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去世後的第二年清明节,母亲大病加上开刀,不良於行,我和哥哥年纪又小,没法去高山掃墓,纸钱就在家里的後院烧了。
过了第三年的清明节,母亲身体略好,念念不忘要去掃墓,带着已略长大可扶着她,爬高山的我和哥哥。一起去爬了半天山的墓地,却找来找去,没见到我爸土埋的坟,再看再找的,明明是这号码地方呀!怎是一座新坟?红漆写的死者名字,生,死日期,死者后人名字,都不是我父亲和家人的,石碑上的字漆的非常鲜艳,土也新鲜地好像是刚下葬的土,我母子女三人慢慢心里有了数,这座坟的后人,挖了我爸的坟,丢掉,再把他家的死人埋在我们花了几万元买的坟地,只因3年没人来掃墓放花的痕迹,就非法幹了这桩缺大德的事。
下山时,看到许多地方,有破旧的棺木,一块块的被风雨侵蚀都很难看,还不时见到骨头曝露在外,不知是死的狗或其他动物尸骨,或被人挖出来死人的骨头,一股酸水涌上心头,想作呕吐出。
回家後的当天夜里,我就梦到了自己的父亲,全身上下都是血迹,很是可怕,醒了之后,也不敢告诉妈妈,怕她再次伤心难过。。。。。。。。
第二天,去县政府墓地管理处,带着坟地产权证,提出遗失墓地的疑问。他们支支唔唔推说不知道,又说经费不够,没法管理完善,难道就这么无法无天的算了?这个台湾政府保证的一切都是谎言,连个死者都没法保护安歇!他们也没再继续下去追究,八成是他们重新卖了我父的坟地,贪官连死人财也要发?
母亲也曾考量要告管理的县政府,但邻居们都说:“他们官官相护,法院都被政治控制了,告他们,不但赢不了官司,还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浪费钱,又气死人!” 母亲就含泪罢了这事。。。。。。。
从此,我也发誓要离开这个乡土,永远都不再回去。
带着我的母亲,真的永远的离开这个,找不到父亲坟地的荒唐地方。
来了美国,14年后,母亲也去世了,我就把我的母亲埋在有保障的美国坟地,手里握紧着土地证件,保证坟地的安全,决定自己也要葬在这个有法制保障的乐土上。
人活一口气,人死也得安生!就这么简单,人图个啥呀?来到这个世上,弄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走,真是无言的委屈。。。。。。。。。。。。。。
说到我的母亲,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的一生是如此的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我的父亲比她大21岁,而且是她的姐夫,在江苏老家,很流行姐妹共一夫的,倒不是生前,是我姨妈先嫁给我那富豪老爸,因癌症早逝,没有留下子女,而我外婆舍不得这等的有钱女婿再娶别的女人,就做主,把她的第二个女儿也嫁给这女婿,她呢?还是当她的风光岳母!因为我爸家是泰兴大户,在上海开着当铺和木材行,他是独子,有5个姐妹,一家有钱到,夜夜都一起抽鸦片,大把的金条地抽,大片的田地卖,也抽不穷他们这一家人!很有张爱玲家里的故事,那时候,也真是那样的张狂,尤其是在花花世界的上海!
老爸是上海交大的高材生,一口英语说的流利万分,毕业后就到上海招商局,任职船务经理,加上家里有钱,还真是当时的高富帅啊!
他甚么都好,惟一的大缺点,就是好色,走船江轮时,每到一个地方,就包个女人玩,做他的太太就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妈妈的确做到了,她终日迷上了麻将牌,反正那比她大21岁的老公有的是钱,输多少都输的起,每天戴着老爸托人在日本东京买的大钻戒,脖子上挂着粗得像缰绳的金项链,还挂着个巴掌大的金锁片,上面刻的是富贵牡丹花,大大的四个字“花好月圆”,让母亲在牌桌上出尽了风头,谁又知道她背后的眼泪,是如此的酸涩呢?老公一年到头都在长江跑船,回到上海,也不安於室,百乐门搂着舞女,面贴面地亲热,有时,还带着我老妈去跳呢!但我妈是旧时妇女,只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任由着我老爸荒唐的过着有老婆,还风流多小三的日子。
老妈回忆起往事说:“有一次,你老爸还把女拼头,带到家里介绍给我,一起打了一场麻将,等散了时,有人在耳边吹风,那妖精是百乐门的头牌呀!你老公没少花银子包她玩哦!”
还玩到家里来了,真不像话,也不知老妈是咋想的?那时我还没出生呢!如果已出生,铁定会拿棒子捶死我老爸哦!
当然,老爸因属黑五类,怕被斗臭。就跟着蒋介石带了一条江轮到台湾,里面运了一部分现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的亿万国宝,后来,又在台湾基隆的招商局,做起船务经理来了,收入还是丰厚的,老妈也又在台湾麻将桌上,消磨起时光,最后得了个“麻将博士”的外号。
她是每赌必赢,特聪明地可猜出3家的牌,有几个邻居太太都拒绝和她同桌打牌呢!老输钱给她,没有意思。
她每天都得摸八圈,甚至有时打16圈才肯回家。老爸因鸦片瘾犯了,在台湾戒烟所住了半年,才回家。老妈开始不煮饭了,雇了个下女在家替她做饭,有时就给我和我哥饭钱,到外面庙口,天天吃小吃,甚么蚵仔煎,炒米粉,贡丸,霸丸的台湾小吃,我们这群没爹没妈的孩子,都吃的要吐,邻居的孩子,像大诗人郑愁予的弟妹,也是跟着我们一起吃庙口小吃长大的,因为郑愁予的爹妈都是我妈的长年牌搭子。
我老爸不爱打牌,可说是不会打牌,又在基隆包了酒家女,过他的多妻逍遥美日子,但是过了不多久,他就中风失忆,不能言语在家“呆“着了,招商局给了一笔退休金,我妈把钱,在外面放高利贷,但日子就节省起来,小牌还是每天去摸两把的,否则,她会憋死在家的。
有一年,大年初一,我和哥哥洗了脸,正打算拿早上妈给的红包,去买些糖和鞭炮来吃来玩,猛的一抬头,看见饭桌上一坨老爸的大便,老妈正掉着眼泪,清理着。
这场面不是第一回了,整整五年,老爸才去世,不再整妈妈了。我们都为妈妈抱屈不值,为了这样没爱情的婚姻,还得闷声不响地撑着,忍者,只有把苦闷放在牌桌上解脱一下。
来美国后,没了牌搭子,妈妈就没再摸过麻将。她的一生是平凡,又被传统礼教捆绑了一辈子,可说是乏善可陈的悲哀人生啊!
想起来真是无趣得狠!只记得:她出门打牌前,不准我和哥哥看“书”,否则她那天会“输”钱!迷信输赢的要死。。。。。。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