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说《黄裳元吉》第五十一章 心香
一二二六年的夏天,农历六月十五,天长观外又是施粥和免费诊治疾病的日子,许多饥民和流民都纷纷来到天长观外,他们没有拥挤和喧闹,在天长观道士的管理下,手中拿着各种瓦罐之类的容器有秩序的排队领粥。等拿到自己一份加了草药熬制的粥饭,都到天长观门旁边的林子里面坐着慢慢的喝,把天长观的门口给让出来。因为维持秩序的道士说了,不能挡住那些贵人来上香的路,没有贵人施舍,天长观也没有后续的资金和物资来供养上万的流民。
这些领粥的流民都是在蒙古,金朝和南宋打仗中,逃难受灾失去家园的百姓,有汉人,契丹人,女真人和回回人,也有很多在各个王公府邸沦为奴隶看不起病的人。蒙古人屠城的惨案时常耳闻,所以一打仗,很多人干脆就来到燕京附近,想着在蒙古人的地盘,总不至于一下子被屠城杀掉。这些喝完粥的人有病有伤的,就到天长观凉棚旁边搭起来的诊疗棚子前方排队,等着全真道真人给治疗,他们手里都拿着天长观道士给发的号码。而距离诊疗棚子不远处的凉棚是茶坊,这个茶坊视野开阔可以看到诊疗棚子里的全真道人的一举一动。而在精致凉棚里喝茶的人都是燕京城的蒙古国的各族勋贵人家的弟子,他们不约而同的每月十五来看大名鼎鼎的金真仙救治病人。
已经十七岁风姿卓越的宝音穿着深蓝色的夏季道袍,满头青发简单挽着混元髻,仙女般的容貌轻言浅笑忙碌的给病人施针,她的笑颜就是一副良药,看到的人几乎都难以自持。宝音也不是每个病人都接,那些基本的号脉清理的活计都有筛选的道长给做了,只有需要施针的病人才会让宝音给治疗。
天长观在诊疗棚旁边搭茶坊,实在是无奈之举。以前天长观的各种活动只要宝音一出来,无论是施粥还是看病,年轻的贵族公子都把她围在中间,让道观普渡众生的工作无法开展,以至于那些需要救助的人往往没有了机会。但是丘处机觉得也不能雪藏宝音,那些香客来了很多人想见的就是宝音。最后折衷在诊疗棚子旁边给贵公子们建一个茶坊,他们可以悠闲的坐在那里慢慢的瞧,茶坊收到的茶水钱用于给那些饥民流民买药治病用,一举两得。
那些贵公子看着宝音的容颜,都痴呆呆的发傻,“你说天下怎么有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呢?”
“就是,就是,比万花楼的头牌强多了,啧啧。”
“你说她会不会被选入后宫?”
“大汗现在在攻打西夏,哪有功夫选妃呢?可能都不知道燕京城有这么一个美人。”
“嘘,全真教的道士出家,是不能嫁人和娶妻的。”
“哎,你们看那个壮汉趴着被她施针呢,是不是装的?”
“要不我们也去试试,呵呵。”
“别做梦了,前面的道士号脉就把你刷下来了。”
“哎,不嫁人也好,要不是我们哪有这个眼福呢?”
“对,没错,今天你捐了多少?”
“哎,要是捐的多,能和在她吃一顿饭就好了,呵呵。”
“哎,你们看,怎么孛鲁王爷陪着两个公子来了?”
“那里,哦,那是托雷的两个儿子,听昨晚参加给他们接风洗尘宴会的我父亲说,我们这里都归到托雷的分封的土地,今天看来是查看他们的家业的。”
茶坊的公子众人听到后,都朝着天长观门口望过去,就见在一队怯薛军开路的护卫下,近三十岁穿着蒙古文官袍子的孛鲁下了马,尊敬的站在一边介绍着什么,他陪同的是两个穿着缎面蒙古衣袍的两个青少年,一个是已经成年的十七岁的蒙哥,另一个是十一岁的忽必烈。蒙哥穿着姜黄色裹着蓝边的蒙古单袍,忽必烈则穿着一身红色的蒙古袍。他们俩下马后都不由的被影壁给吸引了,因为上面是浮雕的六条龙戏珠。远远看见天长观的道长李志常躬身的出来迎客,把孛鲁和蒙哥兄弟俩给热情的迎接进去。
茶坊里看风景的一个矮胖贵公子叹口气,“人家就是命好啊,这么年轻就有了这么大的封地。”
一个瘦长脸的公子说,“是啊,听说大汗的大部分家业都归了托雷。其他儿子只是各分了四千军户。”
“你不懂,我们蒙古人是幼子守灶,其他的大儿子都要自己打江山,要不是大汗拼命的西征扩张,现在不是又去打西夏了。”
“大汗不错啊,总比我们汉人的皇家强,儿子们争家产彼此杀的头破血流的。”
宝音专心的给病人施针,根本没有注意听这些贵人的聊天,每次她出诊都是被围观的乌泱泱的,所以她养成了两耳不听耳边风,一心只做道门业的习惯。那些贵族和怯薛军来来往往的在天长观多了,丘处机和李志常也是经常迎来送往的,他们俩为了保护宝音基本都不让宝音参与各种官员的接待活动,如果有感兴趣宝音的人士,丘处机就会说,“我徒弟就在天长观门口给香客治病,你们出观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了。”
等这些人来到了观外,当着那么多等着看病施针的普罗大众,那些贵人也都好面子不好借机说什么,都是赞扬的场面话,“丘真人的弟子,真是人美心更美啊。”
半个时辰后,茶坊的那些贵公子低声喊道,“看,托雷的儿子们和孛鲁告别后,朝我们这边来了,”
那些贵公子都各种伪装的偷瞧,身材健硕高大的蒙哥朝茶坊这边走来,“我们要不要给他问安?”
“他没有亮明身份,我们怎么问安?看看再说。”
“他怎么停下来了?他好像也在看金真仙。”
“呵呵,大家口味一样啊,”
站在离茶坊十米远一脸英气的蒙哥忽然停下了脚步,细长单眼皮凤眼远远一聚睛,看到朝思夜想的宝音就在不远处的治疗棚里面给人施针之病,现在的她是那么的清新美丽动人,施针的手像变戏法一样把一个个银针,手下毫不留情的扎入病人体内,那些被扎的人还嘴欠的使劲感谢,“谢谢,金真仙,你真是妙手回春啊。”
蒙哥腹诽,刚扎进去就妙手回春,到底的心病还是装病呢。他多么想一步冲到宝音跟前,把她抱紧诉说多年的思念。相思成病,蒙哥的这个病就是夜里无数次的要和宝音断交,一辈子不见面,你要忘了我,好吧,那我也忘了你。可是这次父王出兵西夏,交代他代父巡游一下家产封地,他和忽必烈腿比脑子实诚,一路上直奔燕京而来,美其名曰的其他的城池土地,等看完燕京后再慢慢的看。
现在终于来到了天长观,宝音修道的地方,昨晚上他就失眠了,躺在床上不停的设计和宝音见面的场景,是当众不理她,故意没有看见她,等着宝音主动赔罪后,再把她搂住在怀里,还有就是好好的胖揍她一顿,为什么留给他出家的道袍,撕碎他对她爱恋的心意,……。
可是今天来到了天长观,蒙哥就觉得双腿不听使唤了,李志常和丘处机说了什么他都额嗯的糊弄应付,满眼的在天长观里找宝音的影子,想着那个让自己忘不掉的人影。还好机智的忽必烈在蒙哥和丘处机聊天的时候,聪明的单独溜出去,抓住一个道士问,“宝音在哪?”
“宝音,哦,你说的金真仙啊,她今天在道观门口给香客看病呢。”
忽必烈跑回来给蒙哥耳语后,蒙哥就匆匆的和丘处机告别后,又和孛鲁王爷告别,借口自己随便转转,只留下几个近侍随从在天长观门口牵着马等待和保护。
现在看着咫尺天涯的爱人就在眼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蒙哥又犹豫了,害怕当着众人自己做出什么冲动逾举的事情来,毕竟他代表的是这个封地的主人。满脸机灵劲也是细长单凤眼的忽必烈兴高采烈的想着马上见到宝音了,正要高喊宝音的名字冲过去,猛然看到哥哥停下脚步,“哥哥,你怎么不走了?”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是啊,宝音姐棚子跟前那些人好像是看病的,茶坊的这些喝茶的人眼睛都盯着宝音姐,可能就是来看她的。”
蒙哥愤怒的说,“看她?成什么体统,这么多人无事可干的坐在天长观门口看她,天长观又不是万花楼。”
忽必烈看到蒙哥变形的脸感觉到蒙哥吃醋了,“刚才通玄道长说了,这些茶坊的钱都给穷人治病的,他们就是崇拜宝音姐,就像去看庙里的观音娘娘一样,又不是什么不良的举动。你看,宝音姐姐是不是就像仙女,我……”
“别说了,我们怎么和她单独说话?“
忽必烈看到蒙哥发红的脸庞燃烧着一种冰雪下的未知冲天能量,故意逗他,“你不是烧了宝音姐给你的本子和衣服,发誓永远忘掉她,不见她了吗?”
“你说什么?”
“对不起兄长,你别急,我就是开玩笑。”
“记住,这个玩笑不能开。”
“是,我知道你喜欢宝音姐。”
“可是我恨她给我道袍,表白她不嫁人的决心,让我一个人坚持不接受皇祖母安排的婚事显得是多么可笑。”
“嗯……哥哥,其实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那是哪样?一个心上人留个她出家的道袍,不是说她不嫁人的决心还能是什么?”
“哥哥,那时候你抗婚闹得天翻地覆的,母亲迫不得已拿出宝音姐的衣服给你,其实是另有隐情的。”
“什么隐情?”
“……是,是我把宝音摔倒在牛粪坑里面,丘真人马上出发,她的道袍很臭很脏,来不及清洗,额娘拿出你的衣服让宝音姐换上,她才高兴的换了衣服,她的脏道袍被母亲的仆人给抱跑了。”
“那你为什么后面不告诉我?”
“我太小,再说,我说了你能做什么,现在你和两个嫂嫂不是很好吗?”
“不好,我要去见她,我不能再等了。”
听了忽必烈的话,今日蒙哥大梦初醒的,一下子血涌到心口觉得自己几乎失去了理智,闹了半天宝音和自己的绝交是母亲的手段。看着蒙哥脸上充血越来越红的发急,聪明的忽必烈安慰,“大哥你别急啊,宝音姐又没有嫁人和跑掉啊,就在那里,要不是我们去排队看病吧,论到你了,你不就见到她了。”
“也对,那我们去排队。”
说完蒙哥和忽必烈到了队伍尾巴排队,坐在茶坊的那些贵公子忽悠起来,“哎,怎么回事,他居然去排队了,他是这里的王爷,把金真仙喊出来不就行了?”
“你们知道啥,那叫迂回的斡腹包围之术,呵呵。”
不一会,蒙哥觉得鼻涕热乎乎的流出来,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要见了她流鼻涕泡,一低头,吧嗒,看到一滴鲜红的鼻血流到地上,接着血流如注,忽必烈看到着急的喊,“哥哥,你流鼻血了,好多。”
“真的?”
“给用你手里这个哈达擦擦。”
“不行,这是准备给宝音的。”
“说什么,你先用,我到时候再去给你拿新的,天长观里面很多。”
蒙哥听从忽必烈用手中蓝色的哈达堵住鼻子,这时候有道士看到后赶忙过来,“这位香客流血了,是急症,到前面来给你处理。你把头扬起来。”
说着道士搀扶着仰面朝天的蒙哥,来到宝音的诊疗桌前,“金真,这位香客留了很多的鼻血,你给紧急诊治一下。”
“好,”
一句春风般的话语,让蒙哥心都融化了,闭着眼睛,他和她几年没见了,少时的容貌都褪去了,宝音专注施针,根本没有想到这个高大的青年就是蒙哥。近爱情怯,留着鼻血的蒙哥仰头不敢睁眼,耳旁听见宝音柔声说,“我要进针了,会有少许的酥麻感在脸上,一共在你脸上扎几针后,鼻血马上就会停止。”
蒙哥闭着眼觉得就是万年的那么长,宝音如何施针的他都没有感觉,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停的跳,跳的他都要窒息了,他手指准备着要抓住宝音的手,紧紧的握住它,可是一阵冰凉在脸上掠过,他刚要睁眼,“别动,这根针离眼睛太近了,等我把你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再说。”
蒙哥像个乖顺的狮子闭目养神,可是身体所有的触觉都打开去搜索宝音,几秒停顿后,一双温润的手指按着蒙哥的脸,微微的一个蚊子叮咬的感觉后,宝音说,“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脸上的其它针再留片刻钟。”
“姐姐,”
“你,你是忽必烈,你长这么高了。”
坐在凳子上的蒙哥伸开手想抱一下宝音,哪想到忽必烈像一个藏獒见到多年不见的主人,一个猛子扑到宝音怀里,“姐姐,想死我了,”
宝音抱着忽必烈高兴的说,“我也想你,嗨,蒙哥你好。”
蒙哥伸到半空的手又收回来,因为忽必烈根本是不给他机会,差一个半头就和宝音一样高的他,搂住宝音就像是搂住天下最好的珍宝一样,又热烈又撒娇的让宝音想和蒙哥对视都没有机会。
茶坊的那些公子哥都酸了,“他们哥俩套路深啊,什么情况,就这样搂住了?”
“你没有听到,小王子喊她姐姐吗?”
“没有听说那个蒙古公主加入了全真教啊?”
“金真仙怎么会是蒙古人?”
“她是契丹人,好像真名叫耶律萱。”
好不容易哄好了闹腾的忽必烈,宝音看着身材高大精干的蒙哥细长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看着自己给蒙哥脸上扎的银针,宝音不由的尴尬的捂嘴大笑起来,她想过无数个和蒙哥重逢,都没有预料到是现在这个滑稽的情形。宝音和值日的道士说,“我家人来了,我先走了。”
“好吧,你去忙吧。”
和道友告别后,宝音转过身来想把蒙哥脸上的银针给拿下啦,听到宝音和道人说自己是她的家人,心中湿润的蒙哥舍不得让宝音拔针站起来,“时间没有到,你说的不是要一炷香吗?”
“我什么时候说一炷香了?”
蒙哥不管像吃了蜜似的,把扎了5个银针的头仰的高高的,忽必烈拽着宝音的衣角付身在宝音耳边说,“姐姐就让他扎针吧,要不是他……”
“啪,”
话没说完忽必烈头上就挨了蒙哥一巴掌,“走了,别耽误时间,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好看啊?”
“对,对,大哥。宝音姐姐,我们去到你的房子里坐坐。”
“好,跟我来。”
宝音搂住忽必烈在前面走,在道观门口看到师兄李志常,他就是不放心宝音被蒙哥兄弟纠缠的在门口望风,因为那两个兄弟一进道观门,眼睛就到处看,根本不是来监察祖业的,而是来找人还差不多。后来看到忽必烈在蒙哥耳边说话后,他们俩就急匆匆的告辞,把孛鲁也打发走了,李志常就知道他们是冲着宝音来的。
莎莎一天两篇?太羡慕你的高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