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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回忆录(童年-文革结束)第一部 4

(2018-04-03 21:23:24) 下一个

这段生活经历使我永远难忘;秋季到了,我的身体素质特别好,当时只有18岁,每天训练下来不知道什么叫累。所以引出了一段徒步闯进长白山地区的经历,就成了一生中难忘的故事:我有一个叔叔和一个姑姑,姑姑工作在吉林省抚松县国营林场,属于长白山管区,姑姑有个女儿叫徐琪,当时只有5岁,住在我们家。我们家当时有9口人,再加上徐琪,就是10口之家了,妈妈负担太重,所以决定把徐琪送回抚松。可是派谁去送呢?最后决定由我利用署假完成送人的任务,这个决定正合我意,原因是我非常想去姑姑家,听说大山里很好玩,再就是我的体力非常好,要走很长一段路,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带好路上要吃的东西,背上小徐琪、行李和妈妈给姑姑家的东西,足有40多斤的份量,对我这当然不是问题。去姑姑家要坐很长时间的火车,从沈阳经过通化,再换乘小火车到弯沟下车,我们第二天清晨到了弯沟火车站,下车后,首先打听去抚松林场的路怎么走,当地人告诉我要顺公路走60里地才能到林场,我没有多想顺着指引的方向背上行李,抱着小徐琪就上路了。这条公路是运送木材的沙石路,走起来非常平坦,因为孩子的吃喝都带着呢,所以就放心的往前走。这里的植被非常好,到处是大山、大森林,就是人少,一路走来没有碰上一个人,我抱着小孩从早上6点起程,走了不一会儿,孩子就困了,于是我就把她放到地上走几步,然后再背起行李,抱着孩子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十多里地,经过盘山道来到山顶,发现路旁长满了鲜红的小刺梅果,我们老家都叫它“陂陂头”,属灌木植物,枝条下长有剌儿,指尖大小的果实表面凸凹不平,呈鲜红色,不但好看而且好吃。我放下行李和孩子,走进灌木丛去采摘,突然发现一条乌黑的大蛇向我慢慢爬来,吓得我赶忙逃出灌木丛,抱上行李和孩子急匆匆地离开这一危险之地。又走了几里地,孩子开始睡着了,她一睡觉就很难抱,实在没有没法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无绝人之路,这时发现在山沟里,有一户人家,缕缕的炊烟告诉我屋里有人,眼下这座山沟很深,那户人家离我们约4-5里地远,也就是说我们往返这户人家需要多走10多里路程,没有别的选择,我抱着睡着了的孩子毅然向山下走去。

这户人家只有老俩口,都70多岁了,听说我们是从沈阳来的,还带着孩子赶路,非常同情,决定留下我们,并给我们做饭。老头告诉我:“这里深山老林的,你可得加小心,手里一定要拿个家伙”老人还说:“从弯沟到这里20多里路,这里到林场还有40多里呢!”

第二天早上起来,这个小院子周围环境太美了,真有人间仙境的味道,我告诉徐琪快到家了,今天就能见到你的妈妈和爸爸了,孩子高兴的在院里跑了起来,由于院里有坡度,而且有凸凹不平的石头露出地面,孩子被石头绊倒了,当时嘴唇就磕出血了,这可把我吓坏了,要是被爸爸妈妈看到伤成这样,不知怎么心痛呢,急忙用冷水洗净一看,孩子被磕成三半嘴了,可也没有别的的办法。趁着凉快,我们起早就上路了,按着昨天的路线,又奔向了大山顶,一路上景色很美,我按着老人的指点,拿上了一根硬木棍子,是为了防身用的,我也不知道它能防什么?深山里好东西太多了,蘑菇一堆一堆的没有人拣,满地都是核桃,只不过还没成熟。走在原始大森林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我背着行李抱着孩子沿着公里往前走,趁着孩子还没困抓紧时间赶路。使我感到奇怪的是走了一上午,路上还是没有碰到一个人,这儿怎么没有人呢?正在这时发现前面有人了,是护林的哨所,上前一打听这是抚松林场设置的护林检查站,听说我们是找姑姑和姑夫的,他们都认识,非常热情地把我们接到屋里,并急忙与场部打电话联系,通知了姑姑和姑夫。检查站一共有两个人,一部电话两杆枪,站长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抱着孩子就敢进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就在前两天还出了事儿呢!”另一个插嘴说:“一个老头被熊瞎子给啃了!”,站长又说:“老头打了一辈子猎,身上还有枪,当他发现熊瞎子的时候,已经到了跟前,跑是不可能逃脱的,老头有经验,就地躺下装死,熊瞎子过来用前掌拍了老头几下,又把老头翻腾了两下,老头还是没动。这时熊瞎子开始用鼻子闻,用牙在老头的脸上啃,老头仍然没动,熊瞎子不吃死的猎物,啃完后就走了,老头拣了一条命,这是真事,所以我们上岗都配备火器。”另一个补充说:“老头虽然没死,但脸面已经毁了!山里人最怕的就是熊瞎子,尤其是受过人类伤害的熊瞎子,见了人就一把掌打倒,再用屁股一坐,人的内脏全出来了,还能不死啊!你的胆子太大了!”我说:“我真没想到有这么危险,也没有人告诉我这些,太可怕了!”说话时间已经过去40多分钟,接人的三套胶皮轱辘马车来了,老远就听到了串岭声,车上还有四个年青人,都拿着家伙。剩下的15里地我是坐在大车上,边游览风光和了解大山的趣事中度过的,真长见识、好开眼界啊!

姑姑家住在林场的家属房,整个住宅区全是木板房,有四、五十户,宅区的前面是一条小河,架了一座小木桥,只能走人,不能过车。姑姑和姑夫见了我和徐琪,别提多高兴了,大侄子带着自己的女儿回来了能不高兴吗?。在姑姑家住了一个星期,如果不是赶回去训练,真想多呆些时间。深山里面的生活太有意思了,门前的小河可以抓喇蛄,也有人叫它小龙虾,当地人都会做喇蛄豆腐。我拿勾子和喇蛄网在小河里逆流而站,将网叉开,然后用手中的勾子掀动上游的石头,石头下面的喇蛄就顺水落入网中,不大一会儿,就会抓到一盆,喇蛄煮熟了以后,全是红色非常好看。秋季,大山里的蘑菇可太多了,到了森林的深处,人们可以背上背篓,拿上粪钗子,就可以把成堆的蘑菇钗到背篓里,不一会儿就是一筐,有松蘑、榛蘑、黄蘑等等。蘑菇生长分区域,当你发现有黄蘑时,可能这一片都是黄蘑,另外山里盛产的还有田鸡也叫林蛙,还有榛子、核桃等,特别是田鸡油,是贵重的营养品。回沈阳时,姑姑给拿上了山里所有的特产,并派人护送我到弯沟火车站。这次长白山区之行,使我对山区生活有了深刻的了解,长了很多见识。

在高中读书阶段,正赶上大跃进时代,在我的人生经历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第一件事是奋战在抗洪抢险第一线。那是高中一年的夏季,学校组织全校高中一年级学生,参加清河水库建设。清河水库是全省第二大水库,它的规模和蓄水量仅次于抚顺大伙房水库,整个工地参战人员共有10万余人,号称10万建设大军。其中民工有5万人,劳改人员2万人,解放军1万人,学生2万人。参战动员大会上,校长讲的是“大干15天”,可是到了水库工地后,因为正赶上汛期,几乎天天在下雨,大坝天天在告急,工地的高音喇叭随时在播报大坝的险情。工地规模相当大,我们学生大军是奋战在水库的溢洪道上,开始每天要劳动8小时,后来随着雨情的变化,每天要挑土筑坝12小时;等到第15天时,宣布学生大军不能撤,后援的学生继续上,而且抢修时间由每天劳动12个小时,改为24小时,昼夜不停的挑土上坝,实际上后来挑的已经不是土了,而是浠泥,也上不了坝了,因为下雨路滑,不等上到坝顶就要连人带泥一起滚下来,然后再用手把泥棒到挑筐里,再向坝上冲。由于洪水使水库水面上涨,距离坝顶越来越近,只差一米左右,工地指挥部号召全体水库建设者,要与洪水赛跑,要与大坝共存亡,绝不能让洪水没过大坝,否则就会将全体修建水库的十万大军淹没,而且还会造成下游流域的巨大损失。保住大坝就是保住了大家的性命!工地上一片紧张繁忙景象,人们一边结队运送土和石料,一面高喊“人在坝在!”最响亮的口号是“干!干!干!”最后,大坝保住了,经过一个月的奋战,终于可以返回学校了,在这一个月中,我的体重减少了5公斤。

大跃进时期,为了提高粮食产量,掀起了深翻地运动,在这场运动中,我是尖兵班的红旗手。那是在高中一年级时一个深秋季节,我们乘火车到铁岭县的依路村,校长在劳动工地上进行动员,特别强调“深翻地是一项政治任务,必须按要求完成任务,什么时候完成了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回城,哪个班先完成,可以先回去!深翻地要求非常严格,如果达不到一米深的标准,必须重新再翻,深度要达标,土层不能打乱”。铁锹头的长度约为30公分,三铁锹的深度基本可以达到一米,土层不打乱,就是第一锹放在左面,第二锹放在右面,第三锹松土到底,然后再回填右面和左面的土。实际深翻地时都要分成小组,每四个人一组,进行流水作业,这样既能保证质量,也能加快速度。为了争夺红旗班,老师把全班中体力最好,最能干的四个人组成了尖刀组,每次竞赛中都冲在全校各班级的最前面,我就是尖刀组的主力队员。

为确保尖刀组能拿到红旗,老师对尖刀组的成员实行了特殊政策,一定让这四个人吃饱!因为当时的浮夸风,粮食供应不足,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每个月的定量大约在30-33斤左右,因为我是运动员,全校学生中定量最高,每月33.5斤,根本不够吃。这次参加深翻地劳动平均每人每天1.5斤粮食,但是由于副食只有萝卜和白菜,几乎没有油水,因此还是吃不饱,老师的特殊政策就是要把全班省下的粮食,供足尖刀组的成员,这样我们每天的定量就是早晨3两、中午8两、晚上4两,三餐都是玉米面大饼子。8两重的玉米面,做成大饼子约1.6斤左右,老师动员女同学把省下来的饼子集中到尖刀组,这是最实际的鼓劢政策,我们四个人决心不辜负同学和老师的这份情意,一定要把红旗和尖刀组的称号保持下去。

东北的农村都习惯南北大炕,中午饭后都要躺一会儿,因为吃得太饱,坐不起来,只能在炕上背靠行李仰面而躺。下地的号令一响,同学们都立码集合出发,我们四个尖刀组的同学,老师有政策可以不随队走,下地出发时间由我们自己定,因为吃得太饱,下地弯不下腰无法干活,所以当大家干了一阵子之后,我们才来到工地。每组拿10根垅,尖刀组的10垅已经给留出来了,前面已经拉下我们至少有30米的距离,近百米的垅,30米算什么,我们一猫腰,只见脚不离锹,一脚到底,嚓、嚓、嚓,一会儿就赶上了大股部队,不到一气活的功夫,尖刀组已经领先了,最后总能第一个达到终点。这里的绝窍就是腿部一定要有劲,铁锹一定要磨得快,这样才能一脚蹬到底,冰球动员的腿部力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在大跃进的年代,大炼钢铁运动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在念高中二年级时,学校在操场边上修起了小高炉,为了修建这座大炼钢铁的小高炉,学校要求各班级都要组织去旧砖场拉砖。旧砖场在沈阳郊区,沙河子北面的高坎子砖场。去高坎子砖场还要上一个大坡,旧砖场就在坡顶上。各班为了完成拉砖的任务,都想尽了办法,有的用筐、有的用手推车,我们班借的是大胶皮轱辘车,用人来拉和推,显然工作效率要比推车高多了。用大车首先要选出三名驾辕手,其中就有我,而且是“中辕手”,因为大车在驾驭中靠辕马来掌握大车前进方向和运行稳定,三个驾辕手就相当于辕马。为了把三个人的力量集中起来,在车辕的前面横着绑了一根扁担,主辕手在扁担和两辕之间,其它两个辕手在我两侧的车辕外把扶着扁担。在老师的带领下,一队人马拥簇着大车奔向了沈阳西北方向下坎子旧砖场,上了大坡之后,就可以看到砖场周围一片繁忙景象,各班搬运砖的车辆是车水马龙。我们班来得虽然有点晚,但装备是最好的,大轱辘车是最显眼的,在同学们的努力下,很快就装满了车。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大车装得满满地,才离开了砖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车推到了公路上,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大家都松手了,大车在我这个“辕马”的支承下,慢慢地向前移动。由于是下坡,车速越来越快,我想用力后坐,结果由于装车时后重前轻,辕子一下撅起来了,把我悬在了半空中,两脚使不上劲;大车还在继续加速向下滑行,后面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惊呆了,上前去拉大车已经来不及了,大车眼看就在冲到前面的弯道,但我的脚落不到地面,无法改变大车前进方向,我吊在车辕上想跳下来,试了几下根本不可能,因为两侧的车辕和前面的扁担已经把我死死地固定在里面无法逃脱,如果一直冲过弯路前面就是很深的大沟,那将会粉身碎骨后果不勘设想。可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左侧车轮压到了一块砖头,大车一颠,车辕子突然砸下来,就在这一瞬间我的两脚落地了,我使足全身的力气,再借着卡在左侧车辆那块砖的力量,大车转弯了,转了弯以后车辕子还是把我高高地吊了上去,可这回我不怕了,因为前面的坡度小了,而且是直行道。车辕子轻,车的尾部肯定会拖地,这也是转弯之后大车速度渐渐降下来的原因;随着车速的减慢,后面的老师和同学也都赶上来了,大家共同用力才拉住了大车。同学们把车辕子压下来,我的左右辕手也就位了,大车又恢复正常行驶了。一场虚惊让大家出了一身冷汗,特别是领队的老师,吓得都说不出话了。同学们把车上的砖往前调整以后,再往后的路上就没有辕子轻的问题了。

大炼钢铁我参加了全过程。在工人师付的指导下,学校的小高炉修好了,有两层楼那么高,这个小高炉是用来熔化废旧钢铁的,配有翻砂车间,用熔化了的铁水,铸造成各种铸件,一个要有几十斤重,大的能达到上百斤。炉前工作最累的是“抬包”,就是运送刚刚出炉的铁水,每个“包”装满铁水足有二、三百斤,每组“抬包”的有4个人;前面两个、后面两个,“抬包”的人都要穿上劳动保护服和鞋盖,防止铁水落地后溅到身上,烧伤皮肤。特别是铁水落到有水或潮湿的地面上时,溅起的火花十分危险。根据我的身体条件,肯定是“抬包手”,而且被安排到“前包手”,就是抬包时走在前面的那两个人之一。有一次落地铁水溅到了我的后脚跟外侧,因为鞋盖是盖在脚面上的,后脚跟没有保护措施,我只是感觉脚后跟火辣辣地疼,估计是铁渣掉进了我的鞋里,但手中的“包”绝对不能撒手,咬牙也得挺到翻砂车间。由炉前抬起到翻砂车间足有30多米,等到放下“包”时,发现我的后脚跟外侧被深深地烫了一个洞,冷却了的铁蛋蛋还在里面,袜子和鞋后跟都有烧伤的洞,这种情况虽然很少发生,但让我遇上了。这个烫伤是很难癒合的,因为烫伤的深度和部位给治疗带来了麻烦,造成我长时间不能沾水洗澡和洗脚。

就在这年夏天,发大水了,学校正在放署假,连续几天大暴雨,洪水淹没了大片土地,灾情十分严重。学校为了响应上级号召,紧急组成了“抗洪救灾抢险队”,要求凡是报名抢险队的人必须要会游泳,身体条件要好。我也报了名,我们班共有6人报名,班长带队,全校共有30多人参加。因为抢险任务紧急,来不得细致的准备,就急急忙忙奔赴了抢险救灾第一线。

十一中学的抢险队,被分配到沈阳市郊区马三家子一带抢险救灾。当我们到达现场时,发现洪水所造成的灾害十分严重,大片玉米地的庄稼已经被洪水淹倒在泥水之中,当地农民的房子大部分被冲垮了,到处都是过水后的浠泥溏,老百姓都乘船离开了当地,抢险的任务是在过水之后的空地上播撒荞麦种子。抢险队规定了严格的纪律,不能动老百姓一针一线。在浠泥中作业,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体力消耗特别大,更严重的是每天只有一斤粮食,这么重的体力劳动,根本不够吃,有时饿的实在没办法了,就跑到远处没人的地方,掰下倒在地上的青玉米,啃几口未成熟的青玉米充饥。最困难的是到了晚上,没有干松的地方睡觉,实在没办法,我和班长两个人就挤到老乡的麦仓里。农家自用的麦仓不大,免强可以挤进两人。夜间睡不着,又饿又挤真难熬,实在挺不住了,到老乡家的茄子地里揪两个茄包子吃,有时在麦仓里嚼一嚼生麦粒子也顶点饿。后来指挥部下达通知,说这两天还有大暴雨,为了保障抢险救灾人员的生命安全,要求迅速撤离灾区。当时雨越下越大,抢险队的人员冒着大雨,要抢在洪水来到之前,赶到安全地带。由于雨大河水上涨,在撤退的路上遇到了河水的阻拦,大家意思到必须强渡,否则洪水继续上涨,我们就很难渡过这条河了。情急之下抢险队的队员们决定挽手强渡,当走进没腰深的急流中,脚下很难站稳,但是由于大家拉在一起,喊着“冲过去!冲过去!”的口号,结果还是冲过去了。到对岸后,由于雨大路滑,队员们连滚带爬地奔向了铁路路基,到了安全地带互相看看,真是哭笑不得啊。历经20多天的抢险救灾任务就这样结束了,这是我一生中很难忘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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