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記之故人風雨 （八）

      惜惜與三少定下親原不是盛家的意思。

      盛老爺一向屬意予馮公使的大小姐，馮公使下一任的任命書据供職行政院的熟人透露將會調派紐約。盛氏的主要投資近來都轉向花旗囯，這種財富的預見性轉移同盛夫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説穿了，盛夫人和著名的三姐妹是Wellesley College的同學，又因爲年齡與最幼的那位相仿，當另兩位姐姐畢業后，她們成了至為親厚的手帕交。

      年初時滬上舉辦“上海公主”的選美，一向西化的馮大小姐不顧家人勸阻執意參選，一路過關斬將進了前十之列。決賽前，明星畫刊登了封面“新生活，新運動，上海公主決賽著新式泳裝角逐”，這一來惹惱了盛家，雖説最後主辦方出面説明那不過是造聲勢的噱頭，馮小姐亦偃旗息鼓地退了選，但印象分在盛老爺眼中大打了折扣。本就是雙方家長因利益而看對眼的姻緣，並未做實，三少一直反對，這場名噪一時的熱鬧間接幫了他。

      待這場風波平息下來，承乾請了當初做引薦人的宋先生探盛家的口風，三少自是大喜過望，央了母親同盛老爺説項。盛夫人是這樣說的“沒想到三兒早盯上方府的二小姐了，那女孩我也見過，雖説論門第，出身，同馮家還差了一截，但也頗說的過去了。他們在鄉下是望族，但如今在龍蛇混雜的上海灘卻擺不起那種小地方鄉紳的架子。娶媳娶德，這孩子模樣不錯，待人接物依我看也不失大家閨秀的風範，難得的是咱們三少爺自己揀定的。這孩子自小眼高過頂，即是他喜歡，就依了他吧。不是我寵兒子，你也知道三兒的病。。。”一提到三少爺的病，再是叱詫風雲的厲害角色都扛不過“天下父母心”這五個字，多年的夫妻，盛夫人上下嘴皮一碰就輕而易舉地擺平了平日裏不怒自威的一家之主。

　　這樁婚事很快便定下來了。原本幾個猶豫要不要退股的股東紛紛打消了念頭，甚至私下跟承乾接觸看有沒有增加股份的可能。已是未婚夫妻，惜惜不免答應三少單獨約會的請求，也就是去德大西菜社吃個午餐，囯泰看個最新的美國電影，通常由盛家差了司機來接，盛夫人在專供家人休憩的小起坐間預備下茶點，有時也帶同月明一塊兒接來，女眷在一起常常一坐就是整個下午。“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愛呢”盛夫人脫不了留美學生的習性，話語中時不時溜出諸如“愛”啊“達令”之類的談吐。“今天特爲約了绿屋夫人时装沙龙的大裁縫，想給你們母女度身，我的衣服就全交給他們訂做的，樣子手工算是上海灘上的頭一份了。”“您真是客氣，我呢也不講究這些，倒是惜惜以後少不了出客的大場面，還有老爺少爺們呢。”月明對這位滿身西味的親家太太只有捧着，有時甚至帶點怯，“他們都挑得很，成衣呢只認靜安寺路上的興泰，Burberry的風衣和Jauger的羊毛衫還嫌三嫌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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