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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黄河横渡多感慨
黄河滩麦收中的汗水与竞争充其量只能算是当时生活的主旋律,劳动之余的耳闻目睹让我对母亲河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养成一种思维定势:船行用篙,船停用锚。当我在黄河的丰水期和枯水期乘过几次渡船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孤陋寡闻。
丰水期的黄河惊心动魄:浑浊的黄水打着旋,吐着泡沫,挟持着退让不及的杂物乱品,奔腾着,咆哮着,一泻千里,水天相连。被铁锚束缚在岸边的渡船像军号催起的战马,在波涛的澎湃下急不可耐,狂跳不已,直到货物装满乘客上齐才稳定住情绪。
开船的时刻到了。只见艄公昂首船头,紧握舵把,一声洪亮的“起锚”,渡船似野马脱缰随波逐流,又像落叶在浪峰波谷中颠簸激荡。虽然所有乘客的心都悬上了半空,但久闯江湖的船工们却屹立在飞流直下的船舷两侧,显得沉稳而平常。艄公看准流势,猛地来个左传舵,将舵把上铮亮的皮绳紧拴在左船舷上,成竹在胸的船工们立即抓起张牙舞爪的铁锚,“嗵”一声抛入滚滚激流之中,乌黑的锚链撞击着船沿随即发出“呼啦啦”声响。这时的渡船像高烧的病人一样,在原地哆哆嗦嗦地抖动了几下,便由东向北改向而行。接着,舵手船工们便回舵、扬帆、起锚、抛锚地各显身手,渡船在这熟练而紧张的作业中乘风破浪,轻捷地向北岸驶去。
当我问及铁锚在横渡中的作用时,内行告诉我,船要在湍急的水流中改变方向,篙因短而无用武之地,舵和帆又势单力薄,只有让铁锚在河底与地面摩擦,让摩擦力与水流的冲击力相互作用,才能达到目的。
枯水期的黄河十分苍凉。昔日的滚滚黄龙缩成了条条游蛇,逶迤于燥黄的沙滩之间。它们或深或浅,或宽或窄,或交汇或分流,相互恋恋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枯水期多在冬春季,这时过河乘船虽不必提心吊胆,但那艰难的过程及不可避免的场面让人类文明感到难堪。
由于失去了波涛的烘托,渡船在浅流中显得十分笨拙。这时的每一位船工都必须反向站立,将长篙的铁尖插入河底,另一头木端顶在自己的肩窝里,弓腰弯背向篙用力,船才会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合着船工的赤脚同步前进。
只要船一搁浅,船工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用肩扛,用手推,用背托,或用篙撬,想尽千方百计也要让渡船回到主航道上来。在天寒地冻的季节,北风凛冽,滴水成冰,但只要渡船与沙滩“亲密无间”,船工们就掏出怀中准备好的烈酒猛灌几口,不管乘客中是否有异性,脱光衣服就跳入水中,将冰凉的河水和刺骨的寒风置之度外。船工们赤脚光身实属无奈,受当时的经济条件限制,他们都没有可供洗换的第二件内裤。乘客中似有身份的女性对船工不避忌讳多有微辞,但不用谁来解释,只要在一次横渡中遭遇过几次搁浅,就会见怪不怪,无可奈何了。男女有别的现象不光发生在渡船搁浅时。黄河渡口的北岸是一望无际的河滩,上面没有任何可供挡身的地方,每当渡船老牛负重般靠上北岸,乘客们经不住大半天没有排泄的折磨,一窝蜂涌下渡船,不论身份,不避忌讳,就地“方便”起来,让人目不忍睹还生几多感慨。
虽然物是人非,但当年黄河船工缺衣的无奈或许能给裸体纤夫作出一些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