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言又止,畫面的焦距沒法控制;
那是左手為妳寫的詩,句子,有些過時,
妳笑我無法譜成曲子,音符,不懂張弛。
不想聽綠顏色的故事,幻想的心事,一次又一次;
難解釋不該有的矜持,像玫瑰的刺。。。」
「等一下,你試著把這個改成大調好了,情歌太多用小調了,試試大調譜曲效果會怎麼樣。」
「要衝突的效果?歡快地唱出悲情?」
「試試!」
「可這不會讓人錯亂麼?分不清悲喜?」
「這麼多廢話!信不信我再燒一次你的夢想?」
我啞言。隨後,我試著用大調重寫一次,雖然有點不合氣氛,但也勉強能接受和弦和歌詞的搭配。彈完最後一個音符時,突然發現,不經意間,我變了,變得有些不像從前。
我遠離人群太久了。我也習慣了不去交流,一直固執地和感覺相依為命,直到有一天,我見到了她。
真是一次不可思議的相遇。我這種人通常不會去相親,因為我不喜歡帶著某種目的去接觸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而且那天本來是準備先跟一個護士見面的,我剛出門,卻接到那位傳說的比蒼井空本人還漂亮的女孩的電話。大致上是說,她有男朋友,但家人不同意,她不想放棄男朋友,所以不準備見我。隨後又用嚴肅的口吻對我說,「一定要說我們見面了,但你沒有看上我,懂吧?」
幸好我有B計畫,蒼井空嫁人了不要緊,我可以找瓏澤蘿拉。
「你是糯小米?」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正穿著襯衫係著領帶搭配一條休閒褲,人模狗樣地坐在一家冷飲店裡。
「羅小米!什麼口音,了呢不分麼?」她糾正說。
我尷尬地笑了笑,上下打量著面前這位大大咧咧的姑娘。綠色的棒球帽倒扣在頭上,把一綹黃顏色的頭髮從大部隊裡區分出來,遮住了右眼的一半。一張清秀又白皙的臉,被鼻子分成兩個世界:一個世界帶著酒窩微笑;另一個世界睜著深邃的眸子審判著我的一舉一動。寬大的白色T恤和八分綠色運動褲,似乎在提醒我是來自不同的世界,但休閒鞋的牌子卻和我腳上的一模一樣。
「對不起,我搞錯了。」我尷尬地喝了口十五塊一杯的冰紅茶。
「你從國外回來?」
「嗯,暫時。」
「還走麼?」
「目前不知道。應該吧,我找工作學歷不夠。」
「海歸還不夠?」
「海歸不代表有學歷。」
「介紹人說你有學歷的。」
「媒婆的話,慎重地聽。」
「你學音樂的?」
「媒婆說妳也是。」
「我是半吊子,不過教小學生音樂課夠了。」
「那妳厲害,我水平不夠教小學生。」
之後我們都沒再說話。我不太擅長面對面的聊天,她好像也一樣。我們就這樣尷尬地坐著,直到喝完面前的飲料後,便各找各媽了。
再次見到小米是三天後的一個下午。本著我媽說的那句「相親過程中男方要時刻保持主動」的原則,我約了她一起吃飯,地點她提供的,當時市內最高的建築物,彩電塔。
彩電塔上有個有名的飯店,號稱「旋轉餐廳」,即食客在用餐時整個餐廳會緩緩地旋轉,使人能在享受美食的同時也可以在高處俯瞰整個城市的風景。在我印象中,小時候似乎學校組織大家參觀過一次彩電塔,可當我來到這個建築的腳下走進大門那一刻,我還是十分陌生。小米倒顯得比我熟悉這裏,她找到工作人員後,又拿到一份菜單。
「點菜吧,在這裏。」小米指著一張張彩色的圖片。
「不是上去吃麼?改席地了?」
「這裏的規定是先點餐付錢,然後上樓用餐觀景。」
「我說實話,我有點恐高,在上面有沒有胃口還不一定呢!」
「所以先點餐付錢,吃不吃誰管你?」
「這樣吧,妳點餐我付錢。我要是吃不下的話,打包不丟人吧?」
「好像不讓打包帶走。」
「隨便吧。」
點餐過後付了錢,一個身形筆直的姑娘把我們帶到電梯口。
「上電梯前先做個介紹。本座彩電塔高三百零六米,旋轉餐廳高二百四十七米,乘電梯用時三十五秒,電梯最高時速可以達到兩百公里每小時。所以,乘客有可能在乘坐過程中產生不適感。」
「妳有吃避暈藥吧?」我把頭轉向小米。
「你說什麼?」小米瞪圓了眼睛。
「避暈藥,就是吃了不會暈那種藥。」
「那不叫避孕藥好麼?」小米白了我一眼。
電梯的速度真的很快,在減速的那段時間讓人有種升天的感覺。我們找了個靠近窗子的位子面對面坐下來。天氣還不錯,能見度可以,我至少可以看到火車站的大體模樣。菜的味道是極其普通的,我聽說在飛機裡吃飯的味道不怎麼樣的原因是因為氣壓低的原因,但電視塔應該不會這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高處失掉了味覺。
「剛才你說你恐高?」
「有點。」
「那你離窗子這麼近,有什麼感覺?」
「不敢離太近。」自從聽說有人從哥本哈根的Tivoli雙蘿紗樹上掉下來後,我再也不相信保險系統的功能性了。
「怕死麼?」
「死還好。我怕死的過程。」
「那如果現在你的生命只剩下五秒,你會幹嘛?」
「只剩五秒?」
「嫌短麼?從這裡跳下去,掉進下面的河裏,大概還不到五秒。」
「妳也聽過那件事?」我有些詫異。
「你也聽過?」
「留學生自殺事件?」
這是一個在當時全市轟動的事件。一個在英國留學的留學生,在父母不知道的情況下偷偷回國去約會女朋友,結果發現那女孩跟另一個男生在一起,於是在第二天獨自一人上了彩電塔,打開一扇窗子,順窗跳下。
「對,就是那件事。」
「所以妳認識當事人?」
「何止認識。」
「妳就是當事人?」
「是。」小米慘然一笑。
「所以妳當時懷孕了?」沈默了半晌,我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你夢到的麼?」
「都說他受不了這種打擊才。。。」
「哼,我以為他給你托夢了。」
「怎麼可能?」
「我沒懷孕,我也從來沒當過他女朋友。」
「那他不是因為感情?」
「你怎麼認識他?」
「他曾是我表弟的同班同學。表弟那段時間非常難過,因此還住過醫院一段時間。」
「嗯,我當時也精神崩潰,住了半年醫院。」
「等下,妳說他不是因為感情,可又說是當事人,怎麼回事?」
「我在頭天晚上見過他一面,和他聊了很久。因為我不想讓他誤會,我和他解釋了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不是男女朋友關係。可是第二天,他就從這裡跳下去了。之後的傳聞你都聽過了吧?不用我再重複了。」
「就這麼簡單?」我望著窗外的河水,從這裡看下去只有巴掌那麼大。
「一點都不簡單。從二十歲那年,我一直背著這罵名到現在。」
「那你幹嘛不解釋呢?」
「解釋什麼?」
「就剛才跟我說這些。」
「跟誰解釋?全班同學?死者家屬?還是聽說這件事的所有人?」
「難為你了,這麼多年和一件跟自己本不應相干的事糾纏不清。」我一時也想不出該說些什麼,只能順嘴胡說。
「我起初也想過就這麼自殺算了,承受太多了。我試過解釋,可根本不知道跟誰說,連我爸媽都受到太多的牽連。」
「都是普通人,誰也受不了。可你跟每個跟妳相親的人說管用麼?」
「跟你見面是我第一次相親。我以後不會說了,也不會再相親了,沒用。他雖然從這裡跳下去了,可他每天晚上都準時站在我面前跟我說晚安,就跟幾年前那天晚上一模一樣。」
「可妳,總要繼續生活吧?」
「你有網上的聯繫方式麼?我想以後也不會再見你了。」
「有的。」我寫了郵箱地址給她。
「謝謝你,以後我們在網上聊聊天就好。」
「妳真不打算再見面了?」我還想安慰她一下,畢竟一場相逢。
「不打算了。其實我已經嫁過人了,來相親也是家人的意思,我們以後就在網上聯絡吧。」小米停頓了幾秒,又接著說,「如果你有機會看到你表弟的話,告訴他,我沒跟余好過,一天都沒有;還有這個。」說到這裡,小米伸出左手。
那是一隻小巧白皙的手,無名指上,紋著一隻戒指,戒指的上面有一行數字,恰巧我記得,那是表弟的生日。。。
woshidayedi
04-08-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