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乃黄花》第四十六章 招魂
在一三七八年元月时候,朱元璋正式改南京为京师,四月下令罢建中都,这个凤阳城在一三七一年时候刘基就进谏不适合建都,可是朱元璋没有听。
由于朱元璋和老臣都是淮西出来的,他们都觉得在凤阳建都,成了全国的政治中心,文化中心,那么家乡人不就有好日子过了吗?
结果朱元璋老家实在是太穷了,要不是他以前也不会去要饭。凤阳是前江后淮,以水可漕的小地方,仅仅是几十万的工匠民工军队吃饭都成问题,还不说加上从南方各州府动用的百万人组成的烧砖,采石的各类役夫来此的后勤供给难题。
为了建都就需要大量的强征土地,王公贵族曾机在里面倒买倒卖,让当地物价飞涨,这样让凤阳的当地百姓日子过得就更苦了,要不是以前电影上有个花鼓唱的,“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到有九年荒”,说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些歌让等着老家人给自己歌功颂德的朱元璋非常恼火,他非常的后悔没有听刘基的极力反对,停建中都。其实让朱元璋难以启齿的是,建中都的工匠把怨气都发在工程上,朱元璋在视察工地时候,发现屋脊大殿上被画了符咒,这些东西不是公然的谋害皇家人员吗?朱元璋把参与的工匠全部处死后,心里也落下了阴影,万一那个犄角旮旯被下的咒没有被清除干净,住进去可是很危险的。
由此朱元璋就更思念刘基, 他不仅有可以添福还可以有帮消灾的本事,没有了刘基这些风水安全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帮他做了。
经过这次停建中都 的壮士断腕教训,朱元璋更是太思念刘基过盛了,急着召回刘琏回朝工作,任监察御史,隶属于督察员,是正七品的官职。刘琏在这个位置上体现了刘基的本事和才华,虽然不容私情的纠察百官的官邪,或是露章面劾,本来是一个得罪人的工作,可朝野上下对他都是一片赞誉。胡惟庸手够不着整他,他这个官职相当于现在的中纪委第八纪检监察室的处长。
朱元璋看刘琏短短世间工作如此出色,急于把他培养成像刘基那样的大才来帮自己,就想着让他到基层锻炼,有了州县地方治理的才能和经验再重用。于是把才在应天工作了半年不到的刘琏任命为,江西承宣布政使司的一名右参政,是从三品,一下子官提四级,这个提拔速度明眼人知道下一步就是入主中书省了,自然而然就被胡惟庸一党视为了眼中钉。
朱元璋想到刘基生前说过的刘琏最好不在胡惟庸手下干活,为了安全就把刘琏安排到地方。没想到胡惟庸这么多年在中书省工作,在朝廷的机构改革合并中,在各地已经安排的人尽是他的党羽。
在应天胡惟庸还真的要忌讳陷害刘琏被锦衣卫等给抓住把柄,现在刘琏被安排到地方,正好称他心如他意。他非常积极的呼应把刘琏举荐到江西承宣布政使司,那是他铁杆党羽的地界。刘琏到任后,急于忙治理民政事务的工作,都没有通知在龙虎山修炼的刘萱,觉得他们之间的身份要避嫌。
在刘琏的头上,有江西承宣左右布政使,和左参政是他的上司,他在江西官场上是排老四的位置。他到任后,那几个人先是按照胡惟庸的策略,想把他拉到胡惟庸一党,特别是胡惟庸的走狗死党沈立本,韩士原看拉拢不成,就撕破脸谈判,“要么归附胡惟庸,要么参你罔顾人命,把让人家败人亡证据交予中书省。”
刘琏嫉恶如仇的说:“我受皇帝的委托,参政江西,只知道报国不知道其他,我不怕有什么把柄落在你们的手中,你们的狼狈为奸我定当报与圣上,让圣上来定夺”。
大家撕破脸的当晚沈立本和韩士原马上换了一副面孔认错,给刘琏道歉,拉着他一起喝酒,刘基以为他们认识到错误改邪归正,同时也想搞好同僚的关系,放松了警惕就去赴宴。第二天早上,在大家刚开始到布政使司工作时候,来上班的刘琏突然面部扭曲的大骂沈立本和韩士原后,当众跳井自杀而亡。
刘萱和宇初坐在茶馆的一张桌子上,他们已经从那些秀才了解了刘琏是大白天当众跳井而亡的,这样有如此多的人证可以证明不是别人推入井中,或是被人害了扔入井中制造的自杀现场。
刘萱觉得案件非常蹊跷,自己的兄长自己是了解的,绝对不会自杀,那么这里面是被谁给布的局?下的套呢?
两个人在分析案情后,宇初要和刘萱一起去,可是刘萱在悲痛中迅速成长,她理智的站远了视角看问题说:“你觉得席真人是不是已经算计到我哥哥的这次意外,专门给我这本《魂咒》?”
宇初沉默了片刻智商也回归的分析说:“有可能,他说过你爹爹借了你兄长的寿运,这下话好像在暗示什么?”
刘萱便撑起一边的胳膊支撑着自己的脑袋,心想着不急,要在最艰难的时候越要镇定,先要跳出这个红尘三界外,把整体的思路捋清楚。
刘萱看着宇初眼神清澈无私欲的摊开了解析,他们长辈阻止她和宇初婚姻的真正原因,问:“你说席真人为什么说我们俩无论有夫妻之名或是夫妻之实,道教就要有灭顶之灾?”
刘萱的话就像那个谈论别人婚姻的八卦故事,分析自己婚姻出尘的让人觉得她好像经历沧海心如止水一般,这种情绪也传染了宇初,从儿女情长中脱离出来看问题。
宇初沉思了一下说:“说明道教在朝廷的政治斗争里只能皈依圣上,不能和他手下的任何朝臣有任何勾结。婚姻是最大的政治联姻,一旦你我联姻,就是意味着你父亲背后的政治资源和我父亲背后的道教资源结合到一起。
大家都知道一统江山刘伯温,本来你是女子,不足为患,如果有我加入了,那么我们未来的孩子就有了道教,朝廷还有天下名气的资源,和朱家争天下的可能就会发生,所以必定会被圣上所灭。“
宇初话说完,刘萱觉得心里一个透亮看清楚了所谓的红尘迷雾,一瞬间在亲人遇难的悲伤中长大的两个人,上一辈的生命代价支撑的负荷大厦直接压倒他们的肩头上,终于认识到婚姻在人生意味着什么,并不是莺莺燕燕的戏曲本子,不是你好我好,郎才女貌的平民夫妻的理想,而是最厉害的政治资本的结合,婚姻本身就是江湖。
两个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倆情投意合的,门当户对,人也般配,可双方的家长师长从没有一方有说和的意思,反而是极力的阻挠。
这就是朱元璋潜台词说的刘萱既不能嫁给朱棣怕武氏悲剧重演,又不能嫁给张宇初,张良和刘邦的后代结合,那他老朱家的天下不久危险了?
刘萱点头佩服宇初的分析,看来他们的情爱阻隔不只是命盘星耀不合适说的这么简单,而是预示血腥的将来,那些父辈说话太隐喻了,都是老狐狸,把话不说透。
父辈的代表璇玑道长最后把手术刀交给了席应真,为了道教的发展的共同目标,虽然和刘基有宿怨的席应真为了拆散他们,把必生的功力和秘籍都作为补偿给了两个后辈,真是用心良苦。
他们两个在一分钟的痛苦中成长,就像那昙花在夜里一下子绽放了积聚多少年能量一样,刘萱冷静的说:“宇初你分析的对,所以你就不能陪我去,如果去了,就给了胡惟庸他们污蔑我们的弹药,想想你父亲刚去世,说那个守孝不法,就能除掉你正一道的掌门位置,朝廷对你的封诰还没有下了,江西这里官府的人对你都熟悉,所以你陪着我反而不好,我们不能感情用事,现在我们长大了,我们要理智。“
宇初虽然觉得刘萱说的对,但是还是担心的说:“你一个女孩家,我怕到时候你吃亏!“
刘萱掏出四品金牌说:“我也是朝廷女官,如果我没点本事,圣上也不会给我这给牌子。他们不敢拿我咋样,我不是我兄长,我们都会很多的法术,你放心,我不会直接马上去找他们,这时候去给我哥做法还魂已经来不及了,我准备在附近找家客栈住下后,先把这本<魂咒>读完,思量好了再说“
宇初把身上的银钱都拿出来说:这些你都拿着,有什么急事就放烟花,我在城外等你。“
刘萱没客气接过银钱,又拿出一些给还了宇初,觉得他路上还需要吃饭。宇初和刘萱默契的分配着钱财,似乎就是一家人的感觉。
刘萱郑重的说:“宇初我们不要搞这些生生死死的戏里的情节好吗,你丧父孝未满被人撞见是很大的罪,师父帮你代管龙虎山事宜,说你是紧急的道教事情去了苏州求教,但是一旦你在这停留还是我的事情,你将面临的危机比我还大。”
“现在我看着你离开,我再进城!”,刘萱坚持说
“,,,,“。
“就走!别耽误,我们长大了,要和他们斗智斗勇,不要这些无谓的拖泥带水的温情脉脉,我们都知道心里有彼此的”,
刘萱最后绝决的逼迫宇初离开。
张宇初虽不情愿,但是觉得刘萱理智分析是非常正确的,于是伤感的牵着马车,一步三回头的和刘萱告别朝龙虎山方向赶去。
直到马车没影了,刘萱才收拾好包袱和银两往武昌城里走去,这时候天色快黄昏了,进了武昌城,刘萱就找了一家离布政司衙门较近的客栈住下。
九月的武昌城菊花开始绽放,满城的黄金甲在刘萱看来就是在为兄长追悼,小酒店门前的桂花树依然芳香,住店后,桂花树枝头在刘萱的房间的窗户外妖娆探问,就像是兄长刘琏在说:“妹妹,你来了!”
刘萱忍住悲痛,自己教育自己说:“一定要化悲痛为力量,坚决不能哭,到时候脑子被泪水就给冲傻了,先吃饭,再读书。”
悲伤没有胃口的刘萱为了给自己鼓劲,想着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思考,就要了一份武昌的小吃,脆椒糯米肠,和一份鱼头豆腐汤,辣椒开胃,打开了刘萱的胃口,鱼头汤补脑子,刘萱一个人把菜盘都给吃干净了,就回房休息,拿出席应真给的《魂咒》开始钻研招魂术了。
第二天刘萱穿了一身家常麻布孝服来到了江西布政司衙门,通报名字和缘由后,门口的侍卫将刘萱带到府衙偏殿,过一会有个中年穿着三品补子红色官服的人走出了,他中等身高,相貌一般,但是见了丧者家属的悲痛官腔的表情做的十足,见了刘萱脸色沉痛没有一滴泪的说:“你是孟藻的妹子?我们才给你们青田家中发信,你就到了?“
刘萱躬身行礼黑着脸问:“请问大人是?“
中年人赶紧说:“我是令兄的同僚,我是左参政韩立原“。
刘萱抽丝剥茧的问:“我兄长在自杀前,是你最后一位同僚给了他关怀,与他一起喝了酒的善人吗?”
“正是我和沈大人,”
“那么请问沈大人呢?”
“他政务繁忙,他是左布政使,圣上今年的很多的地方政务都要他来完成,以前都是你兄长的任务,他如今不在了,我们就要忙碌了”
“我哥哥在临死前一晚,有什么交代吗?他有什么最后遗言?”
“嗷,嗯,那个,你兄长说思念家乡,想家,对!想家!”
刘萱听后,忽然向前,整个人跪地上给韩参政伏地一拜,说:“你是见到我兄长最后的人,我给你叩头,就是代他向你告别”,
说完刘萱伏在地上不起身,韩士见状只好假惺惺的想去做好人搀扶刘萱起身,他的手一伸出来,刘萱念诀的手一拍韩士原的手,大声的说:“兄长你来了?”
韩士原心里有鬼一惊,吓了一跳立马把手收回来,手上有种微刺感也没有当回事,马上故作镇静的关怀到,“你要不要见见你兄长的遗体?”
刘萱点头起身,韩士原命人带刘萱到安置刘琏尸体的房间走去,刚才刘萱突然那么一说真把他吓了一跳,大半天见鬼的他为了压惊,自己借口有事先去忙了,可是心里觉得怪怪的,这个女孩知道兄长亡故了居然没有撕心裂肺的哭。
刘萱一脸秋色和肃杀的眼神跟着衙役往后院停尸房间走,刘萱问:“请问官人,我兄长跳井是在哪,我想祭拜一下。”
那位衙役看着面目和善向着刘萱说话:“刘大人是好人 ,真是不知为什么当着我们跳井,有人说是被下了降头,我们也不敢议论。”
“就是这口井,有几百年了,非常深,一般我们都不用这口井,只有在走水的时候才用,平时也有木板盖在上面,那天也不知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说着衙役带着刘萱来到府衙内院竹林旁的并没有盖子的深井旁,地上都是青苔被踩得凌乱的样子,很滑,刘萱故意半个身子往前靠,忽然那个衙役退到刘萱身后,手好像要伸向刘萱,“二人不观井”,刘萱念诀用了茅山的断血路,那个衙役身体一抖就软体的倒地,刘萱离开井边大声的喊:“快来人啊,有人不行了”
“怎么又有人跳井?”
说着有一帮的衙役跑过了来,领头的一看不是刘萱,脸上失望的样子,刘萱明白了这个地方的人都被韩士原给收买控制了,自己的哥哥如果不投靠他们,出事是早晚的事。
闹哄哄中,大家拥着一位身穿二品补子红色官服的大人走来,刘萱猜想他就是沈右布政使了。四十多岁外表是文官老道,相貌周正的沈立本走近刘萱说:“你就是刘基的小女?”
“民女正是刘萱,参见沈大人。”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民女正好在龙虎山修道,想着都在江西,就来和哥哥相会,没想到兄长遇难,感谢大人在我哥哥生前照拂他。”
“这是本官的应该做的,只是可以惜你兄长英年早逝,国家丧失了一位英才啊,圣上原是要他在我处历练后有大用的。你先去见见你兄长遗体,稍后有什么要求我们再谈。”
刘萱行礼道谢后,又一位衙役带着刘萱朝停尸房走去,刘萱微微回首看见,韩士原在微叱地上的衙役,那个衙役呲着牙,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了停尸房,看见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里,躺着的是穿戴很整齐的刘琏的遗体,脸色惨白,但是面目祥和,刘萱盯着哥哥的脸看,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说好的不哭,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旁边的衙役拿来了仵作的验尸报告,刘萱看来一眼,上面说是溺亡,身体没有意外的损伤。
刘萱正在悲痛时候,泪水充满的眼睛忽然感觉在兄长鼻孔里有个东西在蛹动,刘萱以为是泪水造成的幻觉,就擦干净泪水,仔细的观看,在哥哥鼻口内测有个芝麻大的血管痣,感觉有微小的蛹动,就是从这里发生出来的。
霎那间,刘萱知道了,这是一种蛊毒,和王幺姑打交道多年,王幺姑告诉过她,云南有一种叫人致幻的蛊毒,可以害人于无形,只要在食物和汤水里加入,被害者吃下去,蛊虫就会在体内迅速发作,如果是用哨音训练过的蛊毒,还可以控制人的心智,做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刘萱想以前跟着紫玉道长见过属于湘西赶尸术都可以在茅山使用,那么离道教中心龙虎山这么近的南昌,必定也有不法道士和官府人员勾结,用极端手段打击异己。
哥哥因为去世,全身血脉凝滞,只有肺气窍是开窍于鼻端,这些体内的蛊毒为了求生都游历到肺窍,所以在鼻孔内测积聚形成了一个红色的痣。
刘萱给哥哥鞠了一躬,出了停尸房,韩士原在门外等她,“见过了?”
“见过了,麻烦你准备一些东西,今晚我要给我兄长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