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乃黄花》第四十四章 往事
龙虎山到来的各派代表都一一告别离开了,天师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璇玑师父在龙虎山住了一年多,看着张宇初已经能够承担正一道的事务了,也想着该离去回归紫霞洞了。好在张宇初刚继承龙虎山正一道掌门位置,还没有等到御赐的天下道教统领的正式的诏书,所以应酬的事务还不多。
因为明朝时候朱元璋对道教佛道管理非常的严格,掌控全国道教的是玄道院,掌控佛教的是善世院,朝中设有道录司,是正儿八经的正六品官员。而对四十二代张天师张正常的封诰是特殊的恩宠,是秩正二品,后代继承掌门位置要过几年才重新封诰。
龙虎山道教官阶设立了法官二人,赞教二人,掌书二人。 同时受封的还有道教的阁山,三茅山各封了灵官一名,是正八品,太和山封提点一人。
大明朝各府,州,县又分设了道纪司,现在新任的龙虎山四十三代的张真人的封诰一般不会马上下来,圣上还是一定要考察德行和才能一段时间,过了丁忧,毕竟是要领导天下道教的人。
说值殿的老爷,念经的师父,自从宇初和刘萱讲明了心意,二人心里都如沐春风,眼梢都是幸福的光泽,虽然在公众面前两个人接触不多,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但是那种“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相诉”,少女怀春的温润喜悦被师父璇玑道长给捕捉到了,想想朱棣已经大婚,璇玑心里叹口气,不想再做棒打鸳鸯的法海了,由他们暗地里通款曲,春色满园是关不住的,事情来了再想办法吧。
一个人有了精神阳气是密固的,一年来,张宇初和刘萱开始练内丹心法都精进很快,张宇初把在道教中总结的最有效的内丹心法传给了刘萱,现在刘萱已经可以自己产生真炁金华了。特别是张宇初道行越来越深。走近了,璇玑道长都可以感受到很强的他身上自带的清净之气,和他靠近就像走进了水晶洞受到的那种磁场,清冽的冷和旷世的静。
因为张宇初同时修儒,释,道。释的修炼定静生智慧,道的修炼清净自正,作为璇玑是得道高人,非气息就可以感应到同道中人,他觉得自己的这个侄儿确实是旷世的人才,龙虎山的事业是可以放心的交给他了。
当璇玑道长提出来该回紫霞洞,张宇初说要和他们结伴同行一段路,他要去苏州拜访和刘伯温齐名的高道席应真,自父亲张正常和刘基过世后,席应真是在世法力最高的道法大家,作为新的正一道继承人,张宇初觉得要亲自上门问道,同时是有很重要的道教事务向他请教。
虽说僧不言名,道不言寿,璇玑师父也知道现年的席应真因该很高寿了,修仙的张三丰找不到在那个具体山头修炼,但是席应真是有固定的道观修炼的,张宇初的决定是非常的正确。璇玑道长干脆提出了更好的方案,他自己再留守龙虎山一段时间,帮助张宇初处理一些道教事务,让刘萱和张宇初一起去苏州,拜会席应真道长。
璇玑道长说:“他和你们双方的父亲渊源都很深,你们一起去拜会比较好,也许会化解我们这一辈道教内部的争斗恩怨情仇的宿疾。”
张宇初听到四叔的建议后,真是说到自己心头好了,想着四叔一定是过来人,这个建议真的是给给了他和刘萱最好单独相处的机会,宇初给璇玑道长行了大礼,“谢谢四叔的成全,侄儿宇初感激不尽”,
璇玑道长大量了侄儿半晌,开口刻意提醒说:“你们彼此心智相同,一起修炼共同进步是非常好的,但是绝对不要想婚姻的事情,七星的命格是袁珙和刘基还有张中仙人定了的,是不能嫁人的,何况她还是朝堂的女官,你可要把握好!”
张宇初没想到四叔把话说到这么直白,莫名的心慌了几下,喘息了片刻,冲着四叔一笑说:“我就没想成家的事,我要和四叔一样修仙道,七星就是我同道修炼的知己,有了道术,我们此生已经知足,红尘是困不住我们的,我们共同修仙作伴,就像八仙有何仙姑一样,我有七星。”
璇玑道长听后没有吭声,坊间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们两个正是浓情似蜜的时候,自己又不是亲生父母,说多了也无效。知道他们要去见席应真,到时候会有道法高人教育他们,自己就不做恶人了。
于是宇初与刘萱驾了辆马车,从龙虎山往苏州赶去,一路上两个人莺歌燕舞,如同伉俪情深般的在山水间赶路,心情放飞到天上,人生的最美好的幸福时刻好像就在此时。
半路上在青山绿水的溪流旁休息时,看着远处的密林中山居小院袅袅的炊烟,宇初幻想着,有朝一日,机会合适的时候,自己把衣钵传给了兄弟,和刘萱可以找一处像这般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的地方住下来,不用理世间的杂事,两个专心的修道,那时候该如何自在逍遥。
最让宇初庆幸和自豪的是,他和她都有修仙的能力和本事,也许会成为千古第一对修仙的神仙眷侣的美谈呢。
宇初心情愉快的望着小桥流水身边的喜欢的人,不由的念着古诗“一与佳宾迁,陶然不复却”,
刘萱听后心意相通,笑盈盈的和道:“人生贵相知,何用金与钱。”
说完他俩四目相对,天地间宇宙似乎都已退却,眼里就是对方一个人似的。
有了美好的计划,完成任务只争朝夕的心境就冒头了,两个人想着赶快拜访完了席应真,再好好心无旁骛的一起游山玩水。所以他们两个一路上基本没有耽搁路程,一心一意的上路奔着苏州而去。这个决定成了他们未来一生中最后悔的,也是最美好的回忆。
一道惊雷在天空中炸开,晚秋的雨水比往年大 ,好像夏日没有发泄完了戾气,天上的星月更是看不到。
冰冷的雨水从天上磅礴的落下来,把红尘的温柔笑意都要涤荡干净似的,秋天肃杀之气笼罩着神州大地。
在客栈里等雨停的宇初和刘萱并肩坐在一起,刘萱的头依靠在宇初的肩上,两个人煞有心情的望着屋檐的流水浠沥沥的往下流,就好像看不够的风景,房中的油灯灯火一闪一闪的跳跃着,这种安静,这种静谧,这种岁月静好,让他们觉得不真实,他们真的就可以这样一辈子相依,静看风云变幻吗?
刘萱低头看到自己右手中指被宇初三棱针刺破的皮肤,好像总是长不好,形成了一个红痣的印记,心想这个疤痕这么这么长时间了,一年了还是这样。
宇初看到后,不由的把自己的左手收起来,这个刻意,让刘萱反而好奇,她直接握着宇初的左手腕,打开他不情愿的手指,在他左手中指也有一个红痣般的印记。
刘萱警觉的问:“宇初怎么那我这个针刺的皮肤都不能愈合好,留有红斑?”
宇初掩饰的笑笑说:“也许三棱针扎的太狠了吧!”
刘萱还想说什么,宇初一把搂紧她说:“好了,马上就要都苏州了,想想我们要好好的吃什么,庆祝我们这次出行。”
窗外一溜风吹进来,灯火猛地跳跃了一下,刘萱眼神一亮,抬眼看着宇初的眉山星海的双目,感觉到他真挚的情感中有些东西被隐藏了,是什么呢?心中有些惶惶不安袭来,但是被宇初的柔情似水给冲淡了。
刘萱闭上眼,站在窗前和宇初手拉着手,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心语菲菲“人生何苦浪驰逐,但得所求心自足。”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宇初和刘萱驾着马车加速向苏州的相城的灵应观赶过去,这个灵应观坐落在四乡崇米者的重要的水路交通干道上,东接阳澄湖,西达济民塘。一个时辰后,宇初驾着马车过了通仙桥,就到了气派不凡的灵应观山门的砖砌牌楼前。
站在灵应观的山门朝观内望过去,自南向北是 雷祖殿,三观殿,玉皇殿,三清殿主要建筑,两边则是供道众使用的厢房,观中的千年的银杏树叶像巨大的仙云在道观上空漂浮,道观中的荷花池残荷败叶不屈的挣扎着向天问道。
宇初把马车寄放到道观旁的寄马店,和刘萱双双走进了道观的大门,看到灵应观环境清净幽雅,北望虞山,东西玉山虎丘遥峙,道观周围被玉龙般的溪水盘绕,宇初感叹道:“真是一个深藏于青山绿水间的修道佳地也”
两个人正在道观里浏览,看着楠木的玉帝法像进行了参拜,这时候有个机巧干净的小道士走进来一鞠躬说:“见过张真人,我家师父身体有恙不能前来,请张真人移步到后殿大厅说话。”
此话说完,刘萱心里吃惊,这个也太神了吧,但是看着宇初面色淡定的点点头,知道了他们用真炁交流过了,就像师父和席草他们一样,心中对宇初的功力精进大为佩服,因为自己没有达到他的水平。
宇初和刘萱跟着小道士,走过道观的九曲桥,石塔和花圃菜园,来到了最后面的一个道士修习的偏殿,登上台阶走入殿内,就见一个得道的须发全白的独眼道长,身穿柔软洗的非常干净白色的道袍卧榻而坐,还没等宇初行礼,小道士抢先给师父说:“师父,张真人我带到了,”
“好,你给他们见茶,”,白发道长慈眉善目的和小道士说。
小道人领命去煮茶了,刘萱环视这个见习的殿,好像是这个白发道士独用的,没有旁人和其他多余的道家摆设。
在卧榻前有个经典的明式单拼榉木八边桌,桌旁有几张四出头的明式官帽椅,白发道长抬起手说:“张真人,麻烦你帮我起身,我们坐在桌子旁好说话”
张宇初小心的走过去,轻轻的抽起老人胳膊,慢慢的把他引导到椅子上坐好,又亲自付身下去给老人把鞋子都穿好,然后给老人鞠躬行了个大礼说:“小生见过席真人!”
白发道长捋着胡须说:“不错,确实有张良后人的遗风,后生可畏啊”
刘萱听说过张良是张真人的祖先,就像刘邦说是自己的祖先,以前以为传说,现在白发道长所说看来不虚啊。宇初正要价绍刘萱,刘萱赶紧上去一拜说:“小女,法名七星,见过席真人“
“你是刘基的女儿吧?“,席应真开门见山的问,
刘萱愕然,想着宇初在真炁中交流连这个都说了?
白发道长看破刘萱狐疑的心思说:“我和你爹爹渊源很深啊,我这只眼睛就是拜他所赐,”
刘萱没见过爹爹和什么人动过武,难道是爹爹年轻时候热血青年和他打架所致?
“你们坐吧,你们来的好啊,江湖恩怨江湖了,我们这一辈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宇初和刘萱都坐下,小道长已经端上奉茶然后知趣的离开了大殿,屋里面就他们三个人,刘萱喝着茶,等着老道士讲他和父亲的恩怨,心想瞎一只眼睛,这个仇可不小啊!
老道士给宇初说:“你的问题我后面聊,见了刘基的女儿我就想先吐槽他爹爹一番了。”
刘萱望着这个独眼的老道士有近八十岁的样子,虽然须眉皆白,但是肤色很是红润,一看就是修道养生的大家,那只说是爹爹弄瞎的眼睛装了一个木头眼珠,看着更可怕,没有伤的眼睛不大,但是目光很深邃。
席真人不急不徐的叙述里,刘萱知道原来他是陈友亮的军师,当时和爹爹齐名是最顶尖的两位道术大家,他们都是道教弦部的,爹爹善于道教的大法,席应真善于诡道和招魂,最厉害的是“算沙”本事。
在决定朱元璋和陈友亮生死的鄱阳湖大决战中,席应真和刘基各自在军中用道法摆阵,他们两个可以互通灵识,在灵识混沌间,两人之间放着一张八卦图,八卦图是真炁星光排布出来的,朱元璋大获全胜后,席应真这边的真炁星光全部熄灭,席应真当时头发全部披散下来,呆立了很长的时间,然后用自己手中的桃木剑刺入了自己的左眼。
刘基则把手中的蒲扇收起了说:“你输了。”
“那倒是不一定,时间还没有走完所有的棋局”
“江山是朱家的了,比试结束,我是天下第一道师。”
席应真不服的说:“此事没完,愚公可以有子孙移山,何况我乎”
“,,,,,,”
静默好久,刘萱等不及了问:“那后来呢?”
席应真说:“陈友谅败了,但我没有死,是你父亲和当今圣上说放我一条生路,我感激他,但是一码归一码,我和他的较量还没有结束,我培养了弟子,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张宇初说:“你弟子是?
“道衍,他比你们大很多,如果现在比试的话,你们比不过他。”
张宇初说:“我今天来就是为此事,我们都是正一道的,可以切磋教义,但是这种高手较量能不能在我辈结束了?”
白发道长喝口茶说:“我是结束了,可是我的弟子他想继续下去,我已经不能改变这个出弓的箭了。”
刘萱聪慧的说:“比试的结果是江山吗?”
白发老道赞许的点点头,“那时候我们用的就是江山归属,现在肯定也是。”
张宇初着急的说:“这样会有多少生灵涂炭,这是和我们道家救世背道而驰的。”
白发老道说:“现在也不迟,但是就要看你们的本事能否扭转乾坤了。”
刘萱积极问:“如何扭转?”
让他们两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白发道长想不到说了一句:“你们两个终生不能婚嫁,他要先解了你们的碎心咒。”
“什么?这和我们两个人感情有什么关系?什么碎心咒?”,刘萱不解的问。
老道士意味深长的望了一下宇初,和刘萱说:“你们中指的血痣就碎心咒,这是个危险的符咒,把没有可能的在一起的男女用这个咒语拴在一起,施咒的人是给诡道借了自己的阳寿,现在不解,他没有几年的寿命了,我是诡道的大家,我不用看,用真炁就可以知道他施了的咒法。”
“什么”刘萱听到后,五雷轰顶,清澈的双眼一下子就被心潮的水灌满了,泪流满面的望着张宇初,张宇初默默的望着她也不做解释。
老道教育他们说:“你们两个都是命中有使命的人,生命给你们的能量不是来谈情说爱的,而是要改变世间的格局,广济天下苍生的。”
张宇初不解的问:“什么格局?”
老道沉吟的说:“天机不可泄漏,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张宇初痛苦的扭曲了脸,刘萱也是羞涩流泪的低头不语,自己果然是真的不能嫁人啊,这辈子再也不能动凡心了,现在还要害的宇初用阳寿来换他们的未来,刘萱痛苦难过感动混合的心情被席真人看到眼里。
老道看着两个凄惨的年轻人,继续不心软的切割这对恋人说:“修仙就好好的修仙,那个神仙拖儿带女的,因为仙人在世间的真身不是原身,就像庄周梦里的蝴蝶,你们不要太较真了,到了太虚幻境里你们就会懂了。”
老道一席话,让两个人情绪平复很多,张宇初当着老道的面,把自己的手指和刘萱的手指血痣对在一起,念了咒,然后一脸的失落,郁郁寡欢的坐在一旁,刘萱低头一看指尖的红痣消失了。
老道士看到孺子可教的欣慰说:“这就对了,我徒弟长大离开我久已,我管不了,但是你们可以减少天道的损失,这是《恒河数沙》秘籍,送给你,张真人。这是我诡道的最大成的秘术,这不仅是数算,还可以计算世界上所有的沙砾。我修这个本是要和刘基再较高低,但是他已仙去,我时日不多也没有参透,但是我徒弟已经悟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