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辰坐着马车慢慢一路南下回越州,成铿因为安边的东南,越州卫州太上皇的西南,再加上现在西部都已搞定,心里松口气,身体就撑不住了。在濮州病倒让成铿猛然警醒,经过那么多打击后都活下来了,他应该好好珍惜生命。想到任重道远,真的不能这样一味地消耗下去,也想借这个机会休息恢复一下,只不过伤痛使他无法躺卧,只能坐靠着,睡不成好觉。
成铿谢了李辰的救命仙丹和几天的照顾,一路上向他问起卫国的往事,如何治国,如何调军,如何协调文武官员的关系。
间或试探问他身为卫国人,为何敢说把卫国领土交给大成?李辰淡淡的回说自己是大成国人,话锋一转,具体分析解释了成卫之战中几场重要战役,特别是和成功的两仗,如果卫国这样打,绝没有成功喘息的机会,可是,李辰顿了顿,“樊王为质子时曾说过,感激圣文德皇帝和康平太上皇的善待,一旦将来两国交兵,他当退避三舍。我尊令而行,后退百里,成功冒进,以为卫军真的败退,入了我的包围,本来是可以将成功全歼,可我却是那样打的,不等于拱手相让吗?”
“只是这两役之后,”李辰微微摇头,“卫国就再没喘息之机了。”
成铿点头,佩服他做的巧妙,也赞叹和豫王相比,晏王到底以社稷为重啊。心里意识到豫王是被心中的仇恨迷住,那么他成铿心中对成功张蒙的仇恨会不会影响他的判断力呢?
想到成功,他心里突然一跳,抬眼看着李辰,目光却落到李辰后面的远处。李辰疑惑,不知他想问什么,成铿却是在暗想,难道这就是成功不喜他的原因之一?看到成铿就会想到越州,自然联系到卫国,有人就会念起当年成卫之战,就会有人发现这几仗成功其实打得很幼稚。成功是个聪明人,事后如何能不知呢,这或许是为什么大家一听卫国就都缄口不语。成铿想起死去的朋友们,心如刀绞,为他们愤恨为他们不平,心中的仇恨又增加了新一层内容。
李辰见他闭了眼歪靠着不说话了,便叫停车休息一会儿,成铿睁开眼问,“到哪儿了?”
李辰答说,“快出西域了,看前边的山脉,翻过去就属越州十郡了。”
成铿点点头,下车活动一下坐麻了的腿脚,然后打坐运气疏通经络,收功后吃了倪医给的药丸。
望着层峦叠嶂的山脉,暗想不知成豫在哪山修行,也不知今生是否还能再见面,心中万分感激他教的运气法子,不然他也难以支撑到今天。
李辰见他神伤,问他缘故,成铿坦诚相告遇见豫王一事,只是隐去晏王一段。李辰也不禁感叹,却没承认是晏王的意思。成铿凝视他那张终于露出的脸,英俊而刚毅,想他在其他人面前遮遮掩掩的,替他累的慌,不过在完全得到成瑞支持前,成晏还是在暗中更好,也就随他去了。
李辰笑问既然豫王一再叮嘱不要相信任何人,成铿如何会相信他李辰,成铿则答,“任賢勿貳,自当虚怀易盛,开心见诚,疑则勿用,用则勿疑。自从和李寨主结盟那天起,就应该彼此信任,几天前我的性命还不是完全在李寨主手里,如果今天还不信任你,那还要经过什么考验才能相信?”
两人对视良久,心意相通,自此全心全意,再无猜忌。
成铿不知道李辰为什么到此时仍不肯自认是晏王,或许他不愿意回到过去,即便身为江湖人李辰,成铿钦佩他以社稷为重,成铿绝不会忘记朋友们为自己做出的牺牲,可是他现在有大成国的生死存亡这个重任在肩,个人的恩怨情仇也只能暂时深埋,或许他们的牺牲就是要他成铿成就一番大业,血腥的杀死一两个人的报仇,也不是成铿在这个时候这个位置上应做的。
成晏和成豫当年虽然也不睦,但听到他的讯息,心中暗暗欢喜。如今二人都已年近半百,上一世的拼杀虽然两人都是失败者,可都活了下来。两人之间的仇怨不似与成瑞般死而后快,既然知道成豫的大致下落,又有那一派武功的吸引,李辰暗地里派人在西域四处寻找这个失散多年的二哥。
歇了一阵,李辰催着上路,天黑前赶到下个客栈。成铿犹豫了一下,“这里到邘都多远?”
李辰说,“三四天吧。”
成铿点点头,“骑马两天就到了。”
李辰瞪着他,“殿下要去京城?太危险了。”
成铿摇摇头,“有些事一定要做。”
李辰说,“那我去吧。”
成铿微笑着看着他不语。李辰明白,知道他不能露面,“那我也得陪着。”
成铿轻声说,“不用两人都涉险,你回越州还有其他事情。”
李辰笑道,“没有你成铿,我那事情都不算事儿。”一抬手,“不用争了,我得保证你能从邘都出来,要死就死一起吧。”
“呸呸呸,”成铿笑道,“净说废话,你叫倪医到下个客栈等我们五天。”
李辰说,“五天不够,除非,”瞪了眼摇头,“殿下现在不能骑马。”
成铿笑道,“也别和我争,赶紧办事,我也想早点儿回越州呢。”
成就攥着成功的诏书不停地在帐中踱步,到底听谁的?在太上皇和皇帝之间选择,成就实在太为难了。内心里他更偏向越州,父皇母妃都在行宫,他想要实现自己的目的,就一定不能失去成瑞,可是中间横着的大绊脚石成铿让他十分的无奈。投向成功就等于认输,他想象着未来战战兢兢的日子,实在不甘。
目前身在濮州统领七万边军是成就难得的机会,那就要看安稳是否能支持他。
成就猜不准安稳对成瑞的衷心有几成,成功对安家的打击,特别是对安稳的打击应该是最大的。安稳一直跟随成功左右,征东灭宋,显露出大将风范。若不是安境一案牵连,安稳成为一方节度使或大司马都是指日而待。而成瑞在此案中持袖手旁观的姿态,这次要不是成铿力保,庶人安稳恐怕还被软禁在家中。
成就拿定主意,机会难得,拉拢施恩与安稳,现在为自己守濮州立功,成为将来争帝的后盾。
安稳读完诏书,低头思索一番,将濮州一带的地型图推到成就面前,“匈奴和大成联手,赤羊谷是个绝好的战场,在这里把西狄全部歼灭。”
成就点头称赞,“大将军说得好。”
安稳沉吟道,“卫律青原是我大成臣民,十年前降了匈奴,深得单于信任。此番由他主帅南下,看来匈奴颇有诚意,势在必得啊。我今日出发,在北涼关汇合卫律青,商议作战计划。”
成就跃跃欲试,“我也去。”
安稳道,“殿下留在濮州最好,营中不能缺了主帅,再说,我们还不可以完全相信匈奴人。”
成就一扬眉,“你怀疑卫律青意在濮州?”
安稳道,“匈奴人还是守约的,我担心的是驱逐西狄之后。现在匈奴名正言顺调兵南下,哪能不防呢?我已经放出探子,卫将军到底有多少兵力,后面是否还有援军。”
成就抚手赞道,“大将军运筹帷幄,我放心了。”他指着诏书,“我如何回复皇帝?”
安稳递给成就一书,“需要司马司运送军资,我列了急需物品,殿下可急报入京。”
“这原本要送给越州太上皇的?”成就看着书头的几个字问。
“正是!只是越州遥远,现有既然有皇帝旨意,司马司可以调动甘州九库物资,那里离濮州最近。”
“好,我马上回复。”成就答应着,“大将军临危受命,实乃我大成之幸,我成就之幸啊。”
“殿下谬赞了。”安稳施礼,“为国效力,臣在所不辞。也有铿王保举之功。”
成就沉下脸来,哪都躲不开成铿!“是太上皇宠信,成铿何功之有?”
“是,”安稳又施一礼,“臣不敢辜负太上皇信任。”
成就挥了挥手,“是你我在边境出生入死,保家卫国。”
安稳微微一笑,“殿下请缨出征,勇气可嘉。”
成就觉得燥热,今天不把成铿狠狠踩实,很难争取到安稳的衷心,“成铿偷奸耍滑,在晏城就什么都不管,我们都忙着援兵一事,他倒好,只顾自己休息。”
安稳有些诧异,“铿王旧伤复发,在晏城时一直昏迷。”
成就愣了,“我怎么不知道?”
安稳哦了一声,“铿王大概不想让殿下担忧吧。”
成就急问,“什么旧伤,可有生命危险?”
安稳摇头,“我走时还没有清醒,不过倪医师一直说无碍性命。”
成就松了口气,“那就好。”
听闻成铿伤重唤起了成就的希望,他下定决心,决不倒向成功。“大将军,虽然我们现在听命邘都,可太上皇在越州另立朝廷的意图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安稳点点头,成瑞在越州偏安一隅,周围聚集了众多老臣,与邘都的成功对峙很明显,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么成就意在皇位并不意外,安边暗中支持成铿称帝,成就来拉拢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成就急切地道,“父皇还有意立我为储君。大将军,一旦我即位,大将军便是大司马。”
安稳抬眼看着成就,半天没言语。
成就气势弱了些,“难道父皇已决意传给那个叛逆?”
安稳眼中闪过痛苦,成就的话唤起他与成铿一起在分岭被冤枉陷害,被鞭打侮辱的往事,面前的这位皇子怎么能理解?
“就王殿下,如果铿王当初在分岭关没有坚持留下来,而是随太上皇去了越州,那么叛逆的就是殿下你了。”
“我没有,”成就打住,终于明白了,一激灵出了一身冷汗,“皇,皇帝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成就挣扎着,不愿意接受,“还不都是因为老十在邘都持宠骄蛮,才招来皇帝猜忌。”
安稳摇摇头,并不想和成就争执,“皇帝的行事为臣的难以猜透。庆幸的是太上皇和你们二王现在都平安。”
成就依旧恨恨的,“成铿凭什么搅乱太上皇的安排?他哪里去不得,非要到越州来和我争!”
安稳本不愿参与他们兄弟的争斗,可成就的话实在太无理,“殿下,越州是铿王的属地,他只是回家,也无可非议吧?”
成就自知理亏,有些恼羞成怒,“他有属地,那我,那我,那我就在濮州自立为王!”成就发狠吼了出来。
安稳也不着急,“殿下甘愿以自己一国之力与西狄匈奴大成三国相抗,或许还有太上皇第四方?我可以辅佐,可殿下有多少胜利的把握?”
成就垂了脸,摇着头,“我没有把握,你说我该怎么办?你是安家人,为什么不肯帮我?只因我不是嫡子?”
安稳没有答言,默默看着成就。
成就咧嘴哭了起来,“你们各个都是势利眼,我倒是想看看你会巴结谁!”
成就哭了一会儿,没讨来安稳任何抚慰,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抹了一把鼻涕,“不管怎样,西狄让匈奴人去打,我们只要守住濮州就是了。”
安稳点点头,“殿下所虑极是。保存实力是兵家首要。匈奴大成双强联手,誓将西狄打退千里,可保西境百年平安。”
“哼,”成就撇嘴嗤道,“你以为匈奴娶了枿芗和容姬就真的与大成亲如一家了?”
安稳拍案赞同,“殿下这下说到点儿上了。所以固守濮州不是上策。”安稳指着身后的地图,“殿下请看。”
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
道德經七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