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第一次之三
被窃巴黎
85年末春应瑞典爱立信之邀,我团一行五人乘汉莎航班飞赴瑞典与芬兰做短期商务考察。组团单位是沈阳电某厂,团长为厂总会计师,携团员引进办主任和分厂厂长,加上银行宋处长和我。五人中只有我身无所长头上无“长”,但借重”贵”为三方代表之一的商务代表,得以混入团内,并兼职翻译。除了引进办主任以外,其余四人都是初次出国。引进办主任姓金,朝鲜族人。混熟了大家都“尊称”他为金东木。金东木戴付金丝边眼镜,气度不凡,是团里的总务兼财务。
瑞典历史上曾是欧洲强权,17世纪瑞典王国占有北欧全部和大半东欧, 随着北极熊的崛起,瑞典也开始了衰落,如今偏安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一隅。瑞典人金发碧眼,肤白高大。在我的经历中,瑞典人在东西南北欧罗巴人中,英语说的最好。与东欧的满嘴打嘟噜,西欧的一问三不知,南欧格格格的尾音形成鲜明对比。爱立信公司里我们所能接触到的员工,甚至包括他们的太太一开口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牛津英音。这点对初出茅庐的我非常受用。
金东木作为有经验的出国人士奉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圭臬,处处以身作则。早晨的自助餐台上有煮熟的鸡蛋,金东木将鸡蛋放在一个专有的迷你小架子上,大头朝上,用餐刀轻轻磕开顶端,剥去少许蛋壳,拿起一个比耳挖勺大不了多少的金属小勺,将蛋白蛋黄搅一搅,然后才挖出少许,将耳挖勺放在嘴里。宋处背着他和我做了个鬼脸,对我努努嘴。于是我俩一起将手中的鸡蛋高高举起,啪啪啪,拍在桌上,俩手麻利去皮,飞快投入嘴中。金东木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面露苦笑。
瑞典芬兰任务结束,我们行程要到法国巴黎转机并停留3天。团长计划抵达第二天去市区观光。
第二天我们闻鸡而起,香汤沐浴。一行五人,西装革履,蹒跚出行,浩荡的队伍在巴黎的繁华大街上令人侧目。我们漫步在名满神州的香榭丽舍大街,进入戴高乐广场,仰观久仰的凯旋门,稍事休息,便向街道尽头的罗浮宫走去。
此时正值暮春初夏,斯德哥尔摩还刮着凌冽的寒风,巴黎街头已是夏日装扮。塞纳河两岸游人如织,满目清凉。比基尼美女粉臂秀腿,浪荡男人背心裤衩大拖鞋,唯独我们一行我行我素,深色西装,领带皮鞋,像极了总统府里的贵宾。
金东木一向身先士卒,不苟言笑的走在我们前方20米远的地方,我们四个边走边扯,时而比手画脚,时而仰天哄笑,迤逦前行。忽然我们发现前方的金东木被几人围住,并发出阵阵怒吼,我们赶紧撒开腿赶上前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金东木右手紧紧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腕,左手凶狠很的指着这个人的鼻子,正高声说着外人不懂的语言(汉语?韩语?英语?),被抓手腕的人是个尚未成年的少女,典型的吉普赛女郎。我惊问其故,金东木愤愤的说,他正低头前行,有一个人走近他,手心向上,示意要钱,金东木忙不迭的用磕磕巴巴的英语直说NONONO, 不想即刻就被数人围拢,有人便在他身上乱翻。金东木急忙想抽身回去摆脱纠缠,刚回头走了两步,一模西装内衣口袋,钱包竟不翼而飞了。情急之下金东木趁乱抓住了这位小女孩。我走上前去,以十分严肃的口吻向吉普赛少女晓以大义,命她交出钱包。女孩皮肤黝黑,尚未成年,一头乱乱的卷发,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头摇得像拨浪鼓。继而又用闲着的那只手掀起了小背心,里面空空如也,只露出了一对微微隆起的“上身”,然后又拉下自己的小短裤,露出了自己光溜溜的“下身”。吉普赛女孩是用最原始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刚刚围住金东木那群人早就一哄而散。钱包飞了,那里面既有金东木的可怜的几张私有财产,更多的是团里的公款,怎么办?
我指着不远处的罗浮宫说,去那儿找人帮忙吧。罗浮宫的门卫听了我的叙述,把我们让到一个单独小屋,说他马上跟警察联系。金东木手里紧紧捏着小女孩的手腕,眼里喷出怒火。被我们几个彪形大汉围在当中的女孩,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左顾右盼,毫无惧意。
巴黎圣母院的钟声悠扬,俩多小时过去了,警察没来,门卫也不见了。团长皱着眉头,踱到我和宋处面前低声说,我看就算了吧,我们就认栽了吧。就是警察来了,钱也回不来了。面无表情的宋处和我附和的点了点头。于是金东木流汗的手指松开了,小鸟般的吉普赛女孩转了几个弯飞了。
面容凝重的五位大汉,趁闭馆之前匆匆看了一眼微笑的蒙娜丽莎,置罗浮宫满坑满谷的珍宝于不顾,踏上了心事重重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