成本很高。如果你是假酒生产厂家,冒同样的风险,为什么要选择一款傍名牌的系列酒,而不是市场认可度本来就很高的名酒呢?用户接受度更高,市场流通性更好,利润更可观。”
姜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明白了。我就像我们公司的酒。别人想整容,是想整成明星的样子,而不是来参照我的样子。又花钱又挨痛,整成我这样就太不值得了。”
姜雪总喜欢自嘲长相。宁燕就想,这不是一个正常女孩子的心态,一定是受外力严重影响扭曲过的。她肯定是怕别人嘲笑自己,所以就先自嘲,通过这种方式降低别人嘲笑自己的可能性和杀伤力,以达到保护自己心灵的目的。哪个女孩子天生不喜欢美呢?如果有人做出不喜欢的样子,那她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宁燕不仅听不得别人指责自己,自己也从不指责自己。自己没有错!自己最棒最棒!宁燕总这样给自己心理暗示。自己都不爱自己?自己都不保护自己?世界上就没人爱护自己了!宁燕建议姜雪不要常拿自己开涮,要相信自己独一无二的美,又说:“可惜现在的假酒质量都很好。不像过去,用工业酒精勾兑,经常喝死人,没死的也会成为瞎子。”
一只蚊子在车里飞,有时会飞到挡风玻璃前干扰驾驶人的视线。姜雪说:“这天气,居然还有蚊子。”她打开车窗、天窗,蚊子也不飞出去,就在车里乱撞。宁燕瞅准时机,一巴掌扇过去。蚊子落在脚垫上。宁燕俯身抓住蚊子的翅膀,从开着的车窗将它抛了出去,嘴里骂道:“摔死你个混蛋!”
何明诚从钟嘉琪手里租了一间公寓开装修公司。
在来成都之前,何明诚就有开装修公司的经验。那时,跟他一起做装修的还有他哥何明忠。
何明忠初中还未毕业时,父亲就病逝了,母亲管教不住。听闻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撕了书本,跟着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开始了吃喝嫖赌打群架的生涯。社会上龙蛇混杂。别人眼中的他就是一条蛇,但他却毫无来由地相信自己是一条龙。为了加深这种自信,他在后背上纹了一条青龙,希望能保佑他避祸免灾,飞黄腾达。一次,在酒吧里跟别人起争端,眼见嚣张的同伙被对方的两把刀一前一后同时捅进身子倒在血泊中,他吓得尿了裤子。从此幡然醒悟,决心走正道。他去了餐馆厨房当学徒,经常偷吃。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往炒菜的锅里吐痰,或者扣出鼻屎弹在锅里。他手腕上有好些个烟锅巴印。为了得到周围人的敬畏,他编造了很多砍人像砍菜的故事。他绘声绘色地告诉周围人,说他每砍一个人,就会在手腕上留一个印记。如果有人跟他过不去,他不介意再在身上烫一个。众人听了,跟他相处时都格外小心,厨房里的大师傅也不敢得罪他。实际上那烟锅巴印另有来历。每一次追求女人而不得,借酒消愁时,他就把点燃的烟头狠狠地摁在手腕上,表示从此与女人势不两立。但通常过不了多久,他又会按捺不住内心的骚动,再次对着路过的姑娘吹口哨,甚至于动手动脚。等他把餐厅里的女服务员都骚扰得差不多了,手腕上小腿上又多了好些个烟锅巴印的时候,老板出面,说着好话,送瘟神一样把他请了出去。期间又干了几份其他工作,据他说,都是他妈的别人的可恶导致了他干不下去。后面稍微干得长一点的事情,是在失地农民的安置小区边卖卤菜。每天下午,他的摊位开张,狐朋狗友便像苍蝇盼到了新鲜的粪便一样围拢过来。一群人在摊位边支开桌椅,喝着酒胡侃海吹直到深夜。对于何明忠来说,那是一段顶美好的岁月。狐朋狗友们都表现出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一口一声“忠哥”,给他增添了不少自信和豪气。等把家里的拆迁款赔得差不多的时候,母亲突发脑溢血过世。家里有一套两室的拆迁安置房,是何明诚外出就读大学时家里拆迁获得的赔偿,绝大多数时候是何明忠和母亲住。母亲走后,何明忠对何明诚说,兄弟之间要互相帮助,你条件比我好,读书比我多,也比我懂大道理,这么小的房子,你们搬回来也挤不下,等以后办了房产证,卖了之后我们兄弟平分。何明诚大学毕业后回老家找了一家装修公司做室内设计师工作,跟女朋友田娅丽一直在外面租房住。哥哥那样说,他也没发表反对意见。
有一天,何明忠急慌慌地找到何明诚,要借五千块钱。何明诚问他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地不想说,翻来覆去只说十万火急。后来何明诚才知道,哥哥是在外面乱搞染上了性病。见哥哥不务正业,经常找自己借钱花,何明诚便想辞职开一家装修公司,让哥哥也有点正经事做。何明诚的想法很简单,他负责公司管理和设计,哥哥负责工程管理。田娅丽说,你哥哥装修流程什么都不懂。何明诚回,那没关系,可以学的。
装修公司开起来了。何明诚踏实勤奋,虽然艰难,也慢慢上了轨道。何明忠经常预支工资,下班后喜欢约装修工人和公司员工喝酒。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何明忠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领,他的名下还倒欠公司钱。于是,他就找何明诚报销吃喝玩乐的费用,说他是为了公司发展壮大,为了工程质量有保障,下班后还加班加点地跟工人和员工培养感情,这些都是正经事。加班费就算了,但开销得公司报销。何明诚早听得员工和工人抱怨何明忠经常生拉活拽他们去喝酒,他们也不是不掏腰包,基本上是大家轮流当东道主。何明诚劝过哥哥,哥哥像没长耳朵,仍然我行我素。何明忠身无分文时,工作也不做,就一直缠着何明诚,在他耳朵边碎碎念,何明诚实在拗不过,偶尔也给报销一些。别人夸何明诚勤俭,何明忠却说:他那是自找的,不会过日子。
何明忠在装修行业久了,渐渐有了心得。遇见有权势的客户,他就巴结,尽心尽力把工程做好。遇见有钱的客户,他就绞尽脑汁推荐返点高的建材和家居用品。遇见普通客户,预算有限的,如果不配合增项或换材料让他赚外快,他就给客户脸色看。如果客户一直不妥协,他就拖延工期或以次充好。若客户投诉他,他就给客户使阴招。比如:把要埋在地板下的热水管用最小的钻头打几个小孔,再用白水泥补上;故意折断几处电线,然后轻轻接上……这些问题刚装修完时发现不了,等客户入住进去之后,会一个一个的暴露出来。每当想到客户急得发疯的样子,何明忠的脸上总会露出得意的高深莫测的笑容。
有一次,何明忠酒后开着公司业务专用的面包车与一辆轿车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三言两语不合,打了对方司机,然后扔下车子跑了。不知他找了哪里的关系,后来居然一点事没有。从那以后,他愈发洋洋自得,有些时候在中午都拉着工人下馆子,酒一进肚子,就开始吹嘘他认识谁谁谁。在他口中,当地好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成了他的保护神,天塌下来都会帮他撑着。有一回,醉醺醺的他在装修工地上抽烟,随手乱丢烟头,造成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火灾事故。客户和楼上楼下隔壁的邻居们联合起来气势汹汹地找到装修公司要赔偿。
每次面对客户投诉,给哥哥清理烂摊子的时候,何明诚就显得非常被动,疲于应对。
几年下来,何明忠欠公司的帐越来越多。后来,何明诚发现,哥哥不仅在多个建材供应商那里欠下不菲的私人借款,还把工程款私自挪用花了个精光。为此,两兄弟吵得不可开交,还在办公室打了一架。何明忠坚持认为他虽然造成了亏空,但本意是好的,是为了公司的发展。何明诚心力交瘁,冷静之后与哥哥协商。协商的结果是,公司归何明忠,何明忠补一定数量的钱给何明诚。何明诚认为,自己只要公司价值的一小部分,哥哥应该很高兴也很满意,会很爽快地把钱支付给他。结果,何明忠接手公司之后,该付给何明诚的钱一直拖着。最终一分钱都没付。
母亲的遗产——那套两室的拆迁房,社区通知可以办房产证了。何明忠说,就办在他名下,等卖了之后再跟弟弟平分。被哥哥欺骗过多次的何明诚感觉不靠谱,说,要不,就办自己名下,卖了分六成给哥哥。何明忠怒气冲冲地拒绝了,并放言道,反正他住着,不办产权就不办,反正吃亏的不是他。这事也就一直拖着。
两兄弟齐心协力把生意做大,一起把生活过得红红火火,是何明诚最初的美好的愿望。几年下来,何明诚发现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辛辛苦苦,殚精竭虑,结果白忙一场。看清哥哥的嘴脸之后,他非常痛心、失望,决定远离老家,到成都发展。
到成都之后,何明诚进了春日艳阳装饰。他的计划是先在成都站稳脚跟,再找机会自立门户。田娅丽已经怀孕了,很多公司不招,便进了一家小广告公司做设计,又担心喷绘的气味和印刷油墨等化学物品影响胎儿的发育,没做多久便辞了职。几个月倏忽而过,夫妻俩来成都基本上没赚到钱,生活日益窘迫。这个时候,何明诚却执意要开装修公司了。他开公司的底气,来自于在春日艳阳装饰工作期间,谈过几个潜在的工装客户。这几个潜在客户,只要有一个转化为他的客户,就保证不会亏。他想搏一把。
每次做选择前,何明诚都会跟田娅丽商量。但一旦何明诚做出选择之后,田娅丽即使心里反对,行动上也不再阻拦。田娅丽会收起自己的看法,全力支持丈夫。她想,即使决定是错的,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呗。只要两个人努力,没什么过不了的坎。
夫妻俩商量妥当之后,分头找各自的朋友同学借钱。钱凑得差不多了,又寻找公司办公地址。四处找了一圈,总还是嫌租金贵。何明诚突然想起之前到春日艳阳装饰送发票的钟嘉琪,便试着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有没有价格便宜的写字间。钟嘉琪推荐了家里在航空港空置的公寓,毛坯,但是价格极便宜,物管费也低,还没中介费。何明诚大喜,觉得再好不过了,因为他之前谈的一个潜在客户在这里买了一层公寓,正计划装修后做酒店。他把办公室设在客户所买的公寓附近,那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何明诚从钟嘉琪手里租了一套公寓,开始装修起来,同时寻找建材商合作,寻访做工认真负责的工人,招聘员工。之后,简单置办了一点办公家具和办公设备就开业了。开业之前招聘员工,人家要么嫌弃他公司小,要么嫌弃他给的工资低,实在难以招到。何明诚想到之前的同事——苏真真,形象好,而且有一种跟客户相处得像朋友一样融洽的能力,是个很有潜力的谈单能手。何明诚咬咬牙,把底薪和业绩提成点数提高,好说歹说把苏真真邀请到了自己公司。
就这样,三个人组成的明诚爱家装饰公司就正式对外营业了。对外宣传中:何明诚是首席设计师、工程监理;田娅丽是设计师;苏真真是设计师助理,实际上就是负责客户的开发和签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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