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練

排練
10-30-2021

梵高一生只活了三十幾年。在他二十七歲至三十七歲的十年間，卻創作出了900多幅作品。平均每週要出一到二個作品。如此多產的藝術家，實屬罕見。

想到這裡，不禁聯想到自己曾經帶領男聲合唱的一段經歷。當時準備一首中文合唱歌曲，原以為用母語演唱，首先已不用擔憂語言的障礙了，應該不會太困難。所以一開始每隔一週排練一次，幾個月後，開始每週一次。可是從我的本能感覺上，就覺得練習的效果很差。每次排練幾乎都在學唱和糾正音符上，根本沒有機會把所要求的東西融進去。一天，我錄了男聲排練的錄音，拿回家聽了以後，心裡涼了半截。不僅聲音摻差不齊外，音准和節奏都不到位。離開演出僅剩兩週。於是我只好向全體男聲發出呼籲，到我家加班，讓大家引起注意。經過數次的惡補，勉強在演出時過關。事後，回想一下，我的體會是，一首歌要花那麼大的力氣，方才交差，實在需要檢討和審視。除了自己乃未受音樂訓練之士，對帶領合唱缺乏經驗之外，整體人員對音樂的基本缺乏是分不開的。

梵高的多產如果需要類似我們那樣的排練折騰，是絕對得不出如此眾多作品的。這就是天才和凡人之間質的區別。在業餘界，常有人雲：你和專業人士一樣的誇耀。那只是恭維而已，千萬不要當真。因為藝術上的造詣，乃是出自上天賦予的恩賜，即所謂天才。天才是不需要或者過多的排練的。過多的排練對於天才來說，是多餘的。我們看到歌唱藝術家們所到一地，幾小時的合樂便登台演出。專業合唱隊譜子一發下，指揮就開始，張口就已經八九不離十了。就自己參加專業合唱隊的經歷來講，我覺得最使自己感到欣慰的時光乃是聆聽指揮對作品的解讀，而不是在反覆的學唱之上。藝術作品的展現，無論是視覺的還是聽覺的，都出自有天賦的人和人們。對他們來說，排練和演出是不應該有大的區別的，除了演出時有的「人來瘋」外，就是能把作品加上個性化的詮釋的本事了。

著名黑人歌星麥克.傑克遜在排練的時候已把與會者打動；中國排球明星汪家偉對要求加練的教練說：「我可以了啦。」便離開了。可他第二天的超常發揮，帶領球隊贏得了勝利；鋼琴家王羽佳和朗朗的首次亮相都出自因名家的缺場，以救場的機會來展現的；中國男高音歌唱家鄧小俊在比賽前數小時，才被告知要唱一首自己從未聽過的小詠嘆調。他經過一晝的準備，在第二天的比賽中把它唱的觀眾起立鼓掌。類似的例子雖還有不少，不過因為世上天才佔有的少數，而僅局限在為數不多之中。從中我們不難明白，凡需要過多排練的人，其才能屬有限，而不必再過於強求。

筆者在這裡並不想鄙薄必要的排練和專業的訓練。只是藝術和體育這個東西並不是靠畢業於名牌大學便可稱道的。梵高的一生窮極潦倒，根本沒有上學的經歷。可他通過在法國的生活體驗，對世間的深入觀察，成為他的創作源泉。陳丹青雖就讀美院，可他的赴藏經歷，注入了他創作成名之作的源泉。藝術創造乃出自通過觀察所碰撞出來的想像火花，一筆即觸景，一音便出律，一鍵即撥彈，一張顯天籟。競技比賽乃出自從人體本能的反應所交織的臨場發揮，一錘即定音，一腳便臨門，一射即入網，一跳便入圍。所有這些都不是單靠排練而能複製出來的。

具備天才的人都會對他們所鍾愛的項目有出自內在的熱情，不用他人的推薦或施壓，從而有努力不盡的動力，即「我要做」。反之則是「讓我做」而為之。明白這一點，對自己就會仁慈而待之，不要太勉強。同樣對孩子的培養也一樣。讓所有的孩子都彈琴，都跳舞，本身就值得質疑。更不用說如果需要盯在屁股後面的督促，只是既煩孩子，又折騰自己的舉措，還是趁早作罷為妙。

其實對天才的認識並不只停留在藝術和體育之間，在我們的工作，生活中何其不是這樣呢？別人能做得好的並不一定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人說我們大部份人的職業並不見得是自己鍾愛的行當。其中的道理是，神賜人之能耐有限，天才乃鳳毛麟角。這就是大多數人都需要一定的「排練」才略有建樹。國人近稱學習成績突出的人是學霸，其中要看其人的行為，如果該生能勝任繁重和疑難課程，且還能參加其他課外活動。學得輕鬆，排練甚少的話，其人就有天賦。反之，要靠反覆練習，則不屬天才。中國學生往往考試成績很好，表面上看似厲害，背後卻傾注了大量的排練。一旦碰上解決實際問題，就顯得一籌莫展。在美國學校中有天才甄別的項目，他們所尋找的是那些無需排練，就會做得好的學生。

對天才的認識，唯物主義者有其片面的說法。他們認為，人如一張白紙，只要我們願意在上面畫什麼，寫什麼，就可造就什麼人才。他們不相信天才的存在，否認人的主觀意向和自由選擇。以為靠排練就可以創造人才。這種認識觀不僅埋沒天才，而且誤導人們陷入折騰自己以及後代的死胡同裡。所謂人定勝天的烏托邦誤導，不僅否認人的局限性，而且使有些人產生不切實際的狂妄。要明白，像007這樣能飛簷走壁，上天入地，把一切化險為夷的超人，只停留在好萊塢的大片中。

總之，天才的流露和創意不是通過排練來得著的。人說：「是金子，到處發光。」上面提到的合唱排練的折騰過程，從中就應該有所領悟：在音樂上無所得著的人，若奢想通過排練來達到專業地步，是不現實的，也是不可能的。越反覆，越刻苦，其結果可能越失望。做力所能及的事，乃是明智之舉。

神造人類，並不是刻意造就天才，而是大部分乃凡人，這樣社會的運作才會在和諧的軌道上運行。天才會在某一方面出人頭地，但在大部份性格上同凡人格格不入。天才若得法，則為人類謀福，反之，使人類遭難。歷史為我們展現了這一切，使我們儆醒。重要的是發現自己的長處，而加以深造和發揮。喬布斯曾經告戒年輕人們：…重要的是發覺自己所鍾愛的行當，越早越好。理由很簡單，人生短暫，沒有很多時間去排練。要把精力放在自己最擅長的強項上。發現自己乃出於自我。父母，老師，教練，和你的周遭只是你的參考而已，貴在自己，不要熱衷於無謂的排練而錯失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