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

散文, 小说, 诗词, 美术, 书法。 无拘无束兮如行云,连绵不绝兮若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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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郁孤台下,日日思君不见君

(2018-10-12 09:41:52) 下一个

过了年,皇太妃就有些不适,御医看过,说是老人过年有些贪食,吃些清淡的就好。谁知不久,老太太嘴眼就开始歪斜,说话也有些不清。又传御医,说是伤了风,灸了几次,不见坏可也不见好。太妃自己心里清楚,慢慢不喜热闹了,只叫自己喜欢的孩子偶尔陪陪。

这下成铿晚上空闲时间多了,待不住,在行宫里被禁了十年,心理上有阴影,只要有机会就往外面跑。好在成瑞成功倒不很限制,修身见他闷得发慌了就劝他出去到几个王府转转,只叮嘱侍卫们跟紧,宵禁前回宫就行。成铿找哥哥们玩儿,才知道他们另有乐子。这天成绩说带他到刘同府上逛逛。

刘同原来家里在邘都有个油铺,刘老爹送他读了几年书,学回来看不上这个油铺,也不上心经营,靠媳妇在前面抛头露面支撑。刘同媳妇还给他生了三个天仙般的女儿,刘同便从小教她们琴棋书画,女儿们也争气,各有所长,人称字仙羞花,琴仙落雁,棋仙闭月,刘同便要将女儿们都嫁入士贵人家,可一来二去,高不成低不就,渐渐就耽搁下来。这年刘同染疾,百般延医,无奈一命呜呼,抛下三个女儿和两个幼子。迫于生计羞花落雁和闭月只得抛头露面,关了油铺,改作会馆接客,只卖艺不卖身,以养寡母和两个幼弟。京城先是几个附庸风雅的弟子常去,慢慢名声大了,连皇子们也来光顾。

 

绩王好博弈,常与闭月切磋,温俭良喜欢热闹,哪里都落不下他,两人带着成铿来访刘府。成绩话不多说,寒暄过后便和闭月操盘厮杀起来,成铿和温俭良在旁观棋,都心不在焉。温俭良抿着香茶,吃着濡软的小点,四下看着装饰的玩器,斜眼看见成铿呆呆的看闭月,不禁笑出声,指着他说,“看你,口水都流出来了。”绩王闭月也都看见,不好说出口,被温俭良口无遮拦的捅破,只是微笑摇头。成铿满脸通红,“闭嘴,你怎可唐突佳人。”

十二三岁,正是情窦初开时候,看到刘家三姐妹天仙般的容貌,他如何把持得住。成铿面上抹不开,一摔手起身,“我不跟你玩儿,我去看羞花姐姐。”

俭良还想逗他,伸手去拦,成铿一躲一拌,踢翻了棋盘。成绩闭月惊呼,因为正在酣处,成绩大叫可惜可惜。

成铿赶紧帮忙收起棋子,看成绩的样子,轻声说,“三哥哥,我记得,我给你们摆回来。”三人看着他,哪里肯信。成铿当下拿棋子开始摆放,三人越看越惊,成铿偶尔有些犄角要想片刻,嘴里还嘟囔着,“三哥哥走的这儿,吃了两子,闭月姐姐这里,这里,吃去了三子。”不一时,把他们的半个棋局复原。

成绩闭月看了看,差不太多,他俩无法确认,但已不重要,两人面面相觑,成绩又看看成铿,“你为什么不学学博奕,以你的记心,有望成个大家。”成铿摇着头,一时语塞,瞥眼看见闭月瞪圆一双妙眼看着他,成铿还没有被个女子如此大胆直率的盯过,红了脸还是说去看羞花姐姐,俭良这才笑嘻嘻推他走了。

羞花因为他们几个是皇胄,才同意让成铿俭良进了自己的屋子,进了屋子就像进了笔林,成铿看着满屋各式精良的笔架,有立式有墙式,竟无其它装饰。越州其实是产笔的地方,在越州时去逛过几个制笔的作坊,成铿对笔的好坏略知一二,如今看这满目都是笔,大开眼界。暗念要让安邦屠云贩些越笔来京。

羞花见他感兴趣,拣了几只好笔让成铿试试,成铿笑了,“谁敢在羞花姐姐这儿写字,自取其辱不成。”

羞花大大方方的笑说,“其实字的好坏各入其眼,有自己的风格就是好字。”

成铿似懂非懂,“我只会篆隶和正楷,行草写不来,哪里有什么风格。”

羞花点头笑说,“殿下的基本功厉害,又会画,行草只是捻来而已。”

成铿眼睛一亮,“羞花姐姐当真?你来教我如何?”

羞花抿嘴微笑,“只要殿下愿意。”

“愿意愿意。”成铿忙点头,羞花指着那几只笔,“殿下不想先写几笔?”成铿犹豫了一下,点头,正楷写了几字。

羞花点头,“很好,殿下的字有力度,间架也很好,我看不如先练草书,有了草书底子,行书是水到渠成。”

成铿使劲点头,羞花接过笔,“看你这几个字,草书写起来是这样,”成铿看了,羡慕得眼发直,羞花把笔递还给他,“殿下试试。”

成铿接过笔,悬腕细细地琢磨了刚才羞花的走笔,尽量一气合成,羞花笑着点头,“殿下聪颖,这写得已经很好了,想想行云流水是什么样子?”

成铿真的闭上眼睛去想,羞花微笑点头,“我再续上一段香。”侧眼看见温俭良歪着嘴,正要说什么取笑,双眼娇媚一瞪,摇头止住他,俭良话憋在肚里,故意作出不高兴的样子,羞花笑着捏了他一把,悄声耳语两句,取香回来,顺便给俭良带来一盘自己做的小点,俭良才笑了,自己吃着,不去招惹成铿。

羞花再看成铿重新写的一遍,衷心赞好,“殿下很有些意思了,这里和这里再流畅些就更好了。”说着提笔写给成铿看。

四五遍以后,羞花非常满意,“殿下看出自己的风格了?加了些刚劲力度,我看还在我上面呢。”

成铿知她在哄他,红了脸,“羞花姐姐要诚心施教才对。”

羞花正色,“我说的是真心话,殿下已得其中奥妙,余下的只是多写而已。”怕温俭良玩笑,凑到成铿耳边轻轻说,“好几年没见到殿下这般灵秀的人呢。”

成铿脸更红了,俭良在旁边嚷嚷,“我看见你们讲悄悄话了。”

成铿羞花这才笑着分开,成铿从袖中掏出一小片递给羞花看。羞花捏着揉了揉,问,“这是什么?”

成铿反问,“姐姐看是什么?用来写字可好?”羞花见他问,仔细看了看,摇摇头,“看不出来,不过拿来写字比素帛好用,和素纸一般挺实,而且两面都可以写。”

成铿笑着点头,“这是绵羊皮,丝帛打湿了就看不得,无法长期保存,竹简又太重,”他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看,我让纽太傅誊写的老子五千言,时时可以拿来翻看,若是竹简的,我得用两个人背。”

羞花一下被吸引到,拿着册子翻看,不肯释手。成铿笑说,“我正有一事求姐姐呢。”

羞花眼睛看着册子,“什么事说吧。”

成铿从她手里抽回册子,“我想请姐姐誊写经书,”他拍了拍册子,“我带来一些这样的羊皮纸,姐姐写了,订成册子,我也可以时时享受姐姐的文字了。”

羞花点头,“为什么不用纸呢?”

成铿摇摇头,“纸贵啊。”

羞花笑着摇头,“殿下不是在意贵贱吧?那羊皮一定比纸贵了。”

成铿还是摇头,“纸和帛一样,很难长期保留。”拍拍册子,“姐姐写好后,再加一道烘烤上油工序,将墨迹固牢,就可以装订成册。”

羞花见他执意孤行,点头微笑,“只要殿下愿意。那一小张放我这儿,我得先试试如何用墨。”成铿身上还装有两片,一并留给她。

成铿装着纽钊义抄的几册经书,一直琢磨如何更好地利用羊皮纸这一资源,越州他的领地上养羊的很多,出羊毛羊肉,自从莪茅村上供这羊皮纸后,成铿很是喜欢,暗中就想把纽钊义藏书阁上的所有书都誊写到羊皮纸上,装订成册。

到了邘都,看到太学里铺天盖地的竹简书卷,更想尽快用羊皮纸来替代,如今看到羞花的字,想起那天凑巧打翻了香鼎,在丝帛上印了几个花纹,就开始琢磨如何把字制成铜版,然后印在羊皮上,这样人人都能欣赏到羞花的字,而不用她一卷一卷的去写了。

暗中叮嘱自己一定找机会去铜器匠坊看看。

羞花拿到这几片羊皮,对成铿温俭良就有些心不在焉,让他们去找闭月或落雁玩儿,俭良答应,告辞拉着成铿去找落雁。

落雁不像大姐羞花八面玲珑,也不似小妹闭月放荡不羁,她少言羞涩却是个犟脾气,不喜欢的也不说,只一副打死也不做的样子。邘都子弟中玩乐器的多,找落雁的也多,她这暗犟的脾气被大家看做清高,遭冷落的子弟不恼反而欣赏她的气质。俭良自然知道,所以在落雁这儿老老实实,不敢乱说。

成铿不知这个缘故,看落雁亭亭玉立,姿色是三姐妹里最出众的,心中更是荡漾,落雁听说成铿用箫,从自己的收藏中翻出一枚玉箫一枚竹箫出来。那只玉箫玲珑剔透,圆润地放着黄绿光。温俭良啧啧称赞,“我是粘了殿下的光,今天才有幸见到这么好的东西。”落雁淡淡一笑,转头看成铿对那竹箫感兴趣,便也凑过来,“殿下可认得?”成铿张了张嘴,落雁点头,“不错,殿下猜对了,是湘妃竹,传说帝舜南巡暴病死于苍梧,舜帝的二位妃子娥皇女英泪下沾竹而成。”落雁轻轻捧起,“殿下可看见这个?”成铿看见制箫人的落款更是口干,“京房!”落雁笑着点头,“正是加商于宫角徵羽合成五音的李大师。殿下要不要试试?”

成铿接过来,先要了茶润润嘴才气运丹田吹了短短一曲,拿娟子赶紧擦干净,就双手捧着把箫还给了落雁。

落雁收好,“我曾有机缘得到蔡邕的柯亭笛,可惜。”成铿见她不再说下去,知道她痛惜,笑着打岔,“本来是来听姐姐的琴来的,反而是我献丑。”

落雁听他这么说,才强作欢笑,“箫韶九成凤凰来仪,殿下自谦了。”转身搬出一尾琴来,一曲弹来,如同仙乐,成铿听得如醉如痴,落雁停了半晌,他还在闭眼听余音,直到落雁低声说殿下见笑了,才睁开眼,抚手大赞。

成铿凑上去,想看看是不是什么绿绮焦尾,落雁摇头,“可惜我没什么好琴,有碍殿下清音了。”成铿看见落雁一双玉手轻轻搭在琴上,日光下几乎透明,情不自禁摸了摸。落雁手一抽,脸沉了下来,“殿下!”温俭良看落雁脸色不堪,忙拉了成铿告辞出来。

成铿倒没觉得什么,却被温俭良取笑了一番,“想不到,殿下是个多情少年,很会怜香惜玉呢。不过,刘家姐妹只以艺悦人,”盯着成铿的脸笑问,“要不我带你去隔壁姐姐那儿,让她教你些门道如何?”

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道德經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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