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的周末一直藏在我记忆中差不多半个世纪了。
虽然头天夜里下了场小雪,但早晨起来天气晴朗暖和, 甚至还有点欣欣向荣的感觉;隔壁人家终于答应送一只小猫给我。
妈妈一如既往地忙碌,无尽的家务填满了她的工余时间。孩子们都得分担一部份简单的工作,那天我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去服务社打酱油。
这趟路程走大路是十来分钟,但孩童天性总不喜走正道。所以我选择淌过冬天已经半干涸的防护沟,爬上堤坝;再穿过一片荒地就可以看到服务社门前的大马路了。
这堤坝对院里儿童可是有着无可抗拒的魅力,如万里长城又高又陡,似金银海岛蕴含宝藏。拔芦苇,折柳哨,釆野果;往往可以消磨整个暑假。
其实那片荒地几年前也还是个大花园。植有几十株大桃树,成片的蔷薇,玫瑰,茉莉,连寒冬也还有几树梅花点缀。可是现在花草树木早已砍伐一空,地面挖开建筑防空洞,泥土垃圾随意堆弃。人们忙于斗私批修,自顾不暇,园丁们也都遣散回乡。这里逐渐成了黄鼠狼,野狗的领地,连路径也被杂草掩盖。地底下那九曲十八弯的地道除了积水也不曾有人下去过。
故事就发生在我准备走下堤坝的那一刻。远远的我突然望见下面的防空洞顶盖上有个小动物在蠕动,看颜色不像黄鼠狼,如果是只野猫吓吓它也很有趣。
可是,可是一身碎花新棉袄裹着的居然是个小婴儿。裸露的小脸涨的通红,双目紧闭。偶尔嘤嘤地抽泣三两声。大概哭的时间过长力竭了吧。
原来不是野猫。惊讶中我抱起孩子,那么温软的身体,小小的帽掉落地面,露出几缕淡淡的发。我茫然地望望四周;天蓝的有如湖水,阳光刺眼的明艳,不远处的小树上还站着大小几只麻雀,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
是个弃婴。
当我把酱油瓶放在襁褓上时,心头的情绪便一下放松。妈妈还在等着我做午饭,小婴儿和小猫一般娇痴可爱,只是我还没想好哪一样更令我欢喜。就象过年时家里每个孩子只能得到一件玩具。
我是很憷去服务社的,这大院虽说每家都相互认识,但女售货员们对儿童顾客的态度并不友好,尤其是站在糖果饼干柜台后面的几位。可是那天我却受到了伟大领袖式的热烈欢迎。
故事到此其实也就结束了,一个儿童和弃婴的生活又能有多复杂呢?当我把酱油瓶 递给妈妈时并没有告诉她任何事情,因为我己经被隔壁送来的小猫迷住了。只是临睡前,听爸爸告诉妈妈,今天院里又拣了个弃婴,是个女娃长得可是漂亮,医务室检查了说很健康,晚饭前就被下面师里来开会的一个参谋领走了。
我有点纳闷,怎么我看不出是个女孩,长的也是皱皱巴巴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