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乃黄花》第二十七章 惜别
一年后的夏天,龙虎山迎来了正一道和全真教的道义参合交流大会,其实就是对于正一道统一道教达成统一的人心的认识,圣上发话了是圣上的事,短时间要让整个道教的人们从心里认同则是另一回事,坊间说的:公道自在人心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的正一道已经是天师教内各派融合后,又与其它的分支融合统一了,选出来的弟子进行同堂答辩,正一道的弟子队伍有天师教的张宇初,刘萱,虚兰,清玉,和后来选出来的神霄派一尘,清微派的凡心,天心派的无了,东华派的前空,净道派的尘了,太一道的空乙等优秀的后起之秀,一起代表正一道对决武当派的弟子。
前面的炼丹对决中,来自天师道的清虚,嵩山的太卜,衡山的无厚等弟子代表正一道和武当山的弟子比试,打成平局。这个消息是鼓舞人心的,因为符箓派正一道是绝对有压倒优势的,就像武当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一样,现在就是最后对于正一道为统一道教的统领地位作最后的辩论。
辩论进行的很激烈,从诸子百家到焚书坑儒,从以老子为唯一的至高尊神,到以元始天尊,太上大道君和金阙帝君为最高神,正反双方各执一见,辩论持续了一个上午,最后武当山的张真人说:“现在诸位都是各有论据,各有主张,持续辩论下去,还是没有结果,圣上已经下令道教合并,天师教已经做的很好,其它道派也都积极响应,可是千年来各个教派的发展不是说归一就归一,作为龙虎山的正一道首领,能够参透天意,给出天道归一的道理来,我们就不再争执下去“,
话说完,全场的各派师尊和道徒们都沉默了,都默默的望着张宇初等天师教的弟子们,这时候张宇初责无旁贷的站起来说:“谢谢武当真人的讲话,一语中的,我天师教作为正一道的道教同领,自然是要有领悟天道的深邃之义的,我认为当今圣上所为不是在削弱道教,反而是发展道教,这就是所谓的“千年暗室,一灯即明”的道理“。
张宇初说完,人群静默了几秒,马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刘萱抬起头给张宇初竖起大拇指点赞,张宇初凝望着刘萱心里默默的感谢她,所有的感悟都来自那个地下黑洞,他们几个被水妖困住在地洞,被刘萱所持的幽冥镜发出的幽弱蓝光所照亮的体验,他们才团结一心共同合作的再次封了酆都的鬼门。
现在大明天下才创立不久,人们都在修养生息,还有战火没有熄灭,整个人心就像一个黑暗的洞,统一人心只需要一盏明灯即可,众志成城的朝一个方向努力,才能达到天下大同,而不需要过多的灯朝不同的方向运转,反而人心相互侵札,找不到方向,这次大会意义在于,就像宇初和刘萱几个人在黑暗的地洞里除妖一样,是除去了各教派之间各自抱着唯一的执着厚此薄彼的不统一的妖。
刘萱在这里佩服朱元璋的政治智慧,自古以来宗教的地位之高低就像天下的统治权一样,各个教门之间的法老师尊经常争执的非常厉害,每个朝代到来,新上来的得宠的门派就会不停的废黜旧神,张扬新神。 唐朝时候皇帝重视老子,宋朝又是上清派发展的如火如荼的,现在朱元璋先是让天师教和上清派等以符箓为形式的统一为了正一道,又把全真教保留了下来,天下的道教既统一又融合,避免了以往每个阶段道教之间为争夺统治权而伴随的残酷的政治斗争。
朱元璋果然是玩政治的高手,用雷霆的政治手段统一了道教,又花了最小的代价,他一眼看穿道教的政治核心,又能指出道路,他的头脑简直就是当时华夏的宇宙核心。
张真人也是非常自豪儿子的表现,才十三岁的他道教修炼认知领悟水平已经有领袖风范了,各派师尊都站起身来给张真人祝贺,这场道教融合有独立的参合大会就圆满的结束了。
正一道的规整训练基本完成 了,武当派的弟子离去后,正一道的各派弟子收到由正一道各派的师尊两年来共同编写的《正一经》,用于参悟和早晚课诵课教材。
在离开龙虎山之前,刘萱和茅山的虚兰,嵩山的无雪及北邙山的白真一起和龙虎山弟子在稻田间劳动,帮助龙虎山田庄收割稻子,就是参与龙虎山弟子的”打劳尘“,就是各种形式的体力劳作来锻炼心性。
近二十岁的白真,身材更魁伟了,人高马大的比男子还能干,无雪道姑开玩笑说:“白真我觉得你因该去武当修全真教,这么好的身体不练武可惜了”,
白真自仙的说:“我还想嫁人呢,不想出家”
虚兰呵呵的说:“那个男人能配的起你?你一把就把人撂倒了,还真不如修了武当全真当个大侠”
白真也不怒,根本不在乎的说:“我就配需要改变下一代品种的男人,怎么会嫁不出去?我父母都已经说了一家人,那个男的只有我肩旁高”
“哈哈哈哈, 看样子,那你以后主外,他主内呢?”
“不行吗?,我又会道医,又会符箓,还有七星传授的八字命理,以后过日子肯定没有问题”,白真自信的说。
和她年龄相近的茅山的虚兰,埋头干活不吭声,无雪八卦的问:“虚兰,你也不小了,你怎么打算的啊?”
虚兰还是埋头整理稻谷穗不说话,白真看到了说:“她是闷葫芦,不说话就意味着有了人家,但是心里不满意的那种,对吗”,
虚兰抬头看看白真自以为是的猜测说:“我想学习七星不嫁,一心修仙”
“什么?,人家七星是八字不好,再说了她离修仙就几步之遥,也许你东施效颦悟道一辈子,也摸不到天梯,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嫁人吧”,无雪看透的劝她。
虚兰放下手中的稻子无奈的说:“我父母给我配的是我师兄,比我大十几岁,人古怪,不爱说话,也是修道的,我觉得嫁人还不如不嫁呢”,
“为什么啊,你父母怎么想的?”,无雪追问,
虚兰不再说话,脸上是一种看不到光明未来的沮丧,刘萱看在眼里劝解说:“修道的人八字一般都是墓库多,就意味着人生所有的空间都被沾满了,没有位置给别人,就像我是四个墓库,没有空间所以没有配偶的地方,所以能有人与你相配就不要多挑剔,只要不是人心坏,都可以互相磨合,白头到老的”,
虚兰脸色放缓的说:“谢谢你,我心里好受一点了,你这么能干出色的女子,真的就不嫁人呢吗?”,
刘萱把手里的稻谷抱住大声的说:“嫁人对我来说就者煮熟的稻谷,永远也长不出来秧苗了,呵呵”。
刘萱的话刚说完,忽然有个男声从稻谷堆后面发出声来,“怎么就长不出秧苗了?”,
接着一个英姿的少年从后面走出来,大家一看是龙虎山少主张宇初,懂事的白真,无雪和虚兰看到后嘻嘻会意的一笑的跑远了,她们早看出来,宇初的眼睛成天长在刘萱的背后,场地上就留下了发呆的刘萱,她没有想到宇初会听女儿家说悄悄话的墙根。
“你来了!”刘萱打马虎眼的问候着,心想让他知道了也好,这样以后见面都轻松了。
宇初走过来接着收割稻谷,埋头边干边问:“你是想像我四叔学习,修仙才不想嫁人的吗?”
刘萱看到后也接着干农活,想想在龙虎山的日子不多了,最后时间彼此说说心里话挺好的,免得互相猜,于是自然的接过宇初割好的稻子打结,回答说:“也是也不是,我八字不好,结婚克夫克子,所以我父亲才让我修道的,从小我嫁人的种子就被这个观念煮熟了,所以我根本不会想这个问题, 现在看来我是朝着修仙的路在走,所以明白了这是我唯一的路”,
宇初听到了干脆的说:“那我也修仙,和你一样”,
刘萱一听着急操心的说:“你可别这样,你们正一道还有香火传递的任务呢 ”,
宇初头也不抬风轻云淡的说:“我可以传给兄弟不久行了,我们弟兄多,他们结婚生孩子就行了”,
都谈婚论嫁了话题,两个人都没有抬头彼此看对方的眼睛,默默的劳作着,都害怕眼睛出卖了自己的心灵的秘密,在密集的劳动中掩饰心意是最好的修饰,宇初这时候的沉默没有说出来的心意就是,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要修仙就一起修,我又不是没有条件,只要我努力。
在龙虎山偏殿的张真人也在和弟弟璇玑道长谈话,张真人说:“神霄派的林一泉想把一尘说给宇初,我问了儿子,他决然的拒绝了,是我没有想到的”,
璇玑道长迟疑了片刻说:“孩子心里没有她,再美也没有缘分”,
张真人摆弄着茶碗,抬头看着璇玑说:“你是否看出什么了?”
璇玑叹了口气说:“有了也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张真人侧着头想听清楚弟弟璇玑说的什么意思,“你说他心里有人了,不可能吧,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璇玑眯起眼含糊的说:“修仙也不错,我就没成家,不也挺好的!”
张真人沉默不语了,是啊,既然修道,武当就是不结婚的,自己正一道的儿子如果选择修仙的路,作为道教首领 的人总不能逼着他结婚,改变信仰吧,好在自己儿子多,衣钵的传承有的是人选。
这边宇初在作画,他准备送给刘萱作为分别的礼物,他画了一副兰草,他提着笔细细的画着细节的花叶支脉,兰草的叶子在画中虽然看着单薄,却伸展到所有的空间,就像一个人,虽然在深山修炼,但是他们的感知也是伸展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的每一个角落,既灵动又不黏着于物,是当下文者大儒的品性,也是修道人的追求的一个境界。
宇初正在作画时候,弟弟宇清进门来,看见哥哥作画,撑起笑脸说:“哥哥你这个是给七星的画吗?“
宇初邹眉想把宇清打发走,不想他看到自己的情绪和心思,宇清端详着哥哥说:“我也喜欢七星姐姐,长大了我也要修仙“,
宇初一听全身沸腾了,没好气的说:“去去 ,你才多大啊,有你什么事?“,
宇清听到哥哥是送客之意,知道自己也该走了,可是脚下却生了根,“哥哥,你为什么不求四叔把七星留下来呢?“
宇初没有回答,内心里唾弃自己没有勇气说出弟弟的建议,这样说不就是变相的告诉父亲自己喜欢刘萱吗,这个是绝对不能的,刘萱说她不会嫁人的,就说了也白惹一身骚。
宇清看着宇初纠结难言的样子说:“哎,你们大人可真麻烦“,然后小身板摇着头就走了,
宇初被弟弟的话狠狠的一震,我们并不大,为什么我们会这么纠结沉重呢?
在他们这样一个早熟又微妙的年龄段了,当知道自己的心意在心仪之人内心无有寄托的时候,就能咬着牙把自己变成一个沉着冷静理智的成年人,这种逼着长大的强大会在未了的某一天,只要遇到心仪之人的点需温暖,就会彻底分崩离析,释放出无比柔软的内心来,如果遇不到,则这个内心的柔软会越来越被年轮裹得厚重,直到自己都无法打开心的厚壳来。
宇初伸出一只手,敲敲刘萱的房门,“谁啊?“
“是我,宇初“,
门打开,月光下,刘萱看到宇初手拿一个画卷站在门外,脸上是少年是真诚,“进来吧!“
宇初脸色犹豫的身体没有动,说:“晚上了,我就不进去了,我只是给你送画“,
说着把画卷递给了刘萱,刘萱接过话无意碰到了宇初的手,宇初赶快的放开,夜色下两个人无声的站着,最后还是刘萱打破沉默说:”谢谢你的画,我也有东西送你“,
说完返回屋内拿了一枚封门清的玉章,递给了宇初,宇初月光下一看刻着箓体文“耆山“,高兴的说好,以后我的画作,我都用这个章子。
刘萱看到宇初喜欢,脸色也洋溢着温馨,看着宇初激动的拿着印章反复看,想着要离开龙虎山了,似乎有些不舍,可是这种情绪马上又被自己压抑回去了,
宇初问:“你们几时走?”
刘萱:“听师傅的安排”,
宇初建议说:“那么你走之前,我们再好好聚聚”,
“嗯!”,
两个人恋恋不舍的告别后,刘萱回到屋中,油灯下打开画卷,是一副兰草,在画的右上角写有一副行草的诗歌:
兰之芳兮,其质漪漪,我将配兮,孰观我思。
迩其远兮,霜雪靡撕,陆其迩兮,榛棘维滋。
我植而晦兮,悲其潜斯,潜兮潜兮,无扬尔馨兮,无华尔姿。
几个要好的室友嵩山的白雪最先离开,白雪撅着小娇的嘴说:“七星,我舍不得你,你要是来我们嵩山就好了,我们可以学很多的东西啊,我会醸杜松子酒,那个酒可好喝了,别忘了,以后需要我就放蝌蚪文的烟花,我一看就知道是你”,
刘萱握着白雪的手说:“好,以后我们就用蝌蚪文作暗号,稳婆的书你回去用,看有什么建议可以写信给紫霞洞”,
白雪的师傅常恒当着璇玑的面说:“以后你们游历就到我们嵩山来吧,你这个徒弟收的好啊,她那个稳婆的书,非常好,回去我会斟酌过后,多印几本,帮助当地没有文化的稳婆提高接生的技术,这个确实是很多人忽略的地方”
璇玑道长说:“我们彼此多交流,欢迎你们来应天的时候来紫霞洞做客”。
北邙山的白真最干脆,分别时候,一把抱住刘萱好久不松手,刘萱被勒得到直憋闷,她魁梧的师傅微华道长看着的直乐,自己的女弟子简直像个男儿,看她们俩松开了,立即拱手和璇玑师徒告别,生怕她们俩又黏在一起,刘萱看着微华带着一种弟子骑马而去样子,特别的潇洒。
青城山的空溪昨晚就和师傅离开了,离开前专门和刘萱道别,彼此都约好了以后再见的要作的事情。
现在最后告别的是茅山的虚兰和她的师父紫玉道长,她们师徒二位和璇玑刘萱师徒二位,坐在天师府的后花园里喝茶,刘萱没有想到的是紫玉道长说:“七星我和你师父说好了,你跟我回茅山,住个一年半载的”,
刘萱意外的听到此话有些吃惊,不由的看着师父,璇玑脸色温和的点点头说:“紫玉道长是看上你的道医理想和天分,他看了你稳婆书,觉得你在道医上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以前道士在乱世下山,就是帮助百姓从战火苦难中脱离苦海,你既然想在盛世也广济苍生,你就需要更多的本事”
一脸慈祥的紫玉真人说:“我们茅山派是葛洪道师的山门,他的医术传世,对于华夏的大地百姓帮助甚多,我看到你稳婆书,就想起葛洪编写的《肘后救卒方》,这部书有八卷七十篇,流传到我手里已经过了几百年了,我需要再次整理,许多的医案需要有智慧的,又喜欢道医的年轻人帮助我来完成,这次来龙虎山见到你,就是我要找的徒弟,我可以把我平生所学尽数教与你,这样你会帮助更多的人”,
虚兰在旁边听了高兴的说:“七星太好了”,
刘萱疑惑的文师父:“我们可以同时拜几个师父吗?”
璇玑道长和葛洪一起都笑了,同时说:“可以的,都是正一道”。
分别的时候到了,刘萱坐着紫玉道长的马车将要离去,小师弟清虚跑过来拉着刘萱的胳膊说:“师姐,我舍不得你”,
玄一师哥把清虚的手拽过来说:‘七星只是去历练的,我们长大后都要到名山大川去历练的,何况她跟着紫玉道长,没问题的“,
清虚满脸不高兴的撒了手,刘萱在马车上和师父师哥师弟招招手,也给站在远处的涨真人和宇初招手告别,
宇初在远处站着目送,一句话也没有说,眸子里是一种难受的情绪,压抑着不想父亲看出来。
马车走远后,璇玑道长背着手走到宇初的身边,伸出手拍拍宇初的肩旁,默默的离开,心里腹诽的想着,现在离开龙虎山时机最好,一龙一虎的两个时代最优秀的男孩子,都是白云在青天,可望不可及,哎!刘萱最好等朱棣完婚后再回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