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偷”着乐(一)
原创:舞龙
网上流行一句话,“没事偷着乐”,俺非常反感。你有吃有喝,不用偷不用抢,你那不叫“偷着乐”,叫吃饱了撑得“傻笑”。俺小的时候,大人停产闹革命,小孩不好好上学,真的没事可干,只能“偷”着乐了。
俺家座落在华北大平原渤海之滨的一个小村庄里。这里生产两种闻名于世的农产品:金丝儿小枣和雪花鸭梨。不信?二十多年后,我移居到了美国东北部的波士顿,可以天天喝着金丝小枣红豆汤,啃着嘎嘣脆的大鸭梨,看凯尔特人的加内特狂喷紫金王朝的“口鼻”。波士顿的唐人街,这两样儿全年不断货,比俺家乡供应都充足!新疆大红枣?那不叫枣,里面没有金丝儿。细细的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一条条的金丝儿,是枣儿的魂儿。没魂儿的枣,只能叫包着红皮儿的糖分,只甜不娇。雪花大鸭梨,更是一绝。薄薄的脆绿的皮儿下,是雪白多汁的肉儿,弯弯的鸭头,调皮可爱,好吃又好看,不辱“天生甘露”的美名!山东莱阳梨一样有名?瞎扯,俺到美国二十五年了,己经吃了二十六年的鸭梨,还没见到一根儿莱阳毛儿。汤山梨?这还差不多。虽然闻名大江南北,可和细皮嫩肉的小家碧玉的鸭梨相比,内外都粗糙的汤山梨,就一村姑,有时也挺可爱,傻傻的那种。当然,俺们还盛产其它瓜果菜疏,甜瓜、面瓜、西瓜、冬瓜、黄瓜、水瓜、蜜桃、杏儿、桑子、苹果等等,只是没有这两样儿有名。
老话儿说,“青瓜绿枣吃完罢了”。这话是俺们偷着乐的“理论基础”,大人拿俺们也没办法,甚至有时还有意无意地怂恿。俺们偷瓜偷枣都是即兴之作,没有固定时间和模式。炎热的夏天到“坑里”洗澡,玩腻了,偷!白天被父母赶到地里打猪草,偷!晚上抓萤火虫抓知了儿,偷!高兴了,偷!不高兴了,偷!晴天,偷!下雨天...不偷。偷风不偷雨,下雨天顺着地上的脚印儿能追到家门口,人赃俱获。总之,如同一个酒鬼,总有理由随时灌两盅儿。
那时每个生产队夏天都有一片水瓜地,有年长经验丰富的瓜农老头儿打理看护。俺最爱偷二队张老头儿的瓜。为什么?俺俩接下过梁子,有仇!还是俺穿“开裆裤”的时候,一个闷热的夏天中午,俺刚从“坑里”洗完澡回来,吊儿朗当地走在大街上,迎面碰上刚吃完午饭去瓜地的张老头儿。
“站住,两车油!”
俺小名叫“二轴”,俺小学的班花学习委员小静给掩起的外号“二车油”。没办法,俺必须接受这个外号,谁叫俺喜欢小静呢!
“听说你挺能啊,还当上班长了。”张老头儿微笑着说。俺知道,他的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当班长肿么啦!?”我挑衅地问。
“我今天看看你到底有多能,你敢不敢试一试?”张老头儿故意往下引。
“有什么我不敢的?试什么?!”我毫不畏惧。
“你坐地上,两条腿张开,我在你大腿上放两块小石子儿,你尿不出来尿来。信不?!”
“不信!”掩才不信邪呢,更何况俺正憋着一泡尿。
俺坐地下,叉开双腿,张老头儿把掩小JJ从短裤的边上掏出来,随便从地上捡来两块小石头儿,放俺大腿根上。
“开始!”张老头坏笑地说。
俺用尽全身力气,可着劲尿。其实,根本不费一点力气,十几秒钟一大泡尿就从俺鼓胀的肚子里顷泻在了两腿间的空地上。俺愤怒地鄙视着蹲在俺面前一脸更坏的坏笑的张老头儿。正当俺收腿要站起来,张老头儿猛然伸手抓住俺两个脚脖子,顺势往前一拉,俺整个屁股从自己刚尿的那泡尿上划过,还能感觉尿的热度,屁沟里全是尿泥。张老头儿起身哈哈大笑地走了,留下俺坐在尿泥上,不知所措。
偷,就偷张老头儿的瓜!俺是孩子头儿,带领村上一帮偷瓜贼经常光顾张老头儿瓜地。什么?偷瓜很简单?!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可是技术加运气的苦力活。火辣辣的大热天的中午,猫着腰穿行在密不透风的玉米田里,闷热难忍,汗汵淋淋,随时都想扒掉身上仅有的短裤背心。还要特别的小心,不要引起玉米稞子的晃动,更不要惊动了麻雀,这些都会早早地给看瓜人报信。田埂上野草丛生,有一种叫蒺藜的草长满刺儿,不注意一脚踩上去,满脚板儿扎满蒺黎,钻心的疼。为什么不穿鞋?穿鞋就不是农村的孩子了,更何况哪来这么多鞋供野小子们天天不停地礳!越接近瓜田腰猫得越低,直到瓜田的边上,爬过去叭在地上先作一番侦查。
首先,要弄清看瓜老头儿的位置。他可能正在田里忙着,要判断出整个瓜田中距离他最远的或能与窝棚形成死角的位置,然后慢慢退出绕道过去。如果他不在田里,肯定在窝棚里,就需要更加小心地悄悄接近窝棚,弄清他在那里干什么。是在床上休息,还是跟外人闲话聊天,然后确定下手的方位。来到最佳位置后,下一步要寻找要偷的瓜。这个比较难,运气的成分比较大,也最危险最容易暴露。如果瓜农正在田里,人不大可能站起来去摘瓜,只能爬到田梗边,伸手越过田埂把瓜拽出来。因此,目标面积很小,在这么小面积上长着一个又大又脆又熟的瓜的机率很小,有时无可耐何地只能摘一些小瓜妞儿,聊胜于无。如果瓜农正在窝棚里休息或正好有死角,这就好多了。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猫着腰站起来进入瓜田,瞅准满意的瓜,迅速出手,快速撒离。瓜田边上都是较高的田埂,以防灌溉时水流掉。你说猴子进化成人时,为什么没把眼晴进化到头顶上呢?找瓜的时候,等你拔着头能看到眼前的瓜时,半个头已经暴露了,等你刚要伸手摘瓜时,看瓜的老头儿就大喊大叫地追了过来,俺们跋腿就跑,等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安全地带后,小伙伴还相互满怨是谁暴露了目标。其实,瓜农们多年下来积累了丰富的经验,通过各种蛛丝马迹,早就发现了俺们。有时假装没看见,偷偷地看着一伙自以为是的小贼在玉米地里表演,跑来跑去探头探脑,自己只管在旁边偷着乐。有时犯了恻隐之心,就顾意让我们偷成。高兴的时候,还有意戏弄我们,本来我们看到他们在田的这一边,等费尽周拆绕到了另一边,一抬头,他就在眼前两眼坏笑地盯着你,俺们拨腿就跑,一边跑一边那闷儿是怎么回事?!
偷瓜成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瓜的品种,也就是瓜的价值。水瓜最不值钱的,不甜不酸没什么营养,就是一块固体的水,易种产量高。吃这种瓜,也就是享受咀嚼时的脆感和水的解渴的功能。对这种瓜,瓜农最不在意保护意识松懈,俺们最容易得手。甜瓜香脆,是大人小孩的最爱。面瓜除了香甜外,瓜质特别软面,柔软沙性的瓜,进嘴即化根本不用嚼,这是老人尤其没了牙的老人最爱。有时走亲访友,如果家有老人的话,两个熟透了面瓜,即实惠有体面。生产队种香瓜面瓜主要作为重要现金收入,而不是为了象水瓜一样,给社员当福利。因此,瓜农看护上要严格的多。西瓜是最高档的瓜,载培要求高,最肥沃的土地最好的有机肥,中耕灌溉,灭虫除草,一样不能少,但产量一般不高。西瓜质好价高,是生产队的小金库,产品全部集市上卖掉。因此,保护意识特别强,措施多样,甚至用上了猎枪。偷西瓜最难,猫和老鼠都把看家本领拿出来一决雌雄。偷西瓜最刺激惊险,成功后最快乐享受,尤其是偷张老头的西瓜,解恨!
有一年二队水瓜改西瓜,仍然有张老头打点看护。又是一个闷热烦燥的夏天的下午,照例被母亲赶到地里打猪草的我,干渴难忍,两条腿不自觉的来到张老头的西瓜地。一瞅,张老头正在瓜地一边的地头上拾桑瓜秧,心中暗喜着悄悄绕到另一边。嘿,今天真是碰上大运了,田边上就有一个熟透了大西瓜,足有七八斤重。趁张老头弯腰之际,我如同扑向小鸡的老鹰,一直腰“嗖”的一声从玉米田里跳出来,看准瓜蒂一把把西瓜从秧子上摘下来,抱起来就往回跑。虽然动作又准又快,不幸的是还是惊动了张老头。
“站住,小兔崽子!”
你抱着这么个大瓜跑得动吗?这个问得好!还真跑不动。可瓜已经偷下了,也不能仍了自已跑呀!我抱着瓜拼命地跑,没跑多远儿,体力渐渐不支。从后面沙沙的玉米叶子的声音判断,张老头越来越近了。不,坚决不能仍瓜!把自己仍了也不仍瓜!有了,俺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当年诸葛亮危急之下,唱了一出空城计,咱也给张老头来出“空城计”。当时俺还小,还不知道诸葛亮更不知道空城计,但俺确实想出了一条妙计:干脆不跑了,蹲下来一动不动。张老头肯定以为俺全力逃窜,定要穷追不舍,有密密麻麻的玉米叶稍加掩护,俺不跑可能还躲得过去,反正也跑不动了。我刚刚蹲下来,张老头可着老命的跑了过来,在离我二米外的地方,蹬蹬地窜了过去。我屏住呼吸,听着张老头越跑越远,然后起身抱着西瓜,不急不慢地朝相反方向走去。等到了安全地带,俺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天才啊,哈哈哈,天才!
一屁股尿泥的仇这算是报了?不算!这也太便宜了这老头了,俺要让他看看俺有多能,此仇不报非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