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带领穿着郑军降军军服的雷霆队员潜伏在嵩山靠近虎牢关城墙的一侧。这里山势陡峭,树林茂密。李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郑军在城墙上建有一个瞭望哨,里面人数不详,只要解决掉这个哨所不让他们发出警讯惊动守城的郑军,所有雷霆队员就可以顺着城墙下到内城。
李靖更名前的名字叫精打,是燕无心最信任的铁卫,最大的长处就是灵巧且腿快,轻身功夫了得。
哨兵在瞭望哨上走动,李靖趁着哨兵视线转向另一个方向的功夫突然发动,快速滑下了嵩山下到了城墙上,然后迅速隐藏在了城墙的阴影处。几个闪转之后,摸到了瞭望哨下。李靖听了一会儿,瞭望哨里大概是驻扎了一队的郑军,大约十个人,正围着一盆火聊着荤话。李靖从背囊里取出两个爬爪,这是燕天心专门为雷霆小队设计的攀爬工具,可以借助石墙的缝隙轻松爬到墙头。李靖口含匕首,双手持爬爪,几下就爬上了瞭望哨的顶端,探头看了一眼,哨兵正好背对着自己,于是一个鱼跃跳了进去。哨兵下意识回头,李靖的匕首顺势割断了哨兵的喉咙。
李靖打出手势,雷霆队员陆续下山然后放下绳索,从城墙的东面下到了内城。
因为已经换上了降军提供的郑军军服,所以雷霆小队大摇大摆的列队向西门进发,接近西门的时候,李靖见西门一片混乱,有大队的郑军从城墙上撤下来向东门方向飞奔,于是小声命令道:“取出白巾缠在左臂,一队二队负责消灭城门口的敌军打开城门,三队四队负责掩护一二队的背后建立防御阵地,阻挡敌军攻击,行动吧。”
尉迟敬德的玄甲军中军此时正埋伏在虎牢关西门的野外,所有士兵只着黑色皮甲,持马槊,背插横刀,未携带弓箭和其他辎重。尉迟敬德出发前做了一个测试,在夜幕的笼罩下,在四百米的距离上,仅仅只是看到整队玄甲军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因此为了保险起见,尉迟敬德命令玄甲军中军所有人马衔枚,蹄包布,缓慢地运动到了距离西门五百米处潜伏了下来。
天空传来一声响箭清脆的哨音,尉迟敬德血脉喷张,大声喝道:“全体上马,给我杀!”
“杀!”玄甲军中军齐声爆呵,滚滚的马蹄声响彻了夜空。
尉迟敬德的中军冲进虎牢关内,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围攻雷霆小队的郑军,然后沿着城墙的坡道登上了城墙。
以骑军对付步兵,那就是割韭菜,更何况城墙上的宽度不足以列阵,所以一波又一波的守城郑军被玄甲军直接挑落城墙,不到一刻钟,剩余的郑军干脆扔掉武器跪地投降。
尉迟敬德杀红了眼,留下二百人看守俘虏,自己一马当先冲向东门方向。
此时郑军主将荆王王行本带领的四千郑军正在跟李君羡率领的二千秦王军缠斗。秦王军充分利用城内的建筑跟郑军展开了巷战。
在一旁观战的王行本急得直跳脚,因为他只能听到双方的喊杀声,却因为建筑的遮挡看不到到底哪一方取得了优势。
王行本手下本来有五千骑兵加五千步兵,结果被太子王玄应败掉了所有骑兵,所以只剩下百十来卫兵还有马,根本无法用这点人对唐军发起冲锋。王行本正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手上这点预备队派出去加入战斗的时候,只听见远处杀声传来,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军呼啸而来。
王行本能被王世充派来驻守虎牢关这么重要的位置,绝对不是一个怂人,二话不说,提枪率领手下的卫兵迎了上去。
尉迟敬德见郑军就冲过来百十来骑都懒得让玄甲军列阵,直接大喊一声:“自由攻击!”率先与王行本斗在了一处。
尉迟敬德跟王行本你来我往斗了几十个回合,王行本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卫兵全都没了,于是大喊一声:“住手,我投降。”
尉迟敬德跟王行本交手后发现王行本确实是一员虎将,因此起了惜才之心,此时听到王行本要降立刻收了枪。
“命令你的手下立刻停止抵抗。” 尉迟敬德对王行本说道。
等李世民率大军进城的时候,城里的战斗已经平息。李世民看见尉迟敬德、李君羡和李靖三颗扬得高高的头颅忍不住心中暗笑,问道:“战损如何?”
尉迟敬德道:“玄甲中军因未着重甲,伤亡了一百三十六人,其中阵亡七十四人,重伤二十一人。”
李君羡道:“我军伤亡三百六十一人,其中阵亡一百九十五人,重伤六十二人。”
李靖道:“雷霆队伤亡三十九人,其中阵亡十五人,重伤九人。”
李世民默然,下马,举起右手放在胸前向三人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大声说道:“今日取虎牢关,三位立下泼天大功,来日必上报朝廷论功行赏。虎牢一下,洛阳已成为我大军囊中之物,诸将务必戒骄戒躁,再立新功。李靖,我兑现之前的承诺,你负责在降军中挑选精锐士卒组建一营,赐名先登营,从今日起,你为先登营主将,抓紧训练,准备攻打洛阳。”
“得令。”李靖弓腰抱拳回答道。
“尉迟敬德、李君羡,先赏你们一点实际的,去抄了王行本的家,抄出来的东西都归你们和手下的部卒。一定要厚葬阵亡的将士,抚恤他们的家人。”
尉迟敬德赶紧说道:“王行本已降,是不是应该给他留一点家产?”
“哦?把他带上来见见。”李世民说道。
王行本被带到李世民面前,扑通跪倒在地,大声喊道:“愿为秦王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李世民可以接受降将,但是最恨反骨仔,王行本以前打不赢就降的名声在外,所以李世民并不喜欢他。更何况他已经被王世充赐王姓,相当于王世充的家将。不过李世民倒也没有杀王行本之心,毕竟杀降将会开一个不好的先例,让其他有心投降的人心有顾虑。但王行本好死不死地在此时希望能戴罪立功讨好李世民,说道:“我知道太子王玄应的下落。”
于是在王行本的指点下,王玄应很快被找到了。李世民看着怒目圆瞪的王玄应,心头一动,对尉迟敬德挥挥手,说道:“你过来。”
尉迟敬德走到李世民面前,李世民小声说道:“人是你抓的,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说完拂袖而去。
尉迟敬德不明白为什么李世民把王行本的生死去留这么大的事交给自己拿主意,只好赶紧找来秦琼和程咬金商量。秦琼听完直瞪眼,大吼道:“尉迟敬德你是不是个傻子啊?要是我,当着秦王的面就把王行本给砍了。”
尉迟敬德还是不明白,问道:“此话怎讲?”
“王行本跟我们一样,都是降将,只不过他投降的次数比我们多而已,仅仅因为这个,王爷是不会杀他的,顶多就是不用打发走。但是他今天作死出卖了他的太子,他姓什么?他姓王,他是王世充的奴才,王玄应是他的主子,结果他说出卖就出卖了。咱们王爷是谁?他有没有资格做我大唐的太子?你糊涂啊,这是王爷借此事敲打我们几个呢。已经降了,就不要三心二意,要死心塌地地跟着王爷干,懂不?”
秦琼一席话,让尉迟敬德出了一身冷汗,一旁的程咬金赶紧说道:“敬德,你为人仗义,下不了手没关系,这事我帮你办。”然后起身就要走。
尉迟敬德火冒三丈一拳打过去,骂道:“我需要你代替我去表忠心吗?程大傻子,你倒是会顺杆儿爬。” 尉迟敬德对自己的卫兵吩咐道:“去,把那个人勒死,然后挂在城头,拿一副白绫用他的血写上四个大字:卖主求荣!”
尉迟敬德看了看秦琼,秦琼伸出大拇指,点了点头,说道:“孺子可教也。”
王行本的尸首被挂在虎牢关城头足足五日,直至腐烂发臭才被解下来。王玄应从看守他的卫兵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后哈哈大笑了整整半日,差点笑得断了气。
王玄应笑完之后沉默了一天,然后对看守他的卫兵说:“我要求见秦王,他如果不肯见我,就告诉他我可以去劝降我父皇。”
人只有在面临死亡的时刻才能学会审时度势,王玄应不傻,整个局势他已经都想明白了,虎牢关失守,意味着洛阳已经失去了所有外围的屏障,即使窦建德肯驰援郑国,那也必须先攻破虎牢关。但是李世民这支军队,没有坚城尚可以一敌十,这是王玄应的亲身体验,刻骨铭心,有了虎牢关这种坚城作为依仗,十个窦建德也不可能攻进来。而洛阳这座孤城能坚持多久?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没有任何补给的一座死城,最后的结果王玄应似乎都能看到:军队之间为了一口粮食械斗,百姓为了生存易子而食,不过一座人间地狱而已,到不如趁着手里还有些筹码跟李世民做个交易。
见到李世民的那一刻,王玄应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禀报道:“罪臣王玄应参见秦王。”
李世民说道:“起来吧,你要见我所欲何为?”
王玄应说道:“只要秦王答应保全我一家性命,我愿去劝降我父亲,从此做一个富贵闲人。”
“可。王雅,你安排一下,找几匹快马并两名侍卫送郑国太子回洛阳。杜如晦,修书一封,命沿路军镇不得刁难郑国太子予以方便。”李世民吩咐道。
“是。”"是。"王雅和杜如晦同声回答道。
王玄应一路顺利来到洛阳城外,唐军的关防拦下王玄应,然后将他带到李元吉的大帐。
李元吉正喝着茶唱着小曲,见人带进来一个陌生人,于是抬起头问道:“来者何人。”
带王玄应进来的侍卫回答道:“禀报王爷……郑国太子王玄应。这里还有一封秦王的书信。”
李元吉看了李世民的书信,眼睛转了几转,然后大声命令道:“拉出去砍了,把头取了快马送回长安,向皇上报捷。”
屈突通忙上前劝阻道:“齐王,这可是郑国太子,不能随便就杀了。”
屈突通并没有看到李世民的书信,也不知道王玄应已经投降,只是单纯地觉得一个敌国的太子,可利用的地方太多了,活着比死了强。
李元吉把眼一瞪,反问屈突通道:“屈老将军莫非要通敌?”
李元吉一句话把屈突通一口老血差点从喉咙里给逼出来,只好一拱手,站在了一边。
王玄应听完李元吉的话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哈哈哈哈,原来我错了,我高看了你们。来吧,砍下我的头,不要送去长安了,直接挂在你的帅旗上,岂不快哉。”
李元吉翻了一个白眼,说道:“有道理,冲你这个主意,赏你做个饱死鬼,来人,把他带下去,酒肉管够,完事儿直接砍了,把头给我挂在阵前让所有郑军好好看看负隅顽抗的下场。”
屈突通内心的愤怒李元吉看不到,正像屈突通没有看到李建成给李元吉的书信一样。
李建成的书信里告诉李元吉,此仗,要尽可能消耗李世民的力量,特别是他的秦王军,一定要一直打下去,切勿存速胜之心,最好能被打败几次,这样他才能在朝堂尽量活动,争取临阵换将摘取胜利果实。
王玄应的人头果然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王世充得到消息后悲愤得不能自已,立刻下令身边的太监前往太子宫,赐死所有太子的内眷。然后命令手下所有重要将领来到洛阳城的国库前。户部尚书亲自打开国库之后,王世充愤怒地高声喊道:“这是朕一生积累下来的财富,今日朕愿意与诸将分享。但朕只有一个请求,诸将务必奋勇杀敌,为太子报仇!”
“报仇!报仇!誓为太子报仇!”郑军将领们群情激愤,同声呐喊。
整个洛阳城都沸腾了,所有十二岁以上男丁被全部征召,不管你是拿锄头还是拿扁担,甚至哪怕只能找到一根烧火棍或者一块石头,全部赶上城头参与战斗。
一场血腥的守城战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