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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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厥

(2018-11-05 12:58:50) 下一个

从卫州回到越州几天后,一天傍晚,秦公和童内侍一起来见。成铿看二人的神情奇怪,示意他们有话直说,秦公面带愧色,低头不语,童内侍只好上前禀告说,“秦公私自挪用库房,如今无力偿还,特来请罪。”

成铿万万想不到会是秦公,看他一把年纪满头白发,伏在地上叩首不已,“殿下,老奴罪该万死,秦凯这孩子不知,恳请殿下留他一条生路。”

成铿不明白,秦公一辈子忠于职守,如何晚节不保,还拿秦凯作盾牌,尽量用平稳口吻问,“怎么回事?”秦公撇了一眼童内侍,从头说了一遍。

原来秦公老母七个月前病逝,秦公念着母亲年轻守寡将他们兄弟四个拉扯大不容易,自己不能跟前尽孝,以前一直出钱帮衬着家里,老母去世,秦公又拿出半生积蓄,风风光光办了丧事。不想四弟,秦凯的父亲两个月前也病逝,家里又要秦公出钱办丧事,村里人都知道秦公在行宫里做主管多年,以为攒了不知多少金子,秦家的事不能马虎,要比上次风光才是,秦家人好面子,秦公被挤在那儿,全部积蓄都拿出来还差三百铢。只好偷偷挪用王府库中的,然后想再借贷补上,不承想童内侍心细,一下子就发现了,没有声张,直接问了秦公。秦公一生勤勤恳恳,从未做过徇私的事,心中惭愧,立时拉着童内侍来请罪。

成铿想不通如何为了面子,一生清白栽在这区区三百铢上。想了想,示意秦公先出去,连连叹气,“是我失察。”

童内侍也痛惜秦公,见成铿自责,忙道,“殿下在外奔波,如何能察觉。”

成铿摇头,“秦公和秦凯的高堂病逝我都不知,岂不是失察。从秦公老母开始,府中上下人等如家中双亲有丧,都有抚恤金,你来按级排排,最高一千铢。”

童内侍动容,替大家谢恩。成铿问还有什么。童内侍问守孝一事,成铿点头,允许回家一年,月俸减半。童内侍再次谢恩。

成铿说,“此事你处理得当,告诉秦公,从他一千抚恤金里扣去三百还账,他年事已高,做些轻松的事吧,月俸照旧。此事到此为止,不要让任何人,特别是不能让秦凯知道。”童内侍忙点头称是。

成铿从回来就欣赏童内侍的行事和为人,卫州领地一事办得也周全,顿了顿,说道,“明日起,府里有新总管了。”

童内侍点头称好,见成铿微笑不语,突然明白,叩首谢恩,“谢殿下信任。”

童总管退下后,成铿叫来秦凯,惭愧不知他高堂过世,自己另拿两千铢赏他,并准他回家守孝。

秦凯一听,摇头说已守过了头七,尽了孝,也不领赏。成铿奇怪,一再逼问详细。

秦凯摇头叹息,说大伯秦公年轻时为养家净身入宫,一直接济着家里。秦凯父亲是个遗腹子,祖母娇惯坏了,靠着大哥秦公,吃喝嫖赌,一事无成,最后欠赌债被债主追赶,自己跳河淹死了。

秦凯低头沉默半晌,“我娘守了一辈子活寡,如今还被赶出了家门。我自打七岁起就没见过我爹了。”倒是秦公喜欢秦凯,一直提携着,想要过继。秦凯抬头告诉成铿说,“我爹是秦公。”

成铿听了,叹息不已,更为秦公可惜。告诉秦凯,秦公年事已高,铿王府将由童内侍总管,坚持秦凯收下那两千,好好孝敬母亲和秦公。秦凯谢了。成铿又问起秦母,秦凯说接来越州城住了。

成铿点点头,“安則為之,既然你已尽孝,”成铿掂量了半晌,“古有旧制,以日易月。”笑咪咪道,“你该成亲了。”

秦凯吃惊地看着他,“殿下?”

成铿笑道,“你还等什么?我来给你操办,不成亲就不许和我出门。”

秦凯略有些羞涩地低了头,成铿笑得更大发了,抚掌说,“咱这苑里就要办喜事了。”

第二天马上交代童总管去请了媒官,说了七八家,成铿一一过了目,推掉两家,余下的让媒官去见秦母择定了女家。

秦公童总管前去下了聘礼。六日后就是成婚吉日,马上下喜贴,请了上至洪知府越州大户,下至满婶各田庄里正。大家见是铿王主婚,哪个不来。算了算有两三百人,于是婚礼选在铿王府最大一个院落,位于东北角的骑鹤楼。

秦凯几天下来早忙得晕头转向,说铿王办的太隆重了,他承受不起。成铿绝不马虎,“古人云,天地不合,萬物不生。大昏,萬世之嗣也,何言重焉!”

骑鹤楼封了好几年,最近刚刚修整一新,因为时间紧,全苑上下一齐动手,两天就准备完毕。

吉日这天黄昏,迎娶婚车齐备,秦凯着玄色婚服,由秦公送上车,几名秦凯手下将官也着黑服充作御者,童总管陪成铿远远望着,都为秦凯高兴。

婚车走后,宾客陆续来到,洪知府见过成铿后就留在楼上侧陪,请越州驻军主帅殷将军主陪,余下贵宾则在楼下厅内,由纽襄陪着,其他人等则在院中设席。

成铿和洪知府因滑坡赈灾修坝等诸事常相见,颇为熟稔了。洪知府知道秦凯在王府的地位和在成铿心中的份量,送礼不敢怠慢,成铿代秦凯谢了。两人又接着聊起对越州城将来的诸多规划。

正说着,秦凯的迎亲车辆先回来,依礼在大门外等候新妇的车辆。不一会儿,新郎新妇来到院当中秦公秦母面前。

成铿说是主婚,其实什么也不用做不用说,按童总管安排,站在楼上窗前,抬抬手,表示婚礼开始。和殷将军洪知府看着一对儿新人站坐拜洗祭种种仪式,然后入新房。

秦凯婚房已经找好,因为时间紧,未能搬入,成铿就让骑鹤楼西侧殿用作新房几天。

新人入房后,成铿又按童总管指示,抬手示意婚礼结束,婚宴开始。这才回到主位坐下,继续和洪知府殷将军闲聊。过一会儿,秦凯带着新妇上楼来拜谢主婚。成铿见那媳妇沉稳大方容貌清秀,知道家境殷实还读过书,非常高兴。秦凯更是高兴,一直咧着嘴乐。

婚宴热热闹闹快到凌晨才结束。

送走洪知府殷将军等客人,成铿兴致仍高,还要重新整席自己苑里人接着庆贺,纽襄跟着起哄,忙着张罗。成铿随便他,自己拉着秦凯悄声传他几招床上功夫,听得秦凯张大嘴红着脸摇头。

秦凯的新宅离铿王府不远,秦母先搬进去两天后,一对新人才回家。从骑鹤楼送走秦凯夫妇,成铿站在空空的西侧殿门外,遥想远在邘都那飘逸的黑发黄衫。

 

成铿先前抗洪救灾的作为洪知府自然加大上报成功,因此,皇帝诏书嘉奖鼓励之外,一些赈灾之外的差事也到了成铿头上,跑来跑去,在越州踏踏实实待着的时间很短,常常是歇个三五天,就又出门。成铿很照顾秦凯,近处越州郡短期的差事就不带着他,让他多在家陪着妻子。再远些的去处,秦凯不放心,则坚持同行,纽襄很喜欢跟他玩笑打闹,三人出行倒不寂寞。

福州那边和萧国的摩擦升级,越州军殷将军属下已有一万多人调往福州。李雷却从福州出来,来越州探望成铿。并拿出有成功御批的司马司调令,原来是让他辅佐成铿几个月去剿匪平乱。

成铿见到他很高兴,沛慈一别之后还挺想念他,喜欢他的性格,有安稳的沉着又有纽襄的洒脱,很愿意和他交往,拉着和纽襄秦凯见面。

在铿王府见到纽襄,李雷有些惊讶,两人同龄,以前在邘都就认识,都是那些闲散子弟圈子里的。成铿更欢喜了,都是熟人,在一起不尴尬。也不让李雷去越州驻军营地,先在铿王府住几天。

晚膳上自然说起萧国的战事,纽襄说,“那萧国孤儿寡母的,又是宦官当政,想不到竟敢和大成开战。”

成铿和李雷对视,心知肚明,暗中偷笑。几人聊起和萧国的摩擦起因,成铿只好摇头苦笑对李雷道,“我教你那么多法子,你居然用这一招,想想我都脸红。”

李雷反倒哈哈笑起来,“起作用就行呗。”成铿看着他,很欣赏他的洒脱,也明白他终究不是成功红人,战事一起,就被推到一边。

纽襄见二人态度暧昧,追问使了些什么下作招术,李雷笑着解释详细。

第二天李雷去殷将军处交换司马司行文,询问剿匪一事。回来告诉成铿过两天就有具体作战计划了。李雷还带来福州萧国前线的战报。

看纽襄成铿两人坦坦荡荡的,相互玩笑着毫无异样,终于有一天李雷忍不住私下偷偷问成铿如何跟纽襄这般要好。成铿说起和纽家父子游玩的往事。李雷听有纽钊义在,面上放松下来。

成铿看他的样子,勾起在邘都的旧事,成功成绩的表情,被温俭良骂的那些人,就问李雷有什么蹊跷。李雷说纽襄以前在邘都时是个花花公子,长得又俊俏,借着纽钊义的学馆和一帮富家子弟混得满城风雨,纽钊义见屡教不改,将他赶出家门,纽襄离开京城后,再没什么消息了。大成国还是很开放的,官宦商贾有男宠并不是什么奇事,李雷只是担心纽襄和年幼的成铿有一腿。成铿这才明白为什么,想起让纽襄着迷的那个丰腴的乡下女子,知道纽襄改了心性,一笑而过。

 

两人在铿王府,看着战报,分析着战况,发展局势竟被二人猜中,又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两人对局势的正确估计,担忧的是战事的前景。小小的萧国在大成大军压境面前,竟上下团结,全民皆兵,顽强抵抗。大成军由周将军统帅,集结福州常州越州兵马五万,对付萧国一万五千的军队和七万民众,只打入萧国境内五十里就动不了了。打了半年,大成军损失一万,仍未有结果,周将军被成功催得失了耐心,冒进,被困,向常州越州求援。李雷坐不住了,向成铿讨了荐书投奔安边,随援兵到福州,一路立功,几个月后,领兵占领了萧国都城。灭了萧国后因功升至福州军左将军。念着成铿从一开始就有鬼主意,作到今天的位置和他的帮助分不开,再有两人很多想法一致,很谈得来,于是常来越州看望成铿。这是后话。

 

正为福州局势担忧,越州驻军殷将军送来司马司命书及成功的手喻,原有库国境内有山贼叛乱,派成铿领兵去剿灭,殷将军可以调动五千兵马到成铿麾下。成铿领命,和李雷纽襄商议,因为叛匪聚山,在山林作战,成铿需要知道从殷将军处调多少战车,多少骑兵,多少步兵,武器配置,等等。李雷说山林作战不宜用战车,多调驽马拉辎重粮草武器,骑兵步兵各二千五百。

成铿问,“为什么各半?”

李雷道,“山贼头领程金,手下从匪二千人,马匹三百。我五千兵马围剿,势必全歼。二千骑兵踵败军绝粮道击便寇,围住所有下山路径,一骑追一人可够?余下五百骑兵和二千五百步兵配合,一骑佐五卒,五卒护一骑,步卒弓弩为表,骑兵戟盾为里。山林作战,应以疾战为主,步卒灵活易变,当为攻山主力。”

成铿点点头,“我军以数倍之数疾攻,似乎胜券在握,若叛军多贫穷愤怒欲快其志者,乃必死之士,如以一抵三,我军也不占优势,好比现在萧国的形势。”

李雷点头,“殿下所虑极是。殿下可以答允优待降兵,动摇叛匪斗志,这是法一。强弩伏兵,用骑士引敌入伏,小股歼灭,法二。用火攻,法三。”

成铿想了想,“有道理。”回书殷将军,列了所需人马和辎重,还说要去军营练兵几日。

秦凯一看成铿这次是去作战,担忧起来,成铿因他新昏,不许他去,只带纽襄李雷,先到越州驻军营地。殷将军拨了五千优秀骑兵和步兵听命成铿王。三人借营地中一小山丘假作剿匪战场,演习攻山之法。

成铿看了两天,很满意,但只担心一点。指着演习的骑兵,“林中我军如何联络?吴起曾说,凡戰之法,昼以旌旗幡麾爲節,夜以金鼓笳笛爲節。麾左而左,麾右而右。鼓之則进,金之則止。一吹而行,再吹而聚。可是山林当中旌旗看不见,金鼓难辨敌我。”

纽襄李雷也过来和成铿一起看,听他如此问,都点头,确实是个问题。李雷问,“纽公子熟知乐律?”纽襄点点头,不解地看着他。李雷转头又问成铿,“殿下会萧,笛子可行吧?”见成铿点头,李雷抿嘴一笑,不再多言。纽襄成铿对看一眼,马上明白了李雷的意思。纽襄和成铿用笛子和胡茄编了一套简单的进退攻守之令。山林之中作战,白天看不见旌旗幡麾时以茄笛为令,夜间则配以金鼓。

这一日五千兵马整装齐备,出发直奔有库。

这山贼程金原是个市井泼皮,在镇子里欺市霸良,有几家被欺得狠了,请人把他暴打一顿。镇里呆不下去了,程金和他一帮混混儿便聚在山中,白日剪径,夜间跑到附近村镇抢劫。

这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有战斗力。成铿五千兵马一围山,马上做鸟兽散,被一一擒获。余下一百多人缩在山寨里,没有任何抵抗,李雷纽襄领兵一到,就降了。成铿下令将程金锁入囚车押邘都处罪,余下从党押至越州府发落。

周围四乡百姓庆贺,有女儿媳妇被劫的,陆续来山中领回,也有来认领财物的。闹闹哄哄几天,纽襄早烦了,李雷也不耐烦,移交有库县接管。四乡百姓感激铿王除害,送他两头大象。纽襄说象这庞然大物却是很灵敏,带在军中,可以预知敌兵来向,寻找水源,冲锋陷阵,自告奋勇去训练这两头象。

成铿有生以来统兵打的第一仗这么容易,有些失望。李雷反倒劝他不失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箭而获胜,那可是上上策呐。孙子曰,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果然,司马司上呈皇帝,大大嘉奖成铿剿匪战绩,成功诏书天下,除程金绞刑外,其余从宽处置,以示朝廷严惩乱匪仁慈安民的决心,对李雷纽襄也都有升赏。

 

正当成铿纽襄李雷三人乱烘烘的忙着处理清匪后事,成功吏制改革的第一步科考的诏书下达到各郡县,从邘都出来指导监督首次科考的考官也都到达就位。成铿读了诏书,深深佩服成功和安王二丞相的卓见。所谓科,就是六司每司提出的五门技能,成功改称五科,六司共三十科,文十八科,武十二科。

目前大成实行的任子制,只限制在上大夫以上的官员之家,任子制的儿郎也要三年一考核,以定升迁。 成功也没有完全杜绝征辟。名望显赫的人士经州郡两级推举,仍然可以直接由皇帝任命,而且起官是中大夫一职。

新的科举制是在察举制基础上发展的,比如文武各科中都有德科一项,学子们都要有导师保荐,要孝廉贤良方正至孝敦厚,志行修谨,清平干济,孝悌有闻,结义可称,德行敦厚,操履清洁,强毅正直,执宪不饶,学业优敏,文才秀美,才堪将略,膂力骄壮。文科以儒学为主,诗书经礼乐数易。武科以兵法为主,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道德經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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