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楼梦》癸酉本的另一个版本。(图/豆瓣)
说来实在惭愧,《红楼梦》最近才成为我心目中排行靠前的书之一,而且至今我只读到了第六回。看过的相关书评总量,却超越读过的正文总量许多倍,这是很诡异的。
红迷甚至或许会鄙视我---“奔五的年龄,才觉得这书好?!”这实在是没办法,每个人与任何特定信息之间都是存在缘分的,无论出于理解能力,还是因为生活阅历,先前各种条件都不足以让我看懂《红楼梦》,哪怕它位列四大古典名著阵营的老大。
最近我终于捅破了这层持续几十年的窗户纸,主要还是因为癸酉本横空出世。维纳斯的断臂大概率并没真断,只不过被藏起来了,清朝官方故意接了个似美实丑的臂,还大肆宣扬“这就是原臂”,后来也有不少人继续接臂,可惜总不太对劲。癸酉本用它的巨大能量,具体地再次证明了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重要,学术想要发展,不能没有质疑,不能没有不满,不能没有创新。不去伪,难存真,不透过现象,不易看到本质。假设《红楼梦》创作组没来得及写后面几十回,现在各种结尾版本都是后人自行续写,那么也挺好,空洞才更让人有无限的遐想;而倘若存在后几十回的原稿,高鹗跟他的领导,伙伴看过,然后创作了后四十回,他们就是文化刽子手,坊间称“高鹗的续书保护和传播了《红楼梦》”,不成立。
《红楼梦》的讨论分为几波热潮。第一波是小范围传播时,也就是《红楼梦》写作组自行传阅,点评,修改的阶段,读者少,真话多。第二波是高鹗和程伟元整理的版本,按清朝主旋律强行扭转了结尾,“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明清小说之高峰,也恰在此。第三波是胡适考证派和蔡元培索隐派的辩论,因民国建立和民国对明朝的怀念,而带了一定的政治色彩。第四波是毛泽东引发的,他主要是借评价这书来推动阶级斗争,政治色彩更趋浓厚。第五波是央视版电视剧激起的,生动视频对晦涩文字做了最大程度的普及。现在属于第六波,癸酉本就是其最大推动力,貌似两派的博弈刚开始,延续的既是考证派和索隐派当年的争论套路,也因可能出现了更接近作者原意的结尾而增加变数,政治色彩依然不减。
我接触《红楼梦》最早是妈妈给我买的相关连环画,看了一丁点就弃书了,几岁的娃,若能稍微读懂这书,必须得是张爱玲这样天赋异禀的文艺敏锐者。到1999年左右,初中语文有“葫芦僧判葫芦案”那章,我记住了“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再到约2022年,高中语文有“林黛玉进贾府”那章,我背诵了“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也买过至少3个不同版本的《红楼梦》,基本都止步于第六回。
我很喜欢的作家郑渊洁曾改编过四大名著,推出了所谓的“少儿版”,貌似销量还不低,我赞同让人从小开始接触著名典籍的熏陶,但不支持像郑渊洁那样把他自认为“少儿不宜”的段落给阉割。老郑自己的作品被阉割时,他表示过愤怒,结果他自己也阉割了四大名著。双标呀。
解放军上将许世友作战勇猛,同时不太具备文化知识,所以《红楼梦》超级铁粉毛泽东建议他“搞点文的,看五遍《红楼梦》”,作为当代周勃,许世友是没法看进《红楼梦》的,他就觉得这书是“谈恋爱,吊膀子”,跟我以前对这书的印象一模一样,所以我几十年对这书的体会,也就停留在许世友的那个水平。
前面六回信息量极大,讲了玉的来由,宝黛钗凤的轮廓,以及重要人物的未来,还讲到了英莲的悲惨,贾雨村的邪恶,刘姥姥的朴实等,都是些日常描写,不见啥宏大叙事。部分人十分爱看大场面,认为那样才刺激强,意义足,这就是精神阈值上去了下不来的特征。其实“道在屎溺中”,小人物,小事情,未必没有大价值,大作用,我们生活中最长时间所面对的几乎都是细小的东西,若没像素之微就无法聚起画面之宏。
查资料时我发现,央视版《红楼梦》当年被王朔极度恶评,他作为满族人,很反对电视剧里服化道更接近明朝时的样子。要么是他没读懂《红楼梦》,要么是他的民族身份影响了判断,总之,他作为特别聪明的作家在红学话题上的误判,是很典型的,也尤其可悲。王朔对此版《红楼梦》的评价,进一步反衬了当年央视王扶林导演等创作人的英明,从某种意义上,这个版本是预留了同癸酉本无缝衔接的文化接口的,就像神舟飞船跟天宫太空站顺利对接。
我还有个心得,当觉得《红楼梦》读不懂,看不下去时,务必坚持,先略过一遍,不求甚解,让初步印象在脑袋里发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恍然大悟。倘若斤斤计较于个别字词句,那真的可能随便就困在前面哪章,很难出来了。先粗,后精,先大,后小,先远,后近,先浅,后深,这是阅读的普遍规律。
我打算在业余时间把《红楼梦》外的另三部各看三遍,而《红楼梦》看六遍(近两年内先看完第一遍),为了消遣,更为学习。经反复对比,我推荐两个必读版本:先读吴铭恩为主整理的《红楼梦脂评汇校本》(只有前八十回,收集了最多点评,尤其是脂砚斋和畸笏叟的,《红楼梦》的点评跟大部分其它书不同,它们和正文不是水与油的关系,而是正文不可或缺的独特部分),再看何莉莉为主整理的《癸酉本》(后二十八回石破天惊,补上了其它版本所缺的前八十回里重要的“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等)。当处在对《红楼梦》加速加深理解的厚积薄发的思维临界点时,我不想浪费自己的脑力,得让它好好挥洒,物尽其用。
《红楼梦》不仅是独属于中国的文化密码,也是专产自华夏的语言秘籍。比如,“甄士隐”就没法翻译,只能用华文去理解,“甄士隐”这样的元素在《红楼梦》里到处都是,所以哪怕尽可能接近原作者的意思去翻译,哪怕杨宪益和戴乃迭这样的中英文高手确实翻译出来了,英文读者能懂这本书的一半就谢天谢地。联合国文件的几种文字包括华文,据说,任何一种联合国文件,华文版本是最薄的,因为华文最精炼简洁。韩国总统李在明在2025年12月的会议中强调:“有必要加强汉字教育。我们在媒体、教育等很多地方使用错误的词语,看起来很蹩脚。”韩国历史上三次废除汉字的行动,但是到现在韩国的宪法,法律,医学知识还是用汉字书写,汉字在韩国成为特权阶级和高学历的人群才能学习。韩国古代的大多数重要文件都是以汉字为主记录,如果他们不懂这种文字,连自己的历史都搞不清。这些例子客观说明了每一种文明和它的基础载体:语言文字,都是独特的,不应该丢掉,而我们作为中国人,更要好好掌握华语华文,弘扬《红楼梦》等经典树立的优良传统。
我一直想着重分析下风月宝鉴,这物件其实就是辩证法的外化。只看此面,忽视彼面,不行;反之也不行。《红楼梦》创作组不排除是想通过创造风月宝鉴这么一种文学新形象,来提示读者不要只看到书里的情情爱爱的一部分,也要反过去思考更深层次的意味。作者在晚年可能进入了佛教中的“空”的境界,毕竟TA经历的主要是亲朋遇屠,民族被辱,习俗遭改,国家崩塌,信仰消失...能真正理解风月宝鉴,与原作者共鸣应和,熟练运用其所蕴含的辩证法思想,风光时谨慎,低谷时自信者,万里挑一。
条件成熟时,有缘者,有心人可写一本书体现《红楼梦》在传播过程中的各种曲折,并拍一部相关视频,现实之丰富和荒谬,本身就足以与红楼梦匹敌媲美。
在红学这个领域已有很多智者集思广益,共同开辟出了一条方向大致正确的道路,我们只需沿着走就是。我们并非专业研究者,没有什么紧急任务必须在啥时候按质按量地完成,更多是在随心感悟。以这样的前提与心态,哪怕没法达到百分之百的真相和真理,《红楼梦》作者的初心跟才华,也会与我们更接近的,因为我们不会停止探索的脚步。
“好饭不怕晚”,我四十几岁才逐渐懂得《红楼梦》妙处,可见,好书也不怕晚。
旺喜2025年12月21日写于长沙推济斋,消耗3小时,共约301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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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喜,心系传播,情牵公益。1984年生,湖南桃江人驻长沙。腌过桃江的槟榔,造过益阳的榴弹发射器,掌过长沙的厨师大勺,做过宁波的钢铁外贸,当过北京的网站编辑,拍过湖南的院线电影,跟过全国的公益项目,写过100万+次点击量贴。“冷面热肠,傲骨平心”。微信:gousheng1113666,邮箱:984905268@qq.com,推特:wangxi2013,脸书:刘旺喜。本贴首发公众号:旺喜,部分资料源于网络,如存争议,欢迎探讨,若有错误,敬请指正,感谢各位读者,朋友,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