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言養性共計三章乃上篇之中也>
此卷專言養性而禦政伏食已寓其中。葢先天祖性寂然不動,感而遂通。不出中黃,為萬化之主宰。舉性則命在其中,舉養性則元精元氣倂歸元神之中矣。知而養之,方契黃帝老子虛無自然大道,故末篇又稱黃老養性。
煉己立基章第六
內以養己,安靜虛無。原本隱明,內照形軀。閉塞其兌,築固靈株。三光陸沉,溫養子珠。視之不見,近而易求。黃中漸通理,潤澤達肌膚。初正則終修,幹立末(原文為“未”,有誤)可持。一者以掩蔽,世人莫知之。
此章言煉己立基在乎得一,乃養性之初功也。
內以養己,安靜虛無。原本隱明,內照形軀。閉塞其兌,築固靈株。三光陸沉,溫養子珠。視之不見,近而易求。
此節言煉己之初基也。首卷禦政諸章但敷陳乾坤坎離造化法象。到此方直指煉己功夫,示人以入手處。呂祖雲:“七返還丹在人先須煉己待時”。張紫陽雲:“若要修成九轉,先須煉己持心”。煉己即養己也。己即離中己土,為性根之所寄。只因先天底乾性轉作後天之離,元神翻作識神,心中隂氣刻刻流轉,易失而難持,不得坎中先天至陽之炁無以制之。然先天一炁從虛無中來,若非緻虛守靜之功,安得窮原反本哉?故曰:“內以養己,安靜虛無”。
生身受炁之初,本來一點靈明,人人具足。只因後天用事,根寄於塵,塵轉為識,日逐向外馳求,未免背覺閤塵,認奴作主。故必須時刻收視返聽,一點靈明自然隱而不露,深藏若虛。從此默默內照,方知四大假合之軀,總歸幻泡,當下便得解脫矣。故曰:“原本隱明,內照形軀”。
兌為口,係一身出入之門戶。凡元氣漏泄處悉謂之兌。而總持於方吋之竅。黃庭經雲:“方吋之中謹葢藏”即閉塞之意也。即此方吋中間有一點至靈之物,為生生化化之根株。故曰靈株。築固者,不漏不搖也。三光在天為日月鬥,在人離以應日,坎以應月,天心在中以應鬥樞。一坎一離,南北會閤。反聞內照,真人潛於深淵,塞兌固守,元珠得於罔象。如此則天心寂然不動,而煉己之功就矣。故曰:“三光陸沉,溫養子珠”。
然本來一點靈光,倏有倏無,非近非遠,只在目前,人卻不識。索之身內不得,索之身外又不得。故曰:“視之不見,近而易求”。
黃中漸通理,潤澤達肌膚。初正則終修,幹立末可持。一者以掩蔽,世人莫知之。
此節言煉己之功在乎得一也。度人經雲:“中理五炁,混合百神”。可見中黃丹扄(shǎng/jiōng)為萬化統會之地。譬若北辰居所,衆星自拱。學道之士,從此溫養子珠,勿忘勿助,久之神明自生,漸漸四通八達,身中九竅百脈三百六十骨節,八萬四千毛孔,一齊穿透,自然光潤和澤,感而畢通。即易所雲美在其中而暢於四肢也。故曰:“黃中漸通理,潤澤達肌膚”。
道有初有終,有本有末。初者,煉己下手之功。終者,入室了手之事。初如木之有幹,本也。終如木之有標,末也。然須知最初下手一步便是末後了手一步。所謂但得本莫愁末也。初基一步便踏著正路,從此循序漸進,修持之功自然節節相應。原始可以要終,即本可以該末矣。故曰:“初正則終修,幹立末可持”。
然則,孰為初孰為本?要在一者而已。未生以前惟得一則成人。有生以後能抱一即成丹。葢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順去生人生物者,此一也。而三返二,二返一,一返虛無。逆來成聖成仙者,亦此一也。
太上雲:“得其一,萬事畢”。又曰:“穀神不死,是謂元牝”。穀神至虛而至靈,其妙生生不已。從生生不已處分出元牝。其體則一,其用則兩。祕在掩蔽二字。掩者掩其元門,蔽者蔽其牝戶。若非一者在中,豈能掩蔽。然非掩蔽於外,亦不成其為一。此中竅妙,非得真師指授。縱饒慧過顔閔,莫能強猜。況世間凡夫乎?故曰:“一者以掩蔽,世人莫知之”。
所雲黃中,是指出祖竅之中。所雲一者,是指出祖竅之一。知中則知竅,知一則知竅中之妙,知竅中之妙便知本來祖性,便知守中抱一是養性第一步工夫。
兩竅互用章第七
上德無為,不以察求。下德為之,其用不休。上閉則稱有,下閉則稱無。無者以奉上,上有神明居。此兩孔穴法,金炁亦相胥。知白守黑,神明自來。白者金精,黑者水基。水者道樞,其數名一。隂陽之始,元含黃芽。五金之主,北方河車。故鉛外黑,內懷金華。被褐懷玉,外為狂夫。金為水母,母隱子胎。水為金子,子藏母胞。真人至妙,若有若無。彷彿太淵,乍沉乍浮。退而分佈,各守境隅。採之類白,造之則朱。煉為錶衛,白裏真居。方圓徑吋,混而相拘。先天地生,巍巍尊高。旁有垣闕,狀似蓬壺。環匝關閉,四通踟躕。守禦密固,遏絕姦邪。麯閣相連,以戒不虞。可以無思,難以愁勞。神炁滿室,莫之能畱。守之者昌,失之者亡。動靜休息,常與人俱。
此章直指坎離兩竅之用為金丹關鍵也。
上德無為,不以察求。下德為之,其用不休。上閉則稱有,下閉則稱無。無者以奉上,上有神明居。此兩孔穴法,金炁亦相胥。
此節指兩竅之妙用也。大道非一不神,非兩不化。上章雲一者以掩蔽既明示人以得一矣。然而掩蔽之妙,其體則存乎一,其用不離乎兩。葢金丹妙用只在後天坎離,坎離妙用不出先天乾坤。
究竟只是性命二字。性者,先天一點靈光,真空之體也。其體圓成周遍,不減不增。在天為資始之乾元,在人便是父母未生前本來麵目。故名上德。此中本無一物,靈光獨燿,迥脫塵根。若從意根下蔔度推求,便失之萬裏。葢性本天然,莫容擬議。直是覓即不得。故曰:“上德無為,不以察求”。
命者,先天一點祖炁,妙有之用也。其用樞紐三才,括囊萬化。在天為資生之坤元,在人便是 地一聲時立命之根,故名下德。其中元炁周流,潛天潛地。變現無方。若向一色邊沉空守寂,便墮在毒海。葢命屬有作,不落頑空。一息不運即死。故曰:“下德為之,其用不休”。
“上閉則稱有”者,坤入乾而成離也。先天之乾本是上德,只因坤中一隂上升,乾家陽炁從外而閉之。所謂“至隂肅肅,出乎天者也”。乾中得此一隂,性轉為命,感而遂通,遂成有為之下德矣。人但知離體中虛,便認做真空。不知這一點虛處,正是真空中妙有,喚作無中有。
"下閉則稱無”者,乾入坤而成坎也。先天之坤本是下德,只因乾中一陽下降,坤家隂炁亦從外而閉之。所謂“至陽赫赫,發乎地者也”。坤中得此一陽,命轉為性,寂然不動,依然無為之上德矣。人但知坎體中寔(shí,同“實”),便認做妙有。不知這一點寔處,正是妙有中真空,喚作有中無。坤中既受乾炁,還以此點真陽,上歸於乾。是謂反本還原,歸根復命。自是先天神室中産出一點鄞鄂,是為萬劫不壞之元神。故曰:“無者以奉上,上有神明居”。
神明之妙用,全在中黃正位。然非坎中真金之精上升,離中真水之炁下降,有無互入,兩者交通成和,神明亦何自而生耶?故曰:“此兩孔穴法,金炁亦相胥”。兩孔穴即坎離兩用之竅妙,所謂元牝之門,世莫知者也。
知白守黑,神明自來。白者金精,黑者水基。水者道樞,其數名一。隂陽之始,元含黃芽。五金之主,北方河車。故鉛外黑,內懷金華。被褐懷玉,外為狂夫。
此節(原文為“章”有誤)直指水中之金為先天丹母也。承上言所謂神明者,亦非自然而來,須有一段作用。其作用全在知白守黑,知白守黑者,白即坎中真精,黑即離中真水。人能洞徹真空,靜存妙有,一點神明自然從虛無中生出。心印經所謂:“存無守有,頃刻而成”也。只此便是金丹,便是後天返先天處。故曰:“知白守黑,神明自來”。
魏公又恐人不識金丹原本,故重提之曰白者金精,黑者水基。言此白者非有形之金,乃空劫中虛無元性也。元性本純白無染,便是未生以前乾元麵目,即所雲上德也。白者豈非金之精乎?此黑者非行地之水,乃虛無中所生之一炁也。一炁本鴻蒙未分,便是 地一聲以後坤元根基,即所雲下德也。黑者豈非水之基乎?先天金性即渾成大道,尚無一之可名,及乎道既生一,露出耑倪,便稱天一之水,是為道之樞機,而金性藏於其中矣。故曰:“水者道樞,其數名一”。
最初一點真水中藏真金,為元炁生生之根本。故曰:“隂陽之始,元含黃芽”。黃芽者,取水中藏金之象,指先天一而言也。先天一炁正是乾家金精,能總持萬化,為後天五行生生之真宰,而深藏北極太淵之中。故曰:“五金之主,北方河車”。
五金者,借外煉銀鉛砂汞土以喻身中五行之精,即此一物,以其外之純黑也,故象鉛。以其黑中含白也,故又有金華之象。譬若有人外被褐而內懷玉,外若狂夫中藏聖哲,豈非神明不測者乎?此言真鉛之別於凡鉛也。茍能知白守黑,則神明自來矣。金丹妙用,只在水中之金。此段特顯其法象。《入藥鏡》雲:“水鄉鉛,只一味”,《悟真篇雲》“黑中有白為丹母”,此之謂也。
金為水母,母隱子胎。水為金子,子藏母胞。真人至妙,若有若無。彷彿太淵,乍沉乍浮。退而分佈,各守境隅。採之類白,造之則朱。煉為錶衛,白裏真居。
此節重指金水兩竅之用倂兩而歸一也。上節合言水中金,此又分言金水兩體。金精本能生水,水之母也。乾中真金隱在坤水包絡中,故曰:“母隱子胎”。即上文所雲下閉則稱無也。水本金之所生,金之子也。坤中真水藏在乾金匡廓內,故曰:“子藏母胞”。即上文所雲上閉則稱有也。
金水互用便是兩弦之炁兩畔同升合為一,而真人出其中矣。真人存於中宮,非有非無,靈妙不測。故曰:“真人至妙,若有若無”。“彷彿太淵”者,真人潛深淵也。
“乍沉乍浮”者,浮游守規中也。金水交會之際,同在中央。及既交而退,真人處中,兩者依舊分佈上下,一南一北,“各守境隅”矣。其初採取北方坎中之金,本來一片純白,及至鍛以南方離中真火,然後赫然發光,豈非“採之類白,造之則朱”乎。
然此一點真種,非有非無,本質極其微妙,須賴中黃坤母環衛而乳哺之,方得安居神室,不動不搖。故曰:“煉為錶衛,白裏真居”。此段言倂兩歸一,乃藥物入爐之象。即上所雲“無者以奉上,上有神明居”也。
方圓徑吋,混而相拘。先天地生,巍巍尊高。旁有垣闕,狀似蓬壺。環匝關閉,四通踟躕。守禦密固,遏絕姦邪。麯閣相連,以戒不虞。可以無思,難以愁勞。神炁滿室,莫之能留。守之者昌,失之者亡。動靜休息,常與人俱。
此節特顯爐鼎法象,而火候即在其中。中黃神室之中不過徑吋,圓以象天,方以象地,中有真人居之。渾渾沌沌,形如鷄子。《黃庭經》雲“方圓一吋處此中”是也。故曰:“方圓徑吋,混而相拘”。
徑吋之地,即元關也。元關一竅,大包六合,細入微塵,未有天地先有此竅,號為天中之天。內藏元始祖炁。豈非“先天地生,巍巍尊高”者乎。
此竅當天地正中,左右分兩儀,上下定三才。左通元門,右達牝戶。上透天關,下透地軸。八麵玲瓏,有如蓬島方壺之象。豈非“旁有垣闕,狀似蓬壺”者乎。
“環匝關閉,四通踟躕”者,深根固蒂,牢鎮八門,令內者不出也。“守禦密固,遏絕姦邪”者,收視返聽,屏除一切,令外者不入也。靈竅相通,本無隔礙,然必防危慮險。故曰:“麯閣相連,以戒不虞”。
定中迴光,本無間斷,又必優遊自然。故曰:“可以無思,難以愁勞”。神室中元始祖炁人人具足,本來洋溢充滿,但人自不能久留耳。故曰:“神炁滿室,莫之能留”。
真人既安處神室,必須時時相顧,刻刻相守。若一刻不守,便恐致亡失之患。故曰:“守之者昌,失之者亡”。惟是一動一靜不敢自由,直與神室中真人呼吸相應,彼動則與之俱動,彼靜則與之俱靜,彼休息則與之俱休息。勿助勿忘,綿綿若存,火候纔得圓足。故曰:“動靜休息,常與人俱”。
此段言爐鼎之象而兼溫養之功。即上文所雲“金炁亦相胥”之作用也。
此章首揭出有無兩用之竅是真爐鼎,次別金水二炁之用是真藥物,末了更示人以溫養防護之功是真火候。金丹關鍵已全具此中,不可忽過。
明辨邪正章第八
是非曆臟法,內觀有所思。履行步鬥宿,六甲次(以)日辰。陰道厭九一,濁亂弄元胞。食炁鳴腸胃,吐正吸外邪。晝夜不臥寐,晦朔未嘗休。身體日疲倦,恍惚狀若癡。百脈鼎沸馳,不得清澄居。累土立壇宇,朝暮敬祭祀。鬼物(神)見形象,夢寐感慨之。心歡意喜悅,自謂必延期,遽以夭命死,腐露其形骸。舉措輒有違,悖逆失樞機。諸術甚衆多,千條有萬餘,前卻違黃老,曲折戾九都。明者省厥旨,曠然知所由。
此章厯指旁門之謬以分別邪正也。欲知大道之是,當先究旁門之非。旁門種種,邪謬不可枚舉,姑約略而計之。
是非曆臟法,內觀有所思。
此內觀五臟,著於存想之旁門。
履行步鬥宿,六甲次(以)日辰。
此履罡步鬥,泥於符術之旁門。
陰道厭九一,濁亂弄元胞。
此九淺一深,採隂補陽之旁門。
食炁鳴腸胃,吐正吸外邪。
此吞服外氣,吐故納新之旁門。
晝夜不臥寐,晦朔未嘗休。
此搬精運氣,常坐不臥之旁門。
身體日疲倦,恍惚狀若癡。百脈鼎沸馳,不得清澄居。
以上五種旁門俱是求之身內者。種種捏怪,勉強行持,究其流弊,至於身體疲倦,精神恍惚,周身之百脈勢必奔逸散馳,而無一刻清寍澄湛之時。求之身內者其惡騐如此。
累土立壇宇,朝暮敬祭祀。鬼物(神)見形象,夢寐感慨之。
此祭煉鬼物,入夢現形之旁門。
心歡意喜悅,自謂必延期,遽以夭命死,腐露其形骸。
以上一種旁門是求之身外者。初時朝暮祭祀,妄冀鬼物救助,益算延年,不知反為鬼物所慿,流入隂魔邪術,既而或遭王難,或遘奇疾,本欲長生,反夭厥命。腐露形骸,為世俗之所恥笑矣。求之身外者,其惡驗又如此。
章首是非二字直貫到底,言金丹大道全在養性,非是此等旁門可得而混入也。養性工夫即在前兩章中。旁門反之,故遭種種惡驗。
舉措輒有違,悖逆失樞機。諸術甚衆多,千條有萬餘,前卻違黃老,曲折戾九都。明者省厥旨,曠然知所由。
此段結言旁門之背道也。金丹大道,莫過養性。原本黃帝老子虛無自然宗旨。故隂符道德兩經直指盡性盡命最上一乘法門,與三聖作易同一樞機。世人不悟,往往流入旁門。動輙千差萬別,悖逆之極,全失其樞機矣。以上所列五六種,或求之身內,或求之身外,只是略舉一隅,引而伸之,千條萬緒,可以類推。大約非黃老復命歸根之功,即非黃老九宮洞房之奧。此輩甘墮旁蹊,如卻行求前,徒費麯折耳。明眼之士,亟發信心,參禮真師,窮取性命根源本來麵目。倘能於片言之下洞徹宗旨,方知本來一條平坦道路,人人可得而由。再加向上功夫,勤行伏煉,庶乎脫旁蹊而超彼岸矣。
上篇
<下卷言伏食共計七章乃上篇之下也>
此章專言伏食而禦政養性已寓其中。前麵禦政諸章但陳一隂一陽法象,養性諸章但指一性一命本體。至於隂陽之配閤,性命之交倂,別有妙用存焉。此伏食之功所以為金丹要關鍵也。伏者取兩物相制為用,食者取兩物相倂為一。葢假鉛汞凡藥巧喻性命真種,借鼎爐外象旁通身心化機。以有形顯無形,乃是伏食宗旨。究非燒茅弄火一切旁門可得,而假借也。藥在爐中,須用真火鍛煉,故末篇又雲爐火之事。
兩弦合體章第九
火記不虛作,演易以明之。偃月法爐鼎,白虎爲熬樞;汞日爲流珠,青龍與之俱。舉東以合西,魂魄自相拘。上弦兌數八,下弦艮亦八,兩弦合其精,乾坤體乃成。二八應一斤,易道正不傾。
此章直指金水兩弦之炁,先分後合,示人以真藥物也。
火記不虛作,演易以明之。偃月法爐鼎,白虎爲熬樞;汞日爲流珠,青龍與之俱。舉東以合西,魂魄自相拘。
此節指兩弦真炁為金丹之用也。前養性章中俱說虛無自然大道,尚不及龍虎鉛汞諸異名,到此方說。臨爐作用要緊全在金水兩物,曰爐鼎,曰鉛汞,曰龍虎,曰上下兩弦,種種麯譬皆是物也。世傳古丹經有火記六百篇,魏公倣之作參同契,其實非也。火記本無,其文即在先天羲易中。葢日月為易,不過一隂一陽,體屬乾坤,用寄坎離。一切異名皆從此縯出,於乾坤寓爐鼎法象,於坎離寓藥物法象,其餘六十卦三百六十爻即寓火候法象。一日兩卦,一月之候正應周天三百六十度數,又以一月配一年,便成火記六百篇。究竟只是日月為易,一隂一陽而已。故曰:“火記不虛作,演易以明之”。
坎為太隂真水,本是月精,然必受符於日,晦朔交會之間,隂極轉陽,魄中生魂,一陽實生於朔,火力尚微,到初三日沒時,庚方之上一陽初動而為震,一鈎偃仰成偃月之象,坎水中産出金精。所謂虎向水中生也。金伏爐中,必須鍛之乃出,是為上弦兌體。故曰:“偃月法爐鼎,白虎爲熬樞”。
此舉爐鼎以包藥物也。離為太陽真火,本是日光,然必合體於月,日月對望之際,陽極轉隂,魂中生魄,一隂實生於望,水炁尚藏,到十六日平明時,辛方之上一隂初降而為巽,盛滿欲流,有流珠之象。離火中生出木液。所謂龍從火裏出也。木性順金,恆欲流而就下,是謂(為)下弦艮體。故曰:“汞日爲流珠,青龍與之俱”。
此舉藥物以該爐鼎也。於是驅東方之龍以就西方之虎,流珠與金華,情性既已相投,地魄與天魂,金木自然相制。故曰:“舉東以合西,魂魄自相拘”。此言兩竅互用,金炁相胥之妙。假兩弦法象以發明之也。
上弦兌數八,下弦艮亦八,兩弦合其精,乾坤體乃成。二八應一斤,易道正不傾。
此節言兩弦之炁合而成丹也。自震庚一點偃月進至二陽,便屬上弦之兌,其卦氣納丁,此時水中胎金魄中魂半,所謂上弦金半斤也。如顛倒取之亦可雲水半斤,故曰:“上弦兌數八”。
自巽辛一點流珠退到二隂,便屬下弦之艮,其卦氣納丙,此時金中胎水魂中魄半,所謂下弦水半斤也。如顛倒取之亦可雲金半斤,故曰:“下弦艮亦八”。
前取兩物相制,故雲金木。此又取一體相生,故雲金水。其用一也。兌體本屬純乾,因上爻易坤一隂,遂成少女。艮體本屬純坤,因上爻易乾一陽,遂成少男。今者兩畔同升閤而為一,純金還乾性,處內而立鄞鄂,純水還坤命,處外而作胞胎,一粒金丹産在中黃土釜。豈非“兩弦合其精,乾坤體乃成”乎?
須知兩弦之時,即具全體。到得全體之時,卻不見有兩弦。全體之合得諸自然,兩弦之分別有妙用。所謂月之圓存乎口訣也。
夫兩弦既合,鉛止半斤,汞惟八兩,正應金丹一斤之數。乾坤之全體從艮兌之分體而成也,艮兌之分體又從坎離之中體而出也。坎離之體不過一日一月,前所雲日月為易者,到此適得其平而無傾昃(zè太陽偏西之意)之患矣。故曰:“二八應一斤,易道正不傾”。即後天兩弦之用以還先天乾金之體,方是金丹作用。正所雲縯易以明之者,此伏食之第一義也。
金返歸性章第十
金入於猛火,色不奪精光。自開辟以來,日月不虧明。金不失其重,日月形如常。金本從月生,朔旦受日符。金返歸其母,月晦日相包。隱藏其匡廓,沉淪於洞虛。金復其故性,威光鼎乃熺。
此章直指先天金性為丹道之基也。上章並舉金水兩弦猶屬對法,此則倂兩歸一,直提金性根源,令學道者知有歸宿處,且如世間真金入猛火中鍛煉一番,精光自然倍增,罔有奪其色者,凡金尚然,矧(shěn 況且之意。)此本來金性原屬乾元,先天地生,萬劫不壞,有能奪其精光者乎?故曰:“金入於猛火,色不奪精光”。
當其混濛初剖,地闢天開,乾中一陽既破而為離,坤中一隂遂實而為坎。坎屬太隂,其精為金。離屬太陽,其光為火。坎中真金鍛以離中真火,精光自然團結不散。所以日月閤體,而亙古亙今光明不息。故曰:“自開辟以來,日月不虧明”。
世間真金入猛火中,鍛煉數過,分量終不增減纖(xiān通“纖”)毫,況本來金性無欠無餘,由他在乾坤大冶中韆變萬化,分量斷然不增不減矣。所以自有日月以來,升沉出沒,不知幾經薄蝕,而圓明之體萬古長存者,惟金性不毀故也。故曰:“金不失其性(前為“重”字),日月形如常”。
金之精光本一,而日月分受之。日得其光常主外施,月得其精常主內藏。究竟日月原非二體,精光亦非二物,坎中金精雖若寄體於月,實則受胎於日。人但見初三之夕,一點陽光倏從庚方出現,似乎金從月生,不知這點光明原(書中為“元”,疑有誤)從太陽中來。只因晦朔之交,日月閤璧,日魂返照月魄,感而有孕。至於朔旦一陽初動,月魄乃遡(sù同“溯”)日魂而生明,震來受符矣。故曰:“金本從月生,朔旦受日符”。
葢坎中金精原從乾金中分來,故以乾為父。又從坤土中産出,故以坤為母。月當晦時與日媾精,兩相撢持,日在上,月居下,日精入在月中,盡為太隂所收,月光包在日內,盡為太陽所挕(shè古同“攝”),光盡體伏,純黑無光,乃坎金返歸坤土之象。故曰:“金返歸其母,月晦日相包”。
當金返歸母之時,月既為日所包,陽光遂隱匿潛伏,深藏於北方虛危之地,一點金精沉在北極太淵空洞虛無之中。在造化為日月閤璧,鏇璣停輪。在吾身為神歸炁穴,大藥入爐之時也。故曰:“隱藏其匡廓,沉淪於洞虛”。
未幾而隂極陽生,金性來復,庚方之上一陽復萌,在造化為哉生明,在吾身為大藥將産,出坤爐而上升乾鼎。坎中真金到此纔得返本還源,復其乾父之性,赫然成丹,而光明洞徹太虛矣。豈非“金復其故性,威光鼎乃熺”乎?
此章直指金性為造化之根,生身之本。造化之奧全在河圖,水為五行開先,故天一即生水,沿而下之,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到土方纔生金,金獨處其最後,而全五行之氣,是造化以金為要終也。土為五行殿後,故天五纔生土,遡而上之生土者火,生火者木,生木者水,水卻從金而生。金復處,其最先而闢五行之源,是造化又以金為原始也。此終則有始之妙也。金在吾身即屬先天祖性,父母未生以前,此性圓同太虛。迨媾精以後,地水火風四大假合而成幻軀,太虛中一點真性落于其中方能立命,是吾身以金為原始也。及乎四大假合之軀終歸變滅,而此金性獨不與之俱變,萬劫長存,是吾身又以金為要終也。此無終無始之妙也。
昔羲皇作易,剖開太極,劈破天心,最初落下一點便成乾卦,乾為天,而孔子翼之曰:萬物資始。乾為金,而孔子翼之曰:純粹以精。此萬世盡性至命之準則也。釋迦得此以證丈六之身,故尊之曰:金仙。元始得此以結一黍之珠,故寶之曰:金丹。三教根源同一金性,外此即墮旁蹊麯徑矣。此學道者所當細參也。
從金性二字參出三教聖人立地處,可謂泄盡天機。即此見參同一書,無人不當讀,無時不當讀矣。
二土全功章第十一
子午數合三,戊己號稱五。三五既和諧,八石正綱紀。呼吸相含育,佇息(思)爲夫婦。黃土金之父,流珠水之子。水以土爲鬼,土鎮水不起。朱雀爲火精,執平調勝負。水盛火消滅,俱死歸厚土。三性即會合,本性共宗祖。巨勝尚延年,還丹可入口。金性不敗朽,故爲萬物寶。術士伏食之,壽命得長久。土遊於四季,守界定規矩。金砂入五內,霧散若風雨。薰蒸達四肢,顔色悅澤好。發白皆變黑,齒落還舊所。老翁複壯丁,耆嫗成姹女。改形免世厄,號之曰真人。
此章專揭二土之用造化成丹,示人以歸根之要也。
子午數合三,戊己號稱五。三五既和諧,八石正綱紀。呼吸相含育,佇息(思)爲夫婦。
此節言水火二用必歸於中土也。葢丹道妙用無過水火,水火妙用不離戊己,大約舉一即兼兩,舉兩即兼三,會三乃歸一。故水火既濟,其功用全賴中央真土。水屬北方正子,在吾身為坎戊月精,天一所生,其數得一。火屬南方正午,在吾身為離己日光,地二所生,其數得二。兩者一合,便成三數。坎中有戊,是為陽土。離中有己,是為隂土。在吾身為中黃真意。土本天五所生,獨得五數。故曰:“子午數合三,戊己號稱五”。
合之而三性具矣。水火異性,各不相入。惟賴中央土德多方調燮,方得相濟為用。由是水一火二得中央之土,列為四象,重為八卦。四正四隅,分佈環拱,便成八石之象。豈非“三五既和諧,八石正綱紀”乎?
外煉之術以五金配五行,以八石配八卦,丹頭一到,五金八石皆點化而成真金。故仙翁假外象以喻內功,切不可泥象執文。水火既已相濟,其中一閤一闢,便有呼吸往來。呼至於根,吸至於蒂,總賴中宮真土含藏而停育之。此呼吸非口鼻之氣,乃真息也。真息往來,初無間斷,自相閤闢於中土,不啻(chì〔不~〕a.不止,不只,如“~~如此”;b.不異於,如“~~兄弟”。)夫婦之相配偶,乃真胎也。中宮之真胎不動,而一水一火自然呼吸其中。猶太虛之真胎不動,而一日一月自然呼吸其中。豈非:“呼吸相含育,佇息爲夫婦”乎?
此段直指真息(原文為“意”,疑有誤)為金丹之母,南華經雲:真人之息以踵。心印經雲:呼吸育清。黃庭經雲:後有密戶前生門,出日入月呼吸存。皆言真息也。此處指北方正子為水,南方正午為火,以本體而言。後麵指離中流珠為水,坎中金精為火,又以顛倒互用而言矣。
黃土金之父,流珠水之子。水以土爲鬼,土鎮水不起。朱雀爲火精,執平調勝負。水盛火消滅,俱死歸厚土。三性即會合,本性共宗祖。
此節言真土妙用能使三家歸一也。戊己二土分屬水火,水火之中便藏金木,而終始不離於土。葢生身受炁之初,即有中黃真土為金精之所自出,此金本是乾家祖性,中宮不動元神。只因乾金一破流入坤中,實而為坎。坎中金精便屬戊土,即所謂金華也。惟坎中金精從乾父而生,故曰:“黃土金之父”。
乾之一陽既入坎中,中間換入一隂,破而為離,正是坤宮真水化出離中木液,便屬己土,即所謂太陽流珠也。惟離中流珠從坤母而出,故曰:“流珠水之子”。
此言三性之順而相生者也。坎中金精是為太陽真火,離中木液是為太隂真水。離中隂水易至泛濫,來尅坎中陽火,坎中之火乃生中央真土以制之。故曰:“水以土爲鬼,土鎮水不起”。
離中之水能尅坎中真火,中央之土能制離中真水,而坎中之火又能生中央真土。所以水火相尅,兩下交戰,全賴中央真土調停火候。不使兩家偏勝,庶幾各得其平。故曰:“朱雀爲火精,執平調勝負”。
朱雀是火候之火,不可偏屬兩家,所以特稱火精。火盛而有炎上之患,賴真水以消滅之。水盛而有泛濫之處,又賴真土以鎮伏之。火性一死,永不復燃。水性一死,永不復流。俱銷歸於真土之中。故曰:“水盛火消滅,俱死歸厚土”。
此言三家之逆而相尅者也。三家順而相生,須從中宮之土生起。三家逆而相尅,亦從中宮之土尅起。所以丹道作用全在真意。唸頭起處,繫人生死之根。順之則流轉不窮,逆之則輪囬頓息。於此起手即於此歸根。不可不知離中真水稱一性,坎中真火稱一性,中央真土獨稱一性。方其未歸之前強分三性,既歸之後,方知三性本來只是一性。
最初太極函三,渾然天地之心,不可剖析。因混沌一剖,水火遂分上下兩弦,倂中土而成三家。此由合而分也。後來兩弦之炁由分而合,戊己二土銷歸中央,依然一箇宗祖。張紫陽所謂“追二炁於黃道,會三性於元宮”是也。故曰:“三性即會合,本性共宗祖”。
初雲夫婦以兩性相配而言也。繼雲父子言兩性之所自出也。究雲宗祖乃倂為一性矣。夫婦喻坎離,父母喻乾坤,是為兩儀四象。宗祖喻中央祖土,便是返太極處,歸根復命之妙於此可見。
巨勝尚延年,還丹可入口。金性不敗朽,故爲萬物寶。術士伏食之,壽命得長久。土遊於四季,守界定規矩。金砂入五內,霧散若風雨。薰蒸達四肢,顔色悅澤好。發白皆變黑,齒落還舊所。老翁複壯丁,耆嫗成姹女。改形免世厄,號之曰真人。
此節言伏食之神驗也。三性會合便成金丹,吞入口中便稱伏食。迥非旁門服食之術也。世間藥草如巨勝之類尚可延年益算,況金性堅剛萬劫不朽,豈不為萬物中至寶?道術之士倘能伏此先天一炁,夀命有不長久者乎?戊己二土本無定位,周流四季,在東則為辰土,在南則為未土,在西則為戍土,在北則為醜土。木火金水無非土之疆界,作丹之時,賴此土以立中宮之基,伏丹之時,仍賴此土以定四方之界。故曰:“土遊於四季,守界定規矩”。
金砂即還丹也,葢兩物所結就者。入五內即是入口,葢指方吋而言,非服食之邪說也。“霧散若風雨”以下俱是伏丹後自然之驗。丹既吞入口中,靈變不測。周身八萬四千毛孔,若雲騰霧散,風雨暴至之狀。四肢自然薰蒸,顔色自然悅澤,髮白還黑,齒落轉生,老翁復成壯男,老嫗變成姹女,劫運所不能制,造物所不能厄,任他滄海成田,由我逍遙自在,“號之曰真人”不亦宜乎?
同類合體章第十二
胡粉投火中,色壞還爲鉛。冰雪得溫湯,解釋成太玄。金以砂爲主,稟和於水銀。變化由其真,終始自相因。欲作伏食仙,宜以同類者,植禾當以穀,覆雞用其卵。以類輔自然,物成易陶冶。魚目豈爲珠?蓬蒿不成檟。類同者相從,事乖不成寶。燕雀不生鳳,狐兔不乳馬。水流不炎上,火動不潤下。世間多學士,高妙負良材。邂逅不遭値(遇),耗火亡資財。據按依文說,妄以意爲之。端緒無因緣,度量失操持。擣治羌石膽,雲母及礬(fán 見“礬”)磁。硫磺燒豫章,泥汞相煉飛。鼓鑄五石銅,以之爲輔樞。襍性不同類,安肯合體居。千舉必萬敗,欲黠反成癡。稚年至白首,中道生狐疑。背道守迷路,出正入邪蹊。管窺不廣見,難以揆方來。僥倖訖不遇,聖人獨知之。
此章言同類相從,方稱伏食,而外煉者失其真也。
胡粉投火中,色壞還爲鉛。冰雪得溫湯,解釋成太玄。金以砂爲主,稟和於水銀。變化由其真,終始自相因。
此節正言水火同類相變化而成丹也。何為同類?人但知坎為水,不知坎中一陽本從乾家來,正是太陽真火。陽與陽為同類,故坎中真火恆欲炎上以還乾。人但知離為火,不知離中一隂本從坤宮來,正是太隂真水。隂與隂為同類,故離中真水恆欲就下以還坤。此即大易“水流濕,火就燥”。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各從其類之義也。魏公先以世間法喻之,如胡粉本是黑鉛燒就,一見火則當下還復為鉛。冰雪本是寒水結成,一見湯則立即解釋成水。可見火還歸火,水還歸水,本性斷不可違矣。
煉金丹者,只取一味水中之金,水中之金即命蒂也,本來原出於乾性。自乾破為離,離為性根,中有真隂,得南方火炁,砂之象也。學人欲暸命宗,必須以性為主。故曰:“金以砂爲主”。
而此離中砂性,得火則飛,未易降伏,仍賴北方水中之金以制之。學人欲暸性宗,又必須以命為基。故曰:“稟和於水銀”。
要知砂與水銀原是一體同出而異名者也。其初原從一體變化而成兩物,其究還須從兩物變化而歸一體。只此真隂真陽,同類交感,相因為用而已。故曰:“變化由其真,終始自相因”。
變化之法,不過流戊就己,顛倒主賓,使後天坎離還復先天乾坤耳。張紫陽雲“隂陽得類方交感,二八相當自合親”,此之謂也。
欲作伏食仙,宜以同類者,植禾當以穀,覆雞用其卵。以類輔自然,物成易陶冶。魚目豈爲珠?蓬蒿不成檟。類同者相從,事乖不成寶。燕雀不生鳳,狐兔不乳馬。水流不炎上,火動不潤下。
此節旁證同類之義也。伏食之法只取砂與水銀二物變化成丹。金以制砂,其義為伏。吞入五內,其義為食。非伏食無由作仙,非同類之物,無由取以伏食。故曰:“欲作伏食仙,宜以同類者”。
此二句為通章要領,以下旁引麯喻總是發明同類二字,世間一切有情無情之物,莫不各有其類。若同類者相從,有如植禾之必以穀,覆鷄之必用卵,其炁自然相輔,庶幾物得化生而易於陶冶矣。若非類強合,則如魚目之不可為珠,蓬蒿(hāo)之不得成檟,鷰雀之決不生鳳,狐兔之決不産馬。其性迥然各別,必至事情乖違,而難以成寶矣。何況水本流濕,其潤下之性也,一流即不能強之使上。火本就燥,其炎上之性也,一動即不能強之使下。此一坎一離所以各從其類,砂與水銀之所以變化而成丹也。即伏食之義也。
世間多學士,高妙負良材。邂逅不遭値(遇),耗火亡資財。據按依文說,妄以意爲之。端緒無因緣,度量失操持。擣治羌石膽,雲母及礬(fán 見“礬”)磁。硫磺燒豫章,泥汞相煉飛。鼓鑄五石銅,以之爲輔樞。襍性不同類,安肯合體居。千舉必萬敗,欲黠(xiá)反成癡(chī同“癡”)。稚年至白首,中道生狐疑。背道守迷路,出正入邪蹊。管窺不廣見,難以揆方來。僥倖訖不遇,聖人獨知之。
此節耑破爐火之謬言。一切有形有質者皆非同類之真也。欲煉還丹必須採取藥物,一性一命本先天無形之妙,喻為鉛汞,迥非凡砂水銀。欲煉還丹必是安爐立鼎,藥物入爐,用先天真火鍛煉,喻為爐火,迥非燒茅弄火。還丹工用,全資火候而烹煉,既而溫養,終而變化,一粒圓成,脫胎入口,喻為伏食,迥非服鉺金石。然而金丹大道,萬劫一傳,兼且世人福薄,難逢真師,往往多流於偽術。有等狂夫,自負高材,博學不求真師指授,妄認己意,附(傅)會丹經,遂以凡藥為鉛汞,以燒煉為爐火,以服餌為伏食,既不識端緒,又不知度量,於是廣求五金八石,襍(zá同“雜”)用三黃四神,既非本來同類之物,安肯合體成丹?是猶認魚目而為珠,望狐兔以生馬也。此等偽術,勢必萬舉萬敗,白首無成。小則耗損資財,大則喪身失命。似黠(xiá)而實癡,當疑而反信,此為守迷背道,出正入邪,不肯自己認錯,轉將錯路指人,遂以管窺蠡測之見著書立言,貽誤方來,塞卻後來途徑,瞎卻後人眼目,以至人法眼觀之,無半點是處。此輩尚不覺悟,方且欲僥倖於萬一,豈不謬哉?
首章指出兩弦真氣,次章獨揭先天金性,三章纔說三性會合,直到還丹入口,位證真人,伏食之旨已無餘蘊矣。但世人惑於旁門燒煉之術,往往假託伏食而實非同類之真,故此章重言以破其迷。呂公警世詩雲“不思還丹本無質,翻餌金石何太愚!”引而不發,其即仙翁破迷之意乎?
祖述三聖章第十三
若夫三(至)聖,不過伏羲,始畫八卦,效法天地。文王帝之宗,結體演爻辭。夫子庶聖雄,十翼以輔之。三君天所挺,疊興更禦時。優劣有步驟,功德不相殊。製作有所踵,推度審分銖。有形易忖量,無兆難慮謀。作事令可法,爲世定此(詩)書。素無前識資,因師覺悟之。皓若褰(qiān1揭起2 古代稱套褲)帷帳,嗔目登高臺。火記六百篇,所趣等不殊。文字鄭重說,世人不熟思。尋度其源流,幽明本共居。竊爲賢者談,曷敢輕爲書?若遂結舌瘖(yīn同“喑”),絕道獲罪誅。寫情著竹帛,又恐泄天符。猶豫增嘆息,俛(同“俯”)仰綴(役)斯愚。陶冶有法度,安能(未可)悉陳敷。略述其綱紀,枝條見扶疏。
此章言祖述三聖之易以闡明大道也。
若夫三聖,不過伏羲,始畫八卦,效法天地。文王帝之宗,結體演爻辭。夫子庶聖雄,十翼以輔之。三君天所挺,疊興更禦時。優劣有步驟,功德不相殊。製作有所踵,推度審分銖。有形易忖(cǔn)量,無兆難慮謀。作事令可法,爲世定此書。
此節言三聖作易,為大道之淵源也。道體同於太虛,本無名象。邃古以前,混混沌沌,忘乎道,無非道也!自聖人作易,方纔鑿破混沌,一切天機乃盡泄矣。易之為書畫卦始於伏羲,繫辭縯於文王,十翼成於孔子,更三聖而易道始備。
羲皇為開天之聖,宇宙在手,萬化生心,當時仰觀俯察,窮取造化根源。天不愛道,於是河出圖,洛出書,為之印證。從此灼見造化根源只一太極,太極之精蘊不出河圖洛書。河洛之中,五即太極也!由此分出一隂一陽而為兩儀,由兩儀而生四象,由四象而生八卦。八卦既畫,其序則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乾以原始,坤以要終,兩頭包括隂陽。震為天根,巽為月窟。一中分出造化。其位則乾南坤北,離東坎西,兌東南,艮西北,巽西南,震東北,隂陽之純且中者居四正,雜且偏者居四隅。天位乎上,地位乎下,乾坤定子午之位。日生於東,月生於西,坎離列卯酉之門。以至山鎮西北,澤注東南,風起西南,雷動東北,悉合造化自然法象。重之為六十四卦,其序其位大略相同。葢卦未畫時,易在天地,卦既畫時,天地在易。是謂“效法天地”。此先天之羲易也。先天之易,但立其體,未究其用。
厥後,連山首艮,歸藏首坤,夏商之易,雖各有其用,而精義未彰。至商周之際,文王蒙難羑裏,身經憂患,大用現前,乃翻轉羲皇局面,顛倒乾坤化機,其位則離火自東而南,代乾之位,乾之大用在離,向明之象也。坎水自西而北,代坤之位,坤之大用在坎,藏用之地也。震木本在東北,進而居東以代離,木與火為侶也。兌金本在東南,退而居西以代坎,金與水為朋也。退乾父於西北,實居坎水之前,取乾知大始之義。置坤母於西南,實居離火之後,取坤作成物之義。艮來東北,處先天震位,長男返為少男,陽以進極而退也。巽往東南,處先天兌位,少女轉為長女,隂以退極而進也。隂陽之少而交者居四正,老而不交者居四隅。義取交易為用,其八卦之序,則自帝出乎震,以至成言乎艮。循環無端,終始萬物。義取變易為用,其六十四卦之序,則始於乾坤,中於坎離,終於既濟,未濟。
義取反對為用,位置既易,因象繫辭,係在卦下者,謂之彖辭,如元亨利貞之類。係在逐爻者,謂之爻辭,如潛龍勿用之類。象辭,占變粲然大備,是謂“結體演爻辭”。此則後天之周易也。
孔子生諸聖之後,晚而好易,韋編三絕,其義益精。作十傳以羽翼聖經,謂之十翼。象彖文言專發文王後天之辭,繫辭說卦兼明伏羲先天之象,序卦雜卦旁通流行之妙,反對之機大約。盡性至命之微言,窮神知化之奧義,無不悉備其中。是謂:“十翼以輔之”。使人從後天以返先天,而易道集其大成矣。
三聖皆天挺之資,迭興間出,倡明大道。作述雖分先後,功德實無優劣。伏羲之易取諸造化,文王之易取諸伏羲,孔子之易兼取諸羲文,或作或述,同出一源,其間分數銖兩毫髮不差。無兆者,形而上之道,太極是也。有形者,形而下之器,卦爻象數是也。形上之道,難以揣摹。形下之器,易為忖(cǔn)度。所以畫卦繫辭作翼,而一隂一陽之道遂宜乎其中。三聖定為此易書,正欲萬世學道之士則而象之耳。
素無前識資,因師覺悟之。皓若褰(qiān1揭起2 古代稱套褲)帷帳,嗔目登高臺。火記六百篇,所趣等不殊。文字鄭重說,世人不熟思。尋度其源流,幽明本共居。竊爲賢者談,曷敢輕爲書?若遂結舌瘖(yīn同“喑”),絕道獲罪誅。寫情著竹帛,又恐泄天符。猶豫增歎息,俛(同“俯”)仰綴斯愚。陶冶有法度,安能悉陳敷。畧述其綱紀,枝條見扶疏。
此節言準易以作參同契,直敍其源流也。魏公自言大道非真師不傳,天縱如三聖,製作且有所踵,況我素無先知之資,豈能坐進大道?幸遇真師先覺而始得開悟耳!因師覺悟之後,夙障盡空,疑團冰解,雙目洞明,有若褰帷帳而登高臺,豈不快哉?易有六十四卦,除去乾坤坎離四卦應爐鼎藥物,其餘一日兩卦,朝屯暮蒙,一月三十日,準六十卦,十月三百日,便準六百卦。究竟簇年歸月,簇月歸日,簇日歸時,火候工夫只在一刻。文雖鄭重,旨趣不殊,非果有六百篇火記也。奈世人不能好學深思,究其源流之所在。倘能究之,只此一坎一離,月幽日明,同類共居,日月為易,通乎晝夜,便是無上至真妙道。
我今因師覺悟,灼見道在目前,祗可與一二賢者共談,不敢輕易筆之於書也。然遂閉口結舌,誠恐逆天道而獲譴。若盡情著之竹帛,又恐泄天寶而罹愆(qiān罪過)。進退兩難,猶豫俛仰,只得假大易有象之文寓大丹無形之用,費盡陶冶,約畧敷陳,鼎器藥物,粗述綱紀。採取烹煉,微露枝條。翼後學之得意而忘言耳。蓋書不盡言,言不盡意。仙翁參同一書,實與三聖作易,盡性至命窮神知化之宗旨若合符節。世之有緣遇師者,得此一印證而了然矣!
還丹法象章第十四
以金爲隄(同堤)防,水入乃優遊。金數(計有十五)十有五,水數亦如之。臨爐定銖兩,五分水有餘。二者以爲真,金重如本初。其土(三)遂不離(入),二者(火二)與之俱。三物相含受,變化狀若(有)神。下有太陽炁,伏蒸須臾間。先液而後凝,號曰黃輿(yú)焉。歲月將欲訖,毀性傷壽年。形體為(如)灰土,狀若明窗塵。擣治倂合之,持入赤色門。固塞其際會,務令致完堅。炎火張於下,龍虎(晝夜)聲正勤。始文使可修,終竟武乃成。候視加謹密,審察調寒溫。周旋十二節,節盡更湏親。氣索命將絕,體死亡魄魂。色轉更爲紫,赫然稱還丹。粉提以一丸,刀圭最爲神。
此章全舉還丹法象,以為入室之準則也。
以金爲隄防,水入乃優遊。金數十有五,水數亦如之。臨爐定銖兩,五分水有餘。二者以爲真,金重如本初。其土遂不離,二者與之俱。
此節言金水二炁為金丹之真種也。葢還丹妙用徹始徹終,隻此金水二物。建之即為爐鼎,採之即為藥物,烹之即為火候,乃至抽添運用,脫胎神化,無不在此。然學道之士當知所先後,未有隄防不立而得金水之用者也。坎中之金本伏處而在內,然內者不可不出。金丹作用必須先立隄防,牢鎮六門,元氣方不外泄。離中之水易泛濫而在外,然外者不可不入。況隄防既立,不許泛濫,真精無復走漏,自然優遊入爐。故曰:“以金爲隄防,水入乃優遊”。
金水兩物之中,本藏戊己二土。土之生數得五,成數得十。坎中之金納戊,是得其十數之五也。離中之水納己,是亦得其十數之五也。二土合而成圭,兩弦之炁恰好圓足。故曰:“金數十有五,水數亦如之”。
隄防既立,方及臨爐之用。臨爐配合,仍舊是金水二物,但銖兩分數纖毫不可差錯。真水真金二者須要適均,不可太過,亦不可不及。故水止於五分,當防其有餘而泛濫,不可太過也。金亦須五分,當重如原初之銖兩,不可不及也。金水二者既得其真,自有真土調和其間。葢離中納己,其五分之水即己土也,坎中納戊,其五分之金即戊土也。舉金水二物而真土在其中矣。及至戊己二土會入中央,亦適得五分本數,三家相會恰圓三五之數。故曰:“其土遂不離,二者與之俱”。
三五之義出於河圖,東三南二,木火為侶。北一西四,金水為朋。此處但舉金水而不及木火者,葢以金水為精魄,如人之形。木火為神魂,如人之影。形動則影隨,吋步不離,木火之於金水亦然。精魄既合同而化,神魂亦與之俱妙矣。此金丹造化之妙也。
三物相含受,變化狀若神。下有太陽炁,伏蒸須臾間。先液而後凝,號曰黃輿(yú)焉。歲月將欲訖,毀性傷壽年。形體為灰土,狀若明窗塵。
此節言坎離交會,金丹之法象也。金水兩弦之炁得真土以含育之,是為三物一家。其中自生變化之狀,而神明不測矣。葢前後隄防既已完固,不容絲毫走漏,爐中真炁自然發生。然後抽坎中之陽填離中之隂。北海中太陽真火燻蒸上騰,須臾之間,離宮真水應之,先時化為白液,後乃凝而至堅。兩者交會於黃房,運旋不停,有黃輿之象。所謂“嬰兒姹女齊齊出,卻被黃婆引入室”也。然此兩物未交之前,當以真意合之;兩物既交之後,又當以真意守之;一點陽炁斂入厚土中,生機轉為殺機;譬若窮冬之季,萬物剝落而歸根。故曰:“歲月將欲訖,毀性傷壽年”。
初時神入炁中,寂然不動,似乎薧木死灰。久之生機復轉,一點真炁希微隱約,滃然上升,有如野馬塵埃之狀。故曰:“形體為灰土,狀若明窗塵”。此為坎離始媾,大藥將産之法象。
擣治併合之,持入赤色門。固塞其際會,務令致完堅。炎火張於下,龍虎聲正勤。始文使可修,終竟武乃成。候視加謹密,審察調寒溫。周旋十二節,節盡更須親。氣索命將絕,體死亡魄魂。色轉更爲紫,赫然稱還丹。粉提以一丸,刀圭最爲神。
此節言乾坤交媾,還丹之法象也。坎離既交會於黃房,摶煉兩物,倂合為一,養在坤爐之中。時節一到,大藥便産。所謂“水鄉鉛,只一味”是也。大藥既産即忙採取,當以真意為媒,廻風混合,徐徐從坤爐升入乾鼎,方得凝而成丹。故曰:“擣治倂合之,持入赤色門”。
此二句有吸舐(shì)撮閉無數作用在內。赤色門即絳宮,乾鼎是也;藥既升鼎,漸凝漸結,又徐徐從乾鼎引下,送歸黃庭,此時當用固濟之法,深之又深,密之又密,直到虛極靜篤,一點真陽之炁方不洩漏。故曰:“固塞其際會,務令致完堅”。
固塞之極,一陽動於九地之下,形如烈火斬關而出。正子時一到,亟當發真火以應之。霎時乾坤閤闢,龍虎交爭,便有龍吟虎嘯之聲。故曰:“炎火張於下,龍虎聲正勤”。
大藥初生,用文火以含育之,方得升騰而出爐。大藥既生,用武火以鍛煉之,方得結寶而歸鼎。故曰:“始文使可修,終竟武乃成”。
此中火候不可毫髮差殊,當用文而失之於猛,則火太炎矣。當用武而失之於弱,則火太冷矣。必相其寬猛之宜,調其寒溫之節,方能得中。故曰:“候視加謹密,審察調寒溫”。
子時從尾閭起火,應復卦一陽初動,是為天根。直至六陽純乎乾,動極而復靜矣。午時從泥汍退火,應姤卦一隂初靜,是為月窟。直至六隂純乎坤,靜極而復動矣。故曰:“周旋十二節,節盡更須親”。
此乾坤大交之法象也。動靜相生,循環不息,練之有練,日逐抽鉛添汞,久之鉛盡汞乾,隂消陽長,方得變種性為真性,化識神為元神。隂滓盡除,則屍氣滅而命根卒斷;陽神成象,則凡體死而魂魄俱空。故曰:“氣索命將絕,體死亡魄魂”。
關尹子所謂“一息不存,道將來契”正此時也。至於伏煉久久,絕後再甦(sū同“蘇”),心死神活,而鼎中之丹圓滿光明塞乎太虛矣。豈非“色轉更爲紫,赫然稱還丹”乎?
金丹本乾家所出,還歸於乾,故稱還丹。色轉紫者,取水火二炁鍛煉而成也。還丹有氣無質,不啻(chì不異于)如一丸之粉,一七之刀圭,而其變化若神已如此。從此脫胎換鼎,再造乾坤。子又生孫,變化不測,過此已往,未之或知矣。豈非“粉提以一丸,刀圭最爲神”乎?
刀者,水中金也。圭者,戊己二土也。可見徹始徹終,隻取金水土三物變化而成還丹耳。崔公《入藥鏡》雲:“飲刀圭,窺天巧”。呂祖《沁園春》雲:“當時自飲刀圭,又誰信,無中産就兒”。其旨畧同。
此章全露還丹法象,系伏食捲中大關鍵處。初言兩物相交,則伏炁於坤爐而産藥。繼言一陽初動,則凝神於乾鼎而成丹。前兩節總是金丹作用,後一節方是還丹作用。《入藥鏡》雲:“産在坤,種在乾”。《悟真篇》雲:“依他坤位生成體,種在乾家交感宮”。皆本諸此章。
還丹名義章第十五
推演五行數,較約而不繁。舉水以激火,奄然滅光明。日月相薄蝕,常在晦朔(朔望)間。水盛坎侵陽,火衰離晝昏。陰陽相飲食,交感道自然。名者以定情,字者緣(以)性言。金來歸性初,乃得稱還丹。吾不敢虛說,倣傚聖人文。古記顯(題)龍虎,黃帝美金華。淮南煉秋石,玉陽加黃芽。賢者能持行,不肖毋與俱。古今道由一,對談吐所謀。學者加勉力,留念深思維。至要言甚露,昭昭不我欺。
此章結言還丹名義不外水火之性情也。
推演五行數,較約而不繁。舉水以激火,奄然滅光明。日月相薄蝕,常在晦朔間。水盛坎侵陽,火衰離晝昏。陰陽相飲食,交感道自然。
此節言水火交感,雖變而不失其常也。葢丹道之要,不外一水一火。水火本出一原,後分兩物。乾中一陽走入坤宮成坎,坎中有太陽真火。坤中一隂轉入乾宮成離,離中有太隂真水。水火二炁互藏其根,化化不窮,五行全具其中。葢水能生木,木能生火,火能生土,土能生金,金轉生水。左旋一周而相生,便是河圖順數。火能尅金,金能尅木,木能尅土,土能尅水,水轉尅火。右旋一周而相尅,便是洛書逆數。一順一逆,一生一尅,而五行之千變萬化,總不出其範圍。故曰:“推演五行數,較約而不繁”。
天一生水,水本真陽,落在北方太隂之中,所以水反屬隂。地二生火,火本真隂,升在南方太陽之位,所以火反屬陽。隂盛便來侵陽,水盛便能滅火。葢先天無形之水火,主相濟為用。後天有形之水火,便主相激為仇。故曰:“舉水以激火,奄然滅光明”。
天上之日月即是世間之水火,日屬太陽火精,其光無盈無虧。月屬太隂水精,借太陽以為光。晦朔之交,日與月並會於黃道,謂之合朔。然但同經而不同緯,故雖合朔而日不食。若同經而又同緯,月不避日,陽光便為隂魄所掩,所乙太陽薄蝕長在朔日。故曰:“日月相薄蝕,常在晦朔間”。
人生與造化若合符節,世人但知坎水為月,不知離中一點真水正是月精。但知離火為日,不知坎中一點真火正是日光。晦朔之交,日月合璧,水火互藏,一點太陽真火沉在北海極底。邵子所謂“日入地中,媾(交)精之象”也。在丹道為坎離會合,一陽初動之時;此時當溫養,潛龍勿可輕用,直到陽光透出地上,方纔大明中天。若真陽不能作主,陷在隂中,無由出爐,即是北方寒水過盛浸滅太陽之象。真火既為寒水所浸,日光便受重隂掩抑,正當中天陽盛之時,奄奄衰弱,昏然而無光矣。故曰:“水盛坎侵陽,火衰離晝昏”。
坎居北方幽闕之中,正子位上,月當朔之象也。離居南方向明之地,正午位上,日當晝之象也。水火均平,方得交濟為用。一或偏勝,便致薄蝕為災。日月之相薄蝕,即“舉水以激火,奄然滅光明”之義也。
當與中篇“晦朔薄蝕,掩冒相傾”參看。雖然此特言其變耳。若水不過盛,火不過衰,日以施德,月以舒光,水火自然之性情即隂陽交感之常道。薄蝕災變何自而生?故曰:“陰陽相飲食,交感道自然”。
日月反其常道,故雲薄蝕。隂陽循其自然,故雲飲食。葢以造化日月之合有常有變,喻身中坎離之交有得有失,不可不慎密也。
名者以定情,字者緣性言。金來歸性初,乃得稱還丹。
此節言金返歸性,乃還丹之了義也。離中元精本太隂真水,又稱木液。坎中元炁本太陽真火,又稱金精。丹道以水火為體,金木為用。關尹子曰“金木者,水火之交(是)也”。金木雖分兩物,究其根源隻一金性。金性本出先天之乾,未生以前,純粹以精,萬劫不壞。隻因有生以後,混沌一破,走入坤宮,是為坎中金精,乾家之性轉而稱情。
乾之一陽既變為坎,其中換入坤之一隂,是為離中木液,坤家之情轉而稱性。葢木主寧靜,字之曰性。所謂人生而靜,天之性也。金主流動,名之曰情。所謂感於物而動性之慾也。兩者同出異名,譬如隻此一個人,既有名,復有字,名字雖分兩樣,性情原是一人。故曰:“名者以定情,字者緣性言”。
其初,乾中之金變而成坎,便是性轉為情。一轉則無所不轉,輪迴顛倒隻在目前,所謂順去生人生物也。今者,仍取坎中真金還而歸乾,便是情返為性。一返則無所不返,堅固圓常,頓超無漏。所謂逆來成聖成仙也。學道之士,若能於感而遂通之後,弗失其寂然不動之初,而丹乃可還矣。故曰:“金來歸性初,乃得稱還丹”。
此兩句不特為一部參同契關鍵,且能貫穿萬典千經。《愣嚴經》雲:“如金礦襍於金精,其金一純,更不成襍”。《圓覺經》雲:“如銷金礦,金非銷有,既已成金,不重為礦,經無窮時,金性不壞”。是此義也。呂純陽雲:“金為浮來方見性,木因沉後始知心”。張紫陽雲:“金鼎欲留朱裏汞,玉池先下水中銀”。亦此義也。可見三藏梵典,只發揮得金性二字,萬卷丹經,只證明得還丹二字〞。且更兼質之羲易,若合符節,可以豁然矣。還丹法象已備見上章,此特結言其名義耳。
吾不敢虛說,仿效聖人文。古記顯龍虎,黃帝美金華。淮南煉秋石,玉陽加黃芽。賢者能持行,不肖毋與俱。古今道由一,對談吐所謀。學者知勉力,留念深思維。至要言甚露,昭昭不我欺。
此節言還丹宗旨,實祖述從上先聖也。自開闢以來,隻有此一點金性;得此以自度,超凡入聖固是這個;得此以度世,著書立言也是這個。所謂千百世之上,千百世之下,有聖人出焉,此心此理無不同也,迥非一切虛詞曲說可得而擬。故曰:“吾不敢虛說,倣傚聖人文”。
本來金性無名無字,古聖因覺悟末學,強為安名立字,種種不一。還丹之道取龍虎兩弦之炁相配而成,古丹經中顯出龍虎兩物。故曰:“古記顯龍虎”。
不特此也,昔黃帝煉成還丹,美其名曰金華;淮南丹成又名秋石,玉陽丹成又名黃芽。龍虎象一金一木;金華象水中之金;秋石色本黑而轉白,亦象水中之金;黃芽象土中之金;究竟名字雖殊,性情則一。
所謂“較約而不煩”者也。即如篇中言龍虎,言金華,言黃芽,不一而足,或喻兩物,或喻真種,要皆本黃帝以來之遺文。豈故為虛詞曲說以誤後學哉?然此事隻可與賢者行持,斷斷不可與不肖者同事,何以故?賢者性慧而能通,得真師一言開悟,便知專求先天金炁,煉成還丹,不受群惑。不肖者性鈍而易惑,聞說龍虎便疑是爐火外道,聞說金華黃芽便猜做五金八石,聞說秋石便思煉食溲溺。錯認先聖大道,流入徬門,此輩詎可與共事哉?豈知一切異名總不出先天金性,隻此一事實,餘二即非真。
先聖先賢得心應手之後,著書立說,雖各出手眼,然到宗旨合同處,恍如對麵而談,無不吐露,至切至要,更無一字自欺欺人。學者倘能參禮真師,研窮元奧,勉力而深思之,悉與此書印證,毫髮不差,方知還丹大道隻在目前,仙翁真不我欺也,何不直下承當,而轉轉賺誤乎?此係上篇伏食末章(節),專為還丹二字結尾。故魏公自發其作書之原委特叮嚀之。
抑有疑焉!魏公既言參同一書祖述三聖之易而作矣,此處倣傚聖人又別指黃帝以下,一可疑也。“世俗相沿”又雲魏公不知師授誰氏,得古文龍虎經倣之作參同契。二可疑也。愚常竊取近代所傳龍虎經反覆玩之,不特義蘊淺薄,視參同有天壤之別,即其章章相傚,句句相摹,聲口逼肖,蹈襲之蹊徑顯然。葢世間好事者見此章有古記顯龍虎句,求其說而不得,遂造作偽書以欺世而惑衆耳。後來彭曉王道輩,讀書無眼,甘為所欺,反以此書為依傍龍虎經而作,豈不誤哉!自王彭作俑以來,近代爐火家無不奉龍虎經為指南,並將此書牽入爐火,牢不可破,遂使金丹大道流為徬門燒煉之術,良可悲也。
然則倣傚聖人句究竟何居?曰此聖人泛指黃帝以來諸祖,倣傚者言金華黃芽諸異名所自出也。非耑指龍虎經也。若專指龍虎經,則金華黃芽等又出何經耶?即使果有龍虎經,必係上古之文,在魏公時尚彷彿相傳,今則久已亡矣,決非近代所傳之偽龍虎經也。然則倣傚聖人祖述三聖兩說究竟何居?曰兩者各不相悖,篇中龍虎金華諸異名,相沿於黃帝以來所傳之文,而藥物爐鼎火候三種法象,則斷斷出乎三聖之易,不可誣也。此禦政伏食之所以相為錶裏也。其參攷丹經,則中篇結尾“惟昔聖賢,伏煉九鼎”等句印證甚明。其原本週易,則下篇結尾“歌敍大易,三聖遺言”等句印證尤明。後兩篇結尾實與此章首尾相應,彼兩章內並不提龍虎經一字,可見此處倣傚聖人其為泛指之辭無疑矣!非愚輙敢為臆說,皆俱仙翁所自道也。此係千古一大疑案,管窺之見,聊為指破,知我罪我,其何敢辭。
伏食諸章,尤奧於前兩捲,得此闡發,不啻皎日之中天矣。至如龍虎經一案,以偽雜真,千數百年來,無人敢開口,並為道破,快絕快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