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布衣的博客
不能忘却那点原始的爱好
甘志宏变得富有之后，一直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让父母亲从麻袋胡同里搬出来，住进电梯房里去。麻袋胡同位于秋城的南缘，属于这个城市少有的，没有被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的角落之一，它保留了解放初期的模样，两边是木板房，看上去摇摇欲坠，一些已经出现倾斜；一条小河从旁边流过，河水几乎是死水，人们在河里洗衣服，倒痰盂。每天早上，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妇女端着痰盂出来，倒在河里。她们刷洗痰盂的的动作非常麻利，一眨眼就刷好了。人们难以想象，她们还能做什么别的比这更麻利。
河上有一座拱桥，叫行乞桥，传说著名画家唐伯虎一次从桥上经过，一个可怜巴巴的老太婆向他行乞，他身上没钱，把一幅字画送给了她。
甘志宏在胡同里长大，胡同里狭窄拥挤，起风时尘土飞扬，就想让父母亲住进高楼大厦去。甘志宏遇到好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父母亲，这已经成了他的条件反射，遇到好吃的好喝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父母亲。他觉得，一个人有钱了不拿来与父母亲分享，那他的钱就等于是白赚了。
他夫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和他分手的，虽然不无别的理由。她讨厌他成天“父亲”“母亲”的，好像把自己忘到了一边；觉得在他心里面，她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三”。
甘志宏手里有钱，少不了女人，公司里的女孩，他想和谁好就能和谁好。如果他对她们厌倦了，可以聘用新的年轻职员。太太话多，总是怨这怨那，和她在一起闹心；她一走，他反倒清净多了。
这些年他做工程太忙，对父母亲照顾不周，是到了为二老买房的时候了。
这天，他接到了一笔巨大的工程款，一千一百万。他高兴至极，把工人的工资都发了，该打点的打点了，然后到本市最豪华的小区，天庭花园，买了顶层一套140平米的房子。之所以为父母亲买顶层的房子，除了在顶层父母亲可以鸟瞰这个城市之外，父母亲还可以在上面种花弄草。父母亲虽年近70，不过身体很好。都说现在街上买的蔬菜，多数打了农药，吃起来对身体有害；如果说二老能够种菜，吃自己种的，就放心多了。
甘志宏花50万装修。房子是250万，装修是50万。他用了最昂贵的材料，把房子装修得非常华丽，装了地暖，上面是精致的木地板，闪闪发光，简直可以和电影上的奢侈的房屋媲美。甘志宏走进去，非常满意，心里涌起了不可遏制的快乐。他还没有告诉父母亲他为他们买下了这套房子。他曾经多次给父母亲提起过要为他们买，可是，买下这个房子到现在，他什么都还没说。
他要给父母亲一个惊喜。
他又花了26万买家具：床、沙发、餐桌，和别的一切用具，都是这个城市里最昂贵的。
这天下午，他驱车去到麻袋胡同，把父母亲从他们狭窄的家里接出来，上到他车上，驱车来到天庭花园，把父母亲带到了4栋2单元的50层。
进了房间，父母亲非常惊讶，问他：“这房子是你买的？”他回答说是的。父母亲说道：“装修得这么漂亮，简直令人惊讶。”
二老的意思，是甘志宏辛辛苦苦赚了钱，住这样的房子值，不料甘志宏却说道：“是为你们买的，不是为我买的，从今天起，你们就住这儿了。”
父母亲惊讶地说：“为我们买的……这这……你叫我们说什么好呢……”
“什么都别说，”甘志宏说道，“高高兴兴地住进来就行了。”
二老高兴得合不拢嘴，父亲有些为难地说：“这么大的房子，我和你妈怎么住得完呢？”
“住不完的就空着，”甘志宏提高声音说道，“你们以前住得太窄了，现在享受一下宽敞的滋味。”
“你不但买了这么大的房子，”父母亲说道，“还买了这么多家具，我们原来的家具怎么办？”
“全部扔掉，”甘志宏挥挥手，干脆地说。
“那怎么行呢？”父母亲有些着急地说，“用了一辈子，扔了多可惜呀！”
“你们看看这个房子，”甘志宏说道，“它是多么新颖。你们把旧家具搬进来，合适吗？”
父亲想了想，对母亲说道：“这样吧，捡几样最舍不得扔的搬过来。”
甘志宏开车和父母亲回到麻袋胡同，把父母亲的重要文件，诸如户口、存折、身份证等等，和他们平时穿的衣服拿了过来。
他带父母亲到一个餐馆吃饭，点了龙虾、大虾、牛肉和羊肉。三人8点半钟回到天庭花园。甘志宏把父母亲带上楼顶，让父母亲观看城市耀眼的灯光。父母亲非常兴奋，他们从来没有爬得这么高过，看过这么多的房顶，那么多的灯光。
甘志宏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在楼顶种花弄草。
父母亲笑得合不拢嘴，见到父母亲开心的样儿，甘志宏高兴极了，觉得房子买得太对了。
这天，甘志宏又给了父母亲一个惊喜。早上二老起来，把早点吃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有人敲门。父亲去开门，见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性站在门口，身后背着一个包。父亲还没有来得及问她找谁，她就说道：“甘伯伯，你儿子叫我过来给你们做保姆，照顾你们。”
父亲吃了一惊，说道：“我儿子没有告诉我们这个事情啊？”
“没告诉你们？”女性吃惊地问，脸上出现了担忧的神色。
“你等等，等等，”甘父说道，“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老太婆坐在一边，说道：“没听他说起过这事。”
老头子拿出手机，拨通儿子的电话，甘志宏接了之后，他问儿子：“一个女的来敲门，说是你给我们找的保姆。”
“是的，”甘志宏说道，“你们看人满意吗？”
“你为我们雇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呢？”父亲问。
“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甘志宏笑道。
“问题是我们身板硬朗，”父亲说道，“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干嘛要花那个冤枉钱呢？”
“有人照顾不是更好吗？”
“我和你妈妈都还未满70岁，”老头子说道，“医生说我们身体结实，起码能活过八十岁，算命先生甚至说我们能活过九十呢！”
甘志宏乐呵呵地说：“那太好了，不过你们忙碌了一辈子，也应该享受一下清福啊，不要让自己再受累了。”
“这大可不比嘛，”父亲提高声音说道。
“这样吧，”甘志宏说道，“你们把脏活、累活和重活拿给她干。”
“什么活我们不能自己干？”父亲说道。
“你看，我第一个月的工资已经付给她了，难道你现在要我叫她走吗？她也不会把工钱退给我呀。”
听了这个话，父亲沉吟片刻，说道：“你看你，做事毛手毛脚的，事先也不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这样吧，我们就先试用她一个月。”
父亲就让女性进到了家里。女性自我介绍说姓万，叫丽珍，是西郊万尧镇人，以前也做过保姆，主人很喜欢她，她希望两个老人也喜欢她，如果两个老人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直接告诉她，她一定会改进的。
老头子问她，他儿子一个月付她多少钱，她回答：“七百。”其实，甘志宏付她的是三千，只不过只准她说七百，因为说三千的话，父母亲肯定会把她撵走的。
保姆的市价是一千五，最多的是两千，甘志宏出三千，是想让万丽珍好好照顾老人。万丽珍给甘志宏拍了胸脯，说她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父亲听到七百，就没说话，觉得儿子精明，会讨价还价。
万丽珍和二老寒暄一会，就主动干起活来，拖地、擦桌子、擦窗子。她一干起活来，就是一副埋头苦干的样子，一看就是一个辛苦惯了的人。当她抬起头来，见二老瞅着她，她露出了微笑。活干完了，她一边给二老削水果，一边和他们聊天，谈起她小镇的情况，说多数人都跑出去打工了，然后问二老的情况，比如他们身体怎么样，平时吃什么药，喜欢吃什么样的食物等等。
两个老人很快就喜欢上了她。
甘志宏每天给二老打电话，问二老的饮食和身体情况，问完了，没话找话地问问万丽珍的情况。二老说好得很，很勤快，还很会烧饭做菜，专门做二老喜欢吃的饭菜给他们吃，嘴巴也很甜；七百块钱雇这样一个保姆值。
老人开始在楼顶上种菜，种茄子、西红柿、辣椒、四季豆等等。看到它们生长发芽，非常高兴。等到它们开花结果，二老自己吃不完，叫甘志宏来吃，有时回麻袋胡同看望左邻右舍的时候，装在篮子里，送给老邻居们。邻居们对待二老，就像对待衣锦还乡的人物一样，觉得他们飞黄腾达了，完全是刮目相待；也觉得他们养了一个好儿子，太令人羡慕了。看到邻居们羡慕的目光，二老心里面乐不可支。
岁月在愉快当中流逝。在万丽珍照顾二老快满两年的时候，这天，甘志宏接到万丽珍一个电话，说他父亲病了。甘志宏问他父亲哪里不舒服，万丽珍说他头昏、乏力，而且脸色不好看。甘志宏叫她说具体点，她说道：早上起来，老人吃了早餐，想出去买一条鲜鱼，她陪着老人还没有走到小区门口，老人就累得不行，只得坐在凳子上休息；二十分钟后，老人起来又想走，可没几步又就走不动了，只得回家；到了家里，气喘吁吁，鼻子还出了血。
“他早点吃得多吗？”甘志宏问。
“很多，”万丽珍回答道，“两个包子，一碗稀饭。”
“你给他量体温了吗？”
“量了，37度5，有一点低烧。”
“你让他躺下好好休息吧。”
不料第二天万丽珍又打来电话，说伯父没有好转，体温涨到37度7，只是没再流鼻血了。甘志宏叫她把他送到医院去。
万丽珍就送到了医院，医生体检后，令万丽珍吃一惊的是，老人患了急性白血病。甘志宏赶到医院的时候，见母亲和万丽珍坐在父亲的床边，母亲脸色苍白。父亲看上去非常困乏，富有光泽的脸变得十分灰暗。甘志宏找到医生，医生告诉他，他父亲的病已经到了中晚期，最多只能活三个月。甘志宏急得掉下泪来，问医生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医生说骨髓移植为时已晚，只能化疗。甘志宏告诉医生，用最好的药，最贵的药，别考虑钱。医生好像就喜欢听他说这句话，他高兴地告诉甘志宏，他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甘志宏走出医院，走到旁边的一个角落，不停地掉眼泪。好一阵，他把眼泪擦干了，才回到病房。他拉着父亲的手对父亲说：“爸爸，你没有什么大碍，你安心养病，你放心，我已经给医生说了，用最好最贵的药给你治疗，你很快就会康复的。”
“不一定要用最贵的药，”父亲说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胡茬颤动着。
医生给父亲做化疗，老人开始脱发，全身出现出血斑，并出现恶心呕吐等情况。一个月以后，他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醒过来，没说上几句话，又昏睡起来。后来，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天醒不了一两个小时。没有多久，他完全处于昏迷状态，给他翻身、擦身，他都不知道。又过了20天，他停止了呼吸。
甘母扑在她身上嚎啕大哭，甘志宏也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万丽珍站在一旁，也不住地抹泪。
两天后，甘志宏把父亲火化了，埋葬在市北的青华山墓地。
母亲非常悲痛，饭量减少了，话也少了。甘志宏本人三个月以后才恢复过来，心情才不压抑了，脸上才出现笑容。
他每天给母亲打电话，安慰母亲。他听人说，恩爱夫妻一方走了，另一方要两年时间才能恢复得过来。他非常担心母亲，所以，每天不是打一个电话，而是两个三个，周末过去陪母亲。
三个月后的一天，万丽珍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他母亲发了高烧。
甘志宏赶紧回到天庭花园。他亲自为母亲量体温，当他看到母亲的体温是39度8的时候，赶紧打电话给120，把母亲送到了医院去。
医生给母亲做检查，血液报告出来以后，甘志宏大吃了一惊，母亲患的也是急性白血病，而且是晚期。
“白血病会传染吗？”他问医生。
“不会，”医生很肯定地回答。
“它到底是什么引起的？”
“现在还不清楚，”医生说道。
“我父亲几个月前才患急性白血病去世，”甘志宏说道，“现在我母亲又患上了同样的病。”
“我很抱歉，”医生说，“现在真不知道发病原因。”
化疗马上开始了。很快，母亲就像父亲一样，头发脱落，身体出现很多出血点。一个月以后，她进入昏迷状态。这天她醒过来的时候，对甘志宏说道：“这样也好，我去找你爸爸，去陪他。”
甘志宏泣不成声。
一个月之后，母亲走了。甘志宏悲痛之余，把母亲和父亲葬在一起。
这天，甘志宏走进天庭花园，遇到一个80来岁的老人。他把甘志宏拉到一边，问甘志宏：“你是住4栋2单元5001的吧？”甘志宏回答是。他又问甘志宏：“听说你二老走了？”甘志宏又回答了一声是。老人用咄咄逼人的口气说道：“我觉得这小区闹鬼，或者说风水不正，人们入住不到五年，已经死了十来个人了。我楼下那一家六口，从八十岁的爷爷到五岁的孙子，都在莫名其妙地掉头发，就像每个人都在搞化疗一样。我楼上那一家，刚满60岁的父亲患直肠癌走了。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就怕患上了什么肺癌、肝癌、血癌什么的。虽然我才刚刚搬进来没有多久，可都想搬出去了！”
甘志宏随便敷衍了他两句，心想他说的也许有道理，这房子风水有问题，后悔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没找个风水先生看看。
这天他回到麻袋胡同清理一下父母亲的遗物，邻居看到他，围了上来，对他说道：“甘志宏啊，你的孝心害了你父母亲啊！”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甘志宏有点不高兴地问。
“如果说你父母亲还住在这麻袋胡同里面，”他们说道，“他们肯定是不会走的，只会跟我们一样会活得好好的。你让他们住进高楼大厦，大厦的建筑材料，你的装修材料，你买的家具都可能含有致癌物质，你知道吗？你想想，两个人患同样的病，一年之内都走了，天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你应该买个仪器到你的房子里面去测测，看看里面的致癌物质是不是超标了。”
“什么？” 甘志宏吃惊地问，“建筑材料，装修材料，家具里面含有致癌物质？”
“当然嘛，”邻居们说道，“致癌物质多了去了。”
“我一定买仪器，”甘志宏说道，“而且马上就买！”
甘志宏走出胡同，驾车到一个仪表店，买了一个测量甲醛的测量仪，开车回到天庭花园。进屋之后，他拿出测量仪来，在屋里测量。果然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甲醛超标，而且是超出了好几倍。他走进不同的房间，每一个房间都超标，连厨房也是这样。
他赶紧把窗户都打开，坐在沙发上呜呜地痛哭起来。现在他才知道，胡同里的老人们说的是对的，他父母亲是被他给害死的，被他的孝心给害死的。他捶胸顿足，仰天大叫：“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啊，是我害了你们啊……都是我的错啊……”
这个时候，他手机响起来，是万丽珍打来的。他接了之后，万丽珍说道：“我想见见你。”
他告诉她，他就在天庭花园，她可以马上过来找他。
一个小时以后，万丽珍到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由她的表姐和表姐夫陪着。
她好像变得害羞起来，目光躲躲闪闪的，不好意思看甘志宏。她的表姐和表姐夫和她完全不同，看上去气呼呼的，好像很不高兴。
甘志宏问万丽珍有什么事，他记得她的工钱他是付给她了的。
万丽珍低头不语，好像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不久流下泪来。甘志宏动容地说：“我非常感激你，我父母亲在世的时候，你对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们走了，你还这么伤心。”
她的表姐对甘志宏说道：“她是在为她自己伤心，不是在为你父母亲伤心。”
甘志宏看着万丽珍表姐不懂地问：“为她自己伤心？”
“万丽珍流鼻血，”万丽珍表姐说道，“她非常紧张，昨天就去做了体检，今天血液化验报告出来了，她患了急性白血病。”
“什么？”甘志宏大吃了一惊，五雷轰顶一般，看着万丽珍问，“你也患了急性白血病？”
万丽珍抬起头来，看着他无限悲伤地说：“是的。”
万丽珍的表姐从包里拿出一些纸张来，放到茶几上，对甘志宏说道：“这是医院的化验结果，你可以自己看。”
甘志宏没有搭理万丽珍的表姐，提高声音对万丽珍说道：“生病了你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赶紧去医院治疗啊！”
万丽珍低头不语。
“我们今天来，”万丽珍表姐说道，“是想告诉你，万丽珍之所以患上这个绝症，和她照顾你父母亲有关，最主要的是，和住在这个房子里面有关。你父母亲住在这个房子里面，双双患了白血病，她也患了同样的病。我们怀疑你这个房子致癌物质超标，不然不会三个人患上同样的病。现在你父母亲走了，万丽珍肯定来日也不多，我们希望你补偿她，让她有钱看病，如果她走了，也好留一笔钱给未成年的儿子。”
甘志宏突然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他问道：“你们想叫我补偿多少钱？”
万丽珍的表姐和表姐夫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至少100万。”
两人狮子大开口，说完了，就摆出了一个讨价还价的架势。
甘志宏还没来得及说话，万丽珍的表姐夫就说道：“我们已经咨询了律师，这个价钱不多，如果要是你不同意的话，我们就告到法院去，我们就法院见。”
甘志宏刚刚测量过房子，知道他房子里确实是致癌物质超标，毫不怀疑他们说的话。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就因为被他选中了照顾他父母亲，不久也要离开人世；一个活鲜鲜的人，不久就将化为一堆灰烬。他刚刚才哭过，现在鼻子一酸，又要掉下泪来，心里涌起了无限的悲哀。他寻思万丽珍也许到了阴曹地府，会遇到他父母亲，还会照顾两个老人，就不假思索地对万丽珍说道：“我给你120万！”
那就是每个人的福报都有一个定量，故福报要悠着点用，不可以过度消耗，福报用完了，人的寿命也就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