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像刀刻般清晰。我出生在杭州西湖边的军营里。1958年十万复转官兵开垦北大荒,身为军医的父亲奔赴宝清县以东60多公里的荒原。
我记得5、6岁时,住房的墙体是土坯搭建的。房顶人字型,檩条上铺满树条,树条上铺上一层层的杨草。这就是从荒原上马架子里乔迁的新居。两户人家共用一个进房的大门,叫对面屋。两家大门前六、七米处是树条栅栏围起的菜园子。门口与菜园之间的空地,既是院子,也是邻里过往通道。一栋土坯房住四家,同龄的或相差不了几岁的男孩子有十多个。夏天去挖野菜,冬天去砍柴,或者去山野玩耍都招呼着一起去。
那时,我们谈论最多的话题是:
“啥季节最好。"
有的说喜欢夏天……夏天多好,可以去河泡子里游泳;可以掏鸟蛋;可以吃上瓜果。
而更多的伙伴喜欢冬天……冬天多好,可以滑雪、打冰嗄(陀螺)、坐马爬犁、上山采冬青、套野兔,还能凿冰打魚……哎呀好玩的说也说不完。
北大荒几乎没有春天,树刚吐绿没几天就到夏季了,因此,这个季节完全忽略了。
我们最最厌恶的就是秋天。树叶黄了,落了,凉意嗖嗖,满目萧瑟,好生难熬。
盼着下雪,盼着冬天到。
树叶尽,
草枯黄,
彩云无影,
秋风阵阵凉。
"该做棉袄棉裤了“,妈妈在繁忙的秋季时常唸道着。
"还没下雪呢,我一点都不冷,不用做那么早"。我心疼妈妈,嚷着……为她分担压力。
没几天,我看到土炕上有一大包雪一般白的棉花。我知道妈妈要给我们哥仨做棉服了。
我和对面屋的孩子们也忙活开了。削木嗄,做滑雪板,编套野兔、野鸡的套子。
"要是下雪了,你敢光腚在院子里眯溜转吗?"
"我敢!谁要是不敢,谁是小狗。“
“好! 拉勾"
当两根麻裂裂、粗糙的手指勾在一起往复拉动时,鹅毛大雪飘落在院子里杂乱的地面上。
"下雪啦! 下雪啦!"
"就像我妈买的棉花一样"
"真得是雪!“
我们一阵狂喊,赤身裸体奔出房子大门。
伸展双臂,仰头眯眼,旋转开了。
棉絮般的雪绒,变成了线条,绕着,绕着,越来越密,啊! 万花筒,我们溶进了万花筒里……
软软的,甜甜的,痒痒的,滋润了全身的雪滴……
最勇敢的人!
能让雪绒为我光腚而醉,那种自豪,那种骄傲,从来没有过的享受。
飞旋的万花筒向高空飘升,我看到了月亮,看到了嫦娥,看到了玉兔,看到了看不完的财宝。
"害怕了,怕太阳升起。"
“是那个因太贪心,而永远回不来的故事吗?"
“才不是呢,腚都光了,谁愿意万花筒这么快就没了。"
旋转的双脚踩没了雪,覆上了,踩没了,又覆上了,直到踩不没了,我们停下了。
房顶白了,地面白了,菜园白了,屋西的山林白了。穷乡僻壤不甘寂寥的孩童们,久久期盼的黒'cd镣?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