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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锦瑟一半烟灰 (35)

(2021-12-22 19:20:47) 下一个

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醒来,看到信箱里躺了一封来自杜安的邮件。一年多没联系,再次看到这个名字,恍如隔世。杜安说,一年前一别,他虽痛心,却也不想拖泥带水,让两边都不得善待。这一年,他终于彻底断绝了和前女友的联系,也已开始约会其他人。他说,看到报纸上有关我们公司的丑闻,还有大规模裁员的消息,有些担心,想询问我是否安全。

我实话实回,说我已失业三个多月了,目前正在求职中。杜安说,他目前所在的制药集团并没有适合我的职位,但他可以把我引荐给他以前工作过的咨询公司的同事,看他们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我谢过他,把我的简历整理了一份发给了他。在转发我的简历时,杜安很用心地写了一段对我个人品质的保证。他说:“虽然我跟曼文没有一起工作过,但是作为朋友,我能感受到她是一个聪明、勤奋、值得信赖的人。”

杜安的朋友给我发了一份“项目财务经理”的招聘广告,职位描述和我之前所做的工作高度相关。说是经理,其实并不是一个管理职位,只是咨询公司划分级别时的一个头衔。我预感到我有很大机会拿下这份工作,因此细细写了一份自我推荐信,还让傅莱明给我做了文采和语法方面的校正,让朋友转递给了人事部门。

我如愿接到咨询公司的面试通知。之后的两个星期,我通过了与人事的一面,与项目总监的二面,以及与整个项目组团建式的第三轮面试,顺利拿到了咨询公司的录用信。

跟新公司商量后,我把入职日期定在两个星期之后。恰逢傅莱明的生日,我提议把这两桩喜事合并庆祝。我们各自在纸上写下了三个自己想去的地方,俩人的第一选择竟然都是拉斯维加斯。怪不得连续两次在第一时间收到eHarmony的推送,骨子里我们有太多相似之处。俩人当下商定着订了周末的机票和酒店,傅莱明又紧急请了三天假,与我一起飞向狂欢之地。

 

 到达拉斯维加斯市区时,已过午夜十二点。大街上人来车往,喧嚣声鸣笛声不绝于耳,全然看不出昼夜更替的痕迹。主干道两侧的霓虹灯光影闪烁,各式奢华酒店像一个个争奇斗艳的女子,把自己盛妆打扮到了极致。下飞机时我本已有些倦意,打算到了酒店倒头便睡,此刻体内的狂野劲儿却被鼎沸的车马人声调动起来,感觉在这样流光溢彩的夜晚睡大觉是桩全然不可接受的蠢事。

我与傅莱明商量,办完酒店入住手续后先去大街上逛逛,感受一下不夜城的魅力。所以拿到门卡后,我第一件事就是褪下身上那件烟灰色及膝裙。灰色一向是我的钟爱的颜色,低调谦卑,有种藏匿在人堆里不被注意到的安全感。但在这样妖娆的夜色里,一身灰就显得格格不入了。我用一件桃红色的长裙把自己包裹起来。这件露背及地长裙是我两年前跟网友们去墨西哥旅游时买下的,上身的那一刻,同行的朋友们直呼惊艳,说它特别适合长身玉立的我,连我的平胸都被她们集体忽略了。然而,在多伦多凉飕飕的夏日里,在社交生活近乎一潭死水的我身上,长裙并无用武之地,只能孤零零地悬挂在衣柜,被一众黑白灰逼进了橱角。这次收拾行李时,我看到了就随手放进行李箱。没想到,这份炫目,配拉斯维加斯的夜色刚刚好!

我进洗手间冲了个澡,放下一头长长的卷发,给自己化了一个小烟熏,又涂上与衣裙同色的唇膏。眼波流转间,举手投足似乎也平添了风情。我想起昆鹏以前给我张贴的“名片”:“这是我的老婆顾曼文,顾盼生辉的顾,轻歌曼舞的曼,文采飞扬的文。”对于这番介绍,以前的我是如此抗拒,感觉他硬生生把我拽入众人的目光之下出丑。可此时此刻,我发现自己的名字中也许确实蕴藏着我所未知的风情。这份特质,在孔夫子的谆谆教诲中曾被无限尘封,而此刻在心爱人儿的陪伴下,在夜色迷离的拉斯维加斯,我如花儿般尽情绽放。

我走出卫生间,把右手斜搭在门框上,略略侧头,半垂眼睑,摆出风情万种的姿态,“嗯哼”了一声。

半躺在床上看地图的傅莱明一激灵,立刻换上配套的色迷迷。他也侧过头,挑眉顺眼地问道:“嗨,美女,请问芳名?”

“请叫我蜜糖儿!”

“蜜糖儿!你这身打扮,可知适合干些什么?”

“愿闻其详!”

“特别适合跟我一起去酒吧喝个烂醉,然后神志不清地去登记结婚。听说,在拉斯维加斯,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请问我的蜜糖儿,你是否愿意加入其中?”

我一下想起了小甜甜布兰妮,不由得哈哈大笑。我放下扶在门框上的手,站直身拉了拉裙子,说:“算了吧,这么不慎重的婚姻!那些第二天清醒过来的人,怕都是去了离婚登记处。我已经历过离婚,这种经验无需再多一次。”

傅莱明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吻了我,然后在我耳畔低语:“我保证,你的第二次婚姻不会走向离婚。”

我说:“借你吉言!万一我不小心离了,就砸在你这个保证人手里啦。”

傅莱明握住我的手收紧了力道,继续耳语:“我期待你砸在我手里的那一天。”

好好的一个夜晚,就这样被搅得意乱情迷。说好的半夜游街终究没能游成,那件桃红色的长裙也只是在我身上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被褪去。热恋中,最让人无法抗拒的,始终还是情到深处时的你侬我侬。

 

在拉斯维加斯的日常,无非就是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去各大酒店的自助餐厅品尝美食。作为受过良好教育的成年人,我们深谙赌场输赢的赔率,不愿为了飘渺的赢盘而奉上辛苦挣得的银子。但既然来了拉斯维加斯,不输掉些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过,因而时常还是会换上百十元筹码,看它们一点一点被老虎机吃掉。夜晚的时候,我们会选一场舞台剧静心观摩,或去BLAMIR酒店前观看音乐喷泉。拉斯维加斯提供了丰富的夜生活素材,有的浪漫,有的刺激,无不充斥着澎湃的元素。我和傅莱明入乡随俗,每晚不到两三点钟不会回房睡觉。

我们入住的酒店叫威尼斯人,地下一层模仿意大利的水城威尼斯修建了一条水路。上方的玻璃屋顶则悬挂着永恒的白云蓝天,让人心生晴朗的欢喜。逛街逛累了的时候,我喜欢拉着傅莱明去那里坐坐,看身着黑白条纹水手服的船员划着通体漆黑的贡多拉在水路里漂来漂去。

一天,我站在桥上看风景。一艘贡多拉从桥边经过,水手边划船边唱着动听的意大利民谣。我被他美妙的歌声深深打动,出神地盯住他。傅莱明却是扫兴,一个劲儿地叫唤我,非让我调转头来,说要给我和小船合个影。我勉强配合着转过身,让他照了一张。我说:“你应该录影的嘛,他唱得那么动听!”傅莱明睁大眼睛,说:“亲爱的,你难道没看到船上发生了什么吗?”他调出照片,放大给我看:在贡多拉的另一侧,一位男游客正单膝下跪,向他的女友求婚。我吃惊回望,只见男女游客已经拥抱在一起,看来求婚成功了,岸上也响起了游客们的掌声。而我竟在水手的歌声中,买椟还珠般生生错过了如此浪漫的一幕。

贡多拉事件后第二天,傅莱明带我去观看了本地的一场专业棒球赛。为了调动现场气氛,主办方大搞各式花样参与,譬如Kiss Cam,用摄像机专拍情侣,播放到大屏幕上。约定俗成的做法是被拍到的情侣会在摄像机前热吻,观众也会配合着尖叫鼓掌,气氛相当热烈。我特别期盼摄像机会扫到我们俩,就一个劲儿地盯住屏幕。突然,屏幕上出现一位单膝跪地的男子,向他的女朋友求婚。观众席上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听得我也激动万分,对着屏幕使劲鼓掌。傅莱明使劲把我的脑袋扭向他那一侧。我以为借着别人求婚的浪漫余威,他也想亲热一下,就顺势用嘴巴啄了他一下。他却用手指着我的眼睛,让我越过他往前看。原来那个求婚的男子与傅莱明只是间隔了两个座位。此刻那男子已经站起身来,准备拥抱他的未婚妻。我又一次完美错过肉眼第一现场。

接连两天,我错过了两场求婚,这成了傅莱明口中的笑柄。我跟他说:“每场求婚,你都是目击证人。按照我们中国的说法:接连遭遇喜事,代表红鸾星动,说明你好事近了。”傅莱明说:“我一个人动有什么用,你倒也动一动啊!”我哈哈笑道:“也许是这些年我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所以对婚姻的反应比较迟钝。不过我承诺,下次走到求婚高发地段,我一定睁大双眼,争取抓住红鸾星的小尾巴,陪你一起动。”

在拉斯维加斯的最后一晚,我们在WYNN观看了一场精美绝伦的杂技表演。散场时,路过购物中心的甜品店,我顺手选购了两盒小点心,当午夜甜点。小蛋糕品相唯美,奶油的乳白映衬着草莓的艳红,十足的色诱。回到酒店,我迫不及待拿起一块来吃。甜点的味道和卖相一样美妙,我忍不住闭上眼,陶醉地说:“呣!太好吃了,我爱它!”

傅莱明说:“爱它?那你为什么不嫁给它?”

我舔着一嘴奶油嘟哝道:“如果能天天吃上这么好吃的蛋糕,让我嫁它又有何难?要不我今晚就嫁,麻烦您给证个婚?”

傅莱明大声说:“我不同意!”

“啧啧”,我咂着嘴说:”让我嫁它的人是你,说不同意的也是你。你还有没有信用了,说话做事这么自相矛盾?”我吃完蛋糕,腰肢一扭,边摘耳环边走向卫生间,说:“不过,你放心,虽然你缺点多多,我还是一样爱你!”

他站在半虚掩的卫生间门外,用开玩笑的口吻喊道:“爱我,那你是不是应该嫁给我?”

我说:“行!不如咱们今夜也赶个拉斯维加斯的趟儿,喝醉了去领个证?“

傅莱明什么也没说,只是推开卫生间半虚掩的门,从背后抱住了我。他把头埋在我的发丝里静静待了两分钟,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我一想:糟了,这不会就是他的求婚吧?那我亏大了,既没见他下跪,又没见到钻戒,我这算是把自己清仓处理一折甩卖了吗?赶紧跟了出去,追在他屁股后面问:“你这不是求婚吧?不算数的啊!”

傅莱明哈哈大笑,说:“当然不是,你放心吧。”

我这才安心折返卫生间,继续卸妆、洗澡、做睡前的准备工作。

换上睡袍,我走出房间,看到傅莱明斜靠在床头,十指交顶贴在胸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问他:“想什么呢?够晚了,赶紧洗澡去吧,咱们明天还得赶飞机呢。”

傅莱明看着我,说:“明天就回家了。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我会想你的。”

我一想,可不是嘛,我就要回到多伦多开始新工作了,会与他再次当起周末情侣。这三个多月来,我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再分开倒是有些不舍。但是,又能如何?

我说:“是啊,亲爱的,我也会想你。好在熬过五天,周末又可以见面了。那些长期异地的恋人,可真是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弱化物理距离呢。”我想起我和昆鹏失败了的异地婚姻,又想起小箩和张帆情比金坚的异国过往,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咱俩可以换个生活模式,不再各过各?”

“譬如?”

 “譬如在K市租个房子,咱俩一起住?”

“好!”

傅莱明一愣,说:“你作决定总是这般爽快么?”

我俯过身靠近他,说:“亲爱的,当你提出这个建议时,我的内心是愉悦的。因此,这应该是一个能让我感觉幸福的决定,我没有踌躇的理由。”我掰开傅莱明的双手,强行把自己投送进他的怀抱,“再说,你一向喜欢深思熟虑。你觉得可行,就是我说‘好’的最强力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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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纽约玫瑰 回复 悄悄话 这一集是浪漫爱情剧,有情人终成眷属。甜蜜的幸福生活要开始了:)
番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asalways' 的评论 : 谢谢,一如既往!
生活,须得靠实力和幸运交相推进。两样都没有,上精神胜利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然,怎能在小说里活过三集。:)
asalways 回复 悄悄话 皆大欢喜呀!曼文很讨人喜欢,生活的多情画卷终于慢慢展开啦
番桥 回复 悄悄话 在划分最后两部分上,我纠结了好久。如你所说,这部分就像是生活了。只是根据原计划,"寻觅"还需要贴上一个星期。以后重新分也有可能,听从大家的意见吧。
可能成功的P 回复 悄悄话 甜蜜呀!是不是要开始“生活”的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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