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中学毕业 崔锡麟初探社会(5.2) 汪家巷(下)
崔锡麟告辞,走向大门。见几位女性还在赏花,他停下脚步,按菊生朋友的身份行礼:“四妈! 汪姑姑! 锡麟告辞,日后再来请安。”
“请慢走! 看看这个小伙,眉清目秀的,还这么懂礼节。”四妈夸奖着。崔锡麟脸有点红,加快脚步出了大门,身后传来一阵窃窃笑声。陪崔锡麟出来的汪菊生也笑起来:“你也喊她姑姑,她比你还小,属龙的,是我父亲最小的妹妹。 ”
“应当的嘢,你都喊她姑姑,我小你6岁,更应该随你喊她姑姑了。”
“倒也是。”
没走几步,进了汪菊生家,见到他太太杨氏,一个美丽、有些瘦弱的年轻妇人。他们的女儿刚出生不久,还在襁褓之中。杨氏见有客至,招呼自己丈夫陪崔锡麟在堂屋八仙桌坐下,吩咐佣人:“大莲子,给客人上茶!”
崔锡麟忙说:“不用客气,我们还是去画室吧?”
汪菊生站起来:“也好。大莲子,把茶端到我画室去吧。 ”
大莲应道:“嗯呶! ”
汪菊生的画室在后院,里面宽敞明亮,窗下有个小案,上面是篆刻的工具和各种各样的章料。屋子中央的大案上放着大小画笔和颜料、调色的梅花蝶、青花瓷笔洗,正中铺垫一块羊绒画毯。四面墙上挂了不少汪菊生的画作。崔锡麟见这些画都未装裱,问道:“淡如兄,为何有这么多画芯在此? ”
“嗨! 你也知道,我没有画兴时不愿动笔,欠下画债太多,实在拖不过去了,就画上一批,一起送到装裱店去。”
“既是求画,为何不让他们自己去裱? ”
“这些人不是亲戚就是朋友。要么不送,要送就送裱好的字画,才是真心实意。 ”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锡麟受教匪浅。 ”
“还是老弟嘴甜。来唦! 我们画起来! ”汪菊生到边上的柜子里取出画绢,接着说:“我备好了画工笔的熟绢,裁多大给你? ”
崔锡麟一听,摆手说:“有两尺熟宣纸就行。绢好是好,但太贵重,我向来不曾用过。”
“不碍事!我来裁出两尺绢让你画。我们先说好,这次你来画,我在边上看,行不行?”汪菊生一边裁绢,一边说。
“行! 你想让我画什么?” 崔锡麟问。
“随便,画什么都好。 ”
崔锡麟想了片刻,有主意了:“今天是第一次访问淡如的家,就命题《访菊》吧? ”
“太好了! 我本是在古历九月初九出生的,故此叫菊生。而且,我们刚在我四爷家里赏过菊。就画菊,但我还是更欢喜本菊花。”
“那好! 就画一幅本菊。 ”
崔锡麟在画案前坐定,平心、静气。首先,取一支唤做蟹爪的细狼毫,在熟绢上用墨勾勒出一大一小两朵菊花和一些枝叶的轮廓,然后右手拿两支白云画笔,一支蘸颜料,填在勾勒出的墨线之内的一侧,再用一支蘸清水,将颜色渲染开,水晕散了笔痕,又过渡了明暗色调。最后将画翻过来,在画的反面重点上色,使其色彩厚重、层次分明。末了,在画的右上方题诗:
访菊
闲趁霜晴试一游,酒杯药盏莫淹留。
霜前月下谁家种,槛外篱边何处秋。
蜡屐远来情得得,冷吟不尽兴悠悠。
黄花若解怜诗客,休负今朝挂枝头。
左边落款:淡如兄教正,崔叔仙画并题。
这边汪菊生也没闲着,他在边上看上一阵,到小案上忙乎一阵再过来看,就这般两边忙。等崔锡麟完成画作,他手上也有了一枚刻好的印章,上有“崔叔仙书画”五个篆字。崔锡麟大喜过望,忙了一个多小时,留下一幅画,换一方印章,嘴里喊出:“以画易印,我赚了! ”
汪菊生说:“你说得不对,能换这么好的工笔画,我才大赚了一笔呐! 还有,你题的诗出自《红楼梦》,也是我很欢喜的一首。正好应了你今天高兴的心情。 ”
“是啊! 今天又赏菊、又荣登贵府,明个就开始工作,怎能不高兴? 就怕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崔锡麟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还有一件事更值得高兴,那就是见到了如此美貌的“汪姑姑”。 刚才画画时,汪嘉玉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晃动,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正想到此,就见大莲进来报:“三少爷,小姑奶奶和巧兰过来了,说是要看画。”话音未落,汪嘉玉已走进画室。她一进门就问:“你们画好没有? 我看看。”汪菊生说:“你等一下。”说着便把崔锡麟的画钉在墙上。汪嘉玉走上前去一看,吃惊道:“哎呀!画得真好!像真的一样。”
“谢谢汪姑姑夸奖! ”崔锡麟又见到她,心中暗喜。
“崔先生不必拘礼,叫我嘉玉就行。 ”
“真的可以吗? ”
“当然可以啦。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帮我也画一张,好吗? ”
“这没问题,但是今天出来有点久了,怕我爸妈在家里不放心。我先回去,晚上就给你画,画好了叫淡如带给你。 ”
“不急的,你慢慢画。 ”
“那你也要我画花卉吗? 你喜欢什么花? ”
“只要是花,我都喜欢。”汪嘉玉说到这,从头上取下那一朵小小的波斯菊,递给崔锡麟,说:“画它就蛮好。 菊生呐! 再裁一块你的绢给叔仙带回去。 ”
崔锡麟拿着绢和小花回到土坝家中。待看病的人一离开,崔锡麟就把找到工作的好消息告诉了父母,爸爸妈妈听了自然很高兴。晚上照例吃烫饭搭妈妈自制的酒香萝卜干。为表示庆贺,妈妈拿出一枚咸鸭蛋,用刀切开,一半给丈夫,一半给儿子。
晚饭后,崔锡麟把饭桌仔细擦干净,垫上布,铺上绢,把那朵波斯菊花放在面前,开始作画。妈妈问:“三龙,这是要给谁画呀? 煤油灯底下看得清吗? ”
崔锡麟答:“看得清,我刚才把灯罩特地擦得雪亮。明天要上班,怕白天时间不多,我已经答应汪菊生的小姑姑,尽快画给她。 ”
“你是说汪家的小妹,嘉玉小姐呀! 原来你们相识的呀? ”
“也就今天下午才刚刚认识,我们在汪四爷家碰到的。后来,她在淡如那里见到我画的画,蛮欢喜的,我就答应画一幅给她。 妈知道她呀? ”
“知道,知道,听东大街的人说起过,汪家小妹人生得好看,心眼又好,还识文断字。样样都好,就是脾气怪。她从小就是汪家老爷的掌上明珠,什么事都由着她。她说不裹小脚,就不裹;她说要读书,就请先生上门教。后来她父母都走了,几个哥哥更是护着她。给她说媒的人就差把汪家的门槛踏破,可她一个也看不上。十七八岁了,还没说好婆家,家里又没人能管得了她唦,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
崔锡麟听妈妈这样说,不以为然:“他们这么说,一定是不了解她。虽然她是大户小姐,但我觉得她很随和,是个落落大方的人,丝毫看不出脾气怪。这画还是她主动跟我要的呐。”
妈妈听儿子的话音,似乎觉察到一点不寻常,建议儿子说:“既然是送给人家小姐的,你可要用点心。要不要去隔壁夏家借个桌子画呀? 电灯公司刚给他家拉了电灯线,电灯一开,亮得不得了。 ”
“不用了,妈妈,就这么一小幅画,就在家画吧,一下子就好。 ”
“别太仓促了,好好画,啊!”妈妈说完,在桌子顶头坐下纳鞋底,崔锡麟在另一边认真作画。他先打腹稿,再用宣纸画一草稿,然后才正式画在熟绢上。画好以后题字,还是红楼诗,这次他选了《忆菊》中的后四句: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迟。
谁怜我为黄花瘦,慰语重阳会有期。
次日一早起来,崔锡麟先去汪家大院,把画交给汪菊生,请他转交汪嘉玉。然后他回过头,直奔蚕桑试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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