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幼儿园根据家庭财富分班现象看开去
2004年2月12日
何必
这种分班有“嫌贫爱富”之嫌……(略)
去年,四川温江公平镇中学将学生按照交纳学费多寡而分别发放红色(交费高)与蓝色(交费低)两种不同的校服。这种做法在社会引起了广泛注目。很多国字号媒体都对此进行了采访报道。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该校最终取消了按照校服颜色区分贫富家庭学生的做法。
温江公平镇那件事还让不少国人记忆犹新,余音未绝,同样在四川,郫县红光镇又出现了幼儿园里AB班的做法。实在让人感觉费解,四川怎么总是出现这种事情,人杰地灵的巴蜀到现在怎么演变成为勾兑贫富界限的发轫地,这种等级标准越来越社会化的现象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告终。
郫县红光镇这种做法注定是长不了的,不用说,舆论又会就事论事对此进行声讨,媒体自然责无旁贷而避实就虚地发些无关痛痒的议论,当事人也会及时知趣地改弦更张,像温江公平镇中学那样表面上取消了歧视性举措,人们又恢复了日常的平静,等待着另一个歧视事件的出现并借此养看客的眼睛,并给新闻界提供可以口诛笔伐的素材。但这种形式化的运作对于问题重复出现与解决、在同一个地方不断跌倒不断爬起来又有何意义呢?
其实,中国贫富差距问题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在社会生活中,以个人或家庭财富来评判其社会价值也早就深入人心,牢固地根植于社会心理当中。同是在去年,人民网上出现评论,认为北京也该杀富济贫了,不少学者也纷纷对此表示拥护和赞成。接着,某国字头大报随即发表了署名文章对此进行批驳,认为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并借此形成社会运行规则是应该提倡、颂扬与维护的。此文一出,招致一片非议甚至漫骂。民间对此的讨论牵涉到了非常广泛的领域。
讨论归讨论,那也许是些闲来无事喜好舞文弄墨或者牢骚满腹者们的事,照样不妨碍社会生活中日益频繁的贵族化倾向。在世界上属于顶级豪华车的宾利在中国已经连续多年销售量高居全球榜首,去年更是占据其全球销售总量的3/4,有些媒体也就此津津乐道,认为这是中国的荣耀;各地也都在追求着富豪消费领域与方式方面的标新立异:首都有房地产开发上干脆把纽约富人区当成自己楼盘建设的目标,甚至连名字都只字不改地全盘照搬;在西方人早就从对于名牌追逐当中走出来而更趋向于休闲实用和理性时,国际上日渐没落的服装、化妆品、香烟、酒类、家电、汽车等名牌却在中国内地找到了垂死挣扎再现辉煌的灵丹妙药,澳门乃至拉斯维加斯赌场也由于来自华夏热土的人而宾客盈门生意兴隆,世界各国政府和旅游组织都在发疯似的对中国人敞开旅游大门希冀借此搜刮富起来的赤子们口袋装着或腰间缠着的万贯。中国人挥金如土的消费方式与风格让世界上都瞠目结舌——毕竟,中国还是个刚刚从穷国中的大国挤进大国中的穷国行列,就人均GDP来看,也还只是在去年末刚刚跨过1000美元的关口。
更让人回味的是,这个人均GDP1000美元,是在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的情况下产生的。最近媒体频繁引用社会学家孙立平的计算,按照国际标准,中国的基尼系数已经达到0.45,高居世界首位。而这种贫富差距,是在短短20多年中就得以完成的。世界银行就此认为,中国贫富差距扩大速度是世界上最快的。于是,所谓“人均GDP”的说法,在衡量中国目前国民实际生活质量方面就显得没有实际意义:绝大多数社会财富被少数富人瓜分、掌握和挥霍,绝大多数国民的生活质量处于原始的温饱状态,这种状况导致了社会财富分布上的金字塔形状。按照我国通行的算法,目前中国处于贫困线以下的人口有3000万到6000万,而如果按照国际上的标准,这个数字则有1亿之多。不管按照哪种标准,在我们为经济高速发展带来的日新月异而乐不可支时,还有数量庞大的贫困人口生活在我们周围,这是个客观存在而耐人寻味的事实。人们热衷于谈论中国中产阶层的产生以及由此发生的财富分布从金字塔向橄榄型的转变,但是据中国社科院最新研究结果表明,所谓中产阶层由于占人口总数不到4%而使借庞大的中产阶层人数维系社会生活稳定之说成为了海市蜃楼痴人说梦。而随着农村剩余劳动力大量涌入城市,城市户籍壁垒对于这个群体形同虚设没有任何限制作用;而数以亿计的民工流考验着我们的交通、城市秩序、市场规则乃至道德体系。连续10多年的第五次刑事犯罪高峰的牛气冲天居高不下也让人看到了快速发展背后的另外一番景象,同时也让人对社会发展质量及其对可见未来的影响产生深深的担忧。
在如此环境当中,出现按照财富区分学生或幼儿的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即使这种表面化的措施被禁止,但并不能因之而改变贫富差距日益扩大的现实,也不会使社会心理与市场上嫌贫爱富观念与行为遍布的状况有所变异或改观。随着贵族化的幼儿园、学校的鳞次栉比,公立教育越来越被市场所操纵而使得行政义务逐渐萎缩,仅仅取消某个局部单位里出现的将贫富人群标志化的做法,也只能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实质性的问题。如此,我们还会看到越来越多名目翻新的财富歧视,并因此而毒化社会生活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