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项链坠儿,有着一段不可思议的故事。
多年前,当我还是20岁出头的时候,被派到阿拉伯北也门共和国学习和进修。我在那个女人们从头到脚裹着黑布只露一双眼睛的国度整整呆了9个月。我和萨那大学的几个女大学生们,也就是那5位阿拉伯姑娘,同吃同住在一个宿舍楼里。所谓的宿舍楼也只有一层,三间卧室和公共的大厅及厨房,埃及女宿舍管理员单住一个卧室。女学生的那2间房,5位阿拉伯姑娘住一间,我自然是跟和我同来的3个中国女生住在另外一间。
我为了练习阿拉伯语口语,经常去阿拉伯姑娘房间里串门儿,和她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5个姑娘来自不同的国家:两个北也门的,一个埃及,一个阿联酋的,还有一位便是敦厚老实不爱说话的摩洛哥姑娘。
有天晚上我去她们房间PARTY,注意到那个非常安静,有点害羞的摩洛哥姑娘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非常古色古香,充满灵气的十字形银项链坠子。我被那个坠子吸引了,便主动走过去跟她打招呼,甚至还坐在了她的对面,跟她聊了几句。因为她很害羞,话不多,弄得我也有一点儿怯生生的。后来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她那个项链坠子是哪儿得到的?她说是她妈妈送给她和姐姐一人一个。我问她和同屋的姑娘北也门萨那附近的市场里是不是有卖的,她们说没见到过,不过若是见到了会告诉我的。摩洛哥姑娘还告诉我说这个项链坠叫做布格得。
PARTY 时她们教我跳阿拉伯舞
之后我经常到她们的宿舍作客,和她们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嗑着瓜子儿聊天儿。她们不是让我给她们算命,就给她们画出未来男朋友的画像。有一次我草画了一个演王子复仇记里面的英国演员奥利弗的头像,其中一位北也门来的姑娘喜欢得不得了,说这是她未来的白马王子。这个姑娘叫做索菲亚,她是其中长得最漂亮的。我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长得像她一样的标致,黑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不高不低的笔直的鼻梁,皮肤呈现出一种浅的几乎看不出的奶油巧克力色。她的身材,用现代人的话来讲,那叫一个火爆热辣(可惜我没她的照片)。当然,你只有在屋里宿舍里才能够欣赏到这些阿拉伯女孩子们的风骚与妩媚。她们虽然穿着拖到地的睡袍,但有的也会坦点胸露点背出来,手往身上一搭,曲线立马就都显出来了。
你很难想象吧,这些女孩子们在外边可都是从头到脚披着一身的黑衣,脸上蒙着黑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因为跟她们相处久了,即便她们出门从头到脚穿一身黑,我也能从她们的眼神,说话的声音和体态步履中判断出谁是谁,有的时候,她们也让我猜她们是谁?我99%都能猜出来。
聊天嗑瓜子
说回主题,从那次PARTY后,我每次去她们的宿舍,只要那个摩洛哥姑娘在,我都会多瞟一眼她脖子上戴的那个银项链坠牌。那个时候不知怎的,我对一些古旧的,人家用过的玩意儿很感兴趣。有一次我去她们的宿舍,一个姑娘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就给我打扮起来,不一会就把我打扮成了一个阿拉伯的姑娘。这时其中的埃及姑娘建议把那摩洛哥女孩的项链借来给我戴上,看看如何。于是那个姑娘欣然从脖子上把项链摘下来,套在了我的脖子上,然后安安静静打量了我一下,就又回到床边接着读她的书。接着其余的人围着我欢呼,说这回我真真正正变成一个阿拉伯人了。我也对着小小的梳妆镜左看右看,觉得这个项链和我也太配了,只要戴上它,就会有那么一种吸引人的异域风情,我也变漂亮了许多,眼睛至少也和她们一样大而黑了(在国人堆儿里,俺的眼睛不算小,可和她们比,就数俺的最小)。玩到最后,我还是不舍地把项链摘下还给她。
也门学习进修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而我和这些阿拉伯女生的友谊也不断地加深,她们不仅纠正我阿拉伯语的发音,给我念阿语书录下音来让我模仿,要是她们做了什么好吃的比如炖羊肉,调了很香的阿拉伯的饮料或煮了红茶,都会经常叫我去分享。有个姑娘还经常和我分吃她从家里带来的自己的妈妈做的CHEESE奶酪,
她们把我弄成这样
还把俺给弄成阿里巴巴四十大盗之一。
在我要走的前一个星期,我问那个大眼睛的姑娘有没有在市场上看到那种项链坠,她摇摇头。不过她给我出了个主意。我从中国去北也门之前,听老师们讲,去北也门要多带些清凉油和工艺品送人比较好,说在北也门,你可以用清凉油换金子,那里的人特别喜欢清凉油,可治蚊虫叮咬,清凉醒脑治头疼。我从工艺品店买了几把不错的檀香折扇和我妈给我买的清凉油一起带去了北也门。这个宿舍里的姑娘我每人都送过清凉油,她们都非常喜欢,回赠给我头花卡子什么的。我的檀香扇带的不多,在学校里也都送给其他帮助过我的同学了,到最后也只剩下两把,我送给了大眼睛的北也门姑娘,比起清凉油,她更喜欢檀香扇,当她收到扇子,马上打开在面前扇来扇去,嗅着香风阵阵。于是她马上也回赠了我一个阿拉伯的黑色的丝巾,上面缀满了金色的小圆亮片儿,正好,这也是我想买还没来得及买的。她问我还有没有檀香扇,并建议我临走时不妨把最后一把檀香扇送给那个摩洛哥姑娘,问问她是不是愿意把那个项链坠子和我做礼物交换。
这个大眼睛姑娘找了一个晚上把我和那个摩洛哥女孩约到了一起,我对摩洛哥女孩儿说,我要走了,想送你一把檀香扇和几盒清凉油的礼物。那个大眼睛马上指着我说,她特喜欢你的项链坠子,你能送她吗。我有点脸红,觉得自己像个贼一样和另外一个人合谋来偷这个姑娘的东西。可是转瞬间,那个姑娘接过了礼物,欢喜得不得了,马上就从脖子上取下了项链递到了我的手中,她腼腆地说这个送你,妈妈还会给我找到同样的坠子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一把小小的檀香扇和几盒虎头清凉油居然能换回我心中所惦念的一个古旧灵气的银坠牌儿,我还傻傻地问她,你真的要送这个给我吗?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像并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也许因为她觉得我送给她的檀香扇和几盒清凉油还有几样小工艺品要比她那个项链坠子"贵重”多了。老师们不也说过吗,清凉油可以换金子的。不知是物以稀为贵,还是她为我送行的情谊,我就这么晕晕乎乎得到了这个项链坠子,这成为我去北也门的一个最喜欢的纪念品。(见最下图)
回到国内,我并没马上把它穿个羊脂绳做个项链戴在脖子上,因为那时候国内好像也不兴带这样的东西,于是我就把它收在了我的抽屉里。
过了相当的一段时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的发小女朋友给我推荐一本三毛写的书叫《我的宝贝》,当我读了其中的一篇叫做“心爱的”的文章时,我惊呼了一下,因为我看见书中的图片上三毛那个项链坠跟我从北也门带回来的,可以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我居然用几盒清凉油和一把檀香扇换回来了一个古董,看着眼前的坠子,我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下图是三毛戴的那个布格得
当我来美国的时候,我也把这个项链坠子一起带到了美国,可是我一直没有腾出时间来把它串根绳子做成项链。 有一天偶尔的机会收拾抽屉,又看到了它,我便心血来潮,决定把它串做成一个项链 (在PEARl 买了几个珠子, 用羊脂腊绳把坠子串成了下图这个样子)。
当然,我并没有像三毛那样每天都带着它,它大多数的时间是躺在我的铁首饰盒里。我只是偶尔会把它拿出来戴一戴,比如有个什么聚会,有个什么场合。对于我而言,它不过是我众多项链之中的一个,戴在脖子上会有一点沉,而且也不是很容易搭配衣服。但是它对于我却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每当我看到这副项链银坠儿,我就会想起我在北也门那里遇到的那些阿拉伯姑娘,尤其是那位大眼睛的北也门姑娘,还有那位送给我这珍贵的传家宝似的银项链坠的摩洛哥姑娘,想起那踏尘土顶骄阳没有猪肉香的既有趣又枯燥的留学生活,想起那国家穷百姓也不太富但民风非常淳朴的异国生活,想起每天清晨和黄昏清真寺大喇叭里的穆斯林宣礼声。仿佛那些个阿拉伯女孩们的音容笑貌和我们在一起度过的青涩美好的时光又从这个项链坠牌儿里漂浮和流淌出来。
照一张我戴着这个宝贝
Have a nice day! Niubee
三毛就是在摩洛哥那一带生活过,所以有这种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