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说蔡立坚和杜家山
下面这段图文转自阿元的博客
http://blog.sina.com.cn/u/1162281992
人物--北京知青蔡立坚(原创)
蔡立坚,原名蔡玉琴.是北京长辛店铁路机车车辆厂一位铁路工人的女儿.“文革”中她给自己改名为立场坚定的“立坚”。当全国的红卫兵不花钱坐火车进行"革命大串联"时,她觉得应该学习毛泽东青年时代徒步考察湖南农民运动的样子步行串联,于是和同学们就组成了“二七长征队".他们背着行囊,冒着严寒从北京一直走进了山西的太行山区.这天他们急行军到傍黑才停住脚步,可那里的红卫兵接待站没有下锅的粮食,只能再继续前进到下一个村子. 这个小村就是山西省榆次县最边远的杜家山,前辈们在那里打过日本鬼子.当时全村总共只有5户17口人.因为穷,年轻人都远离了家乡,最年轻强壮的男劳力都已经快五十岁了.村里一片荒凉.北京的学生们在此小憩一夜便上路了,可蔡立坚却被那里所吸引. 她们走到下一个县刘胡兰烈士墓时,蔡立坚流着泪坚定了返回去建设杜家山的决心.一个17岁的北京女孩子,就这样独自一人返回了杜家山.这件事发生在1966年12月29日,在那两年后全国才开始大规模的上山下乡运动.毛泽东在推动这个运动时,一定知道蔡立坚的壮举.不管历史怎样评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蔡立坚以自己的坚毅果敢的牺牲精神和建设国家的责任意识,象无数不同时代的先锋勇士一样, 为中国青年树立了一座丰碑.蔡立坚在那山沟里一呆就是十多年.老队长去世后,她身背骨灰,以励己志,建设山村.其情其景,可歌可泣.
蔡立坚1980年任山西晋中地区团委书记,后在省委党校工作.1997年5月24日因遇车祸,以身殉职.时年49岁.我在山西雁北地区插队的时候,听她做过报告,并通过信.可惜没有收存好.1975年在昔阳县举行的山西省知识青年代表大会上,我们一起照了相,保留到如今.
历史在回眸的时候,看到的是九曲静静的蜿蜒.浪花在欢舞的时候,感受的是波涛滚滚的激流. 我们是那蜿蜒. 我们是那激流.
也说说蔡立坚和杜家山
2007-02-27 22:45:05
没有想到,博主也认识蔡立坚?
我就是那个县的---榆次县--现在叫晋中市。
关于她,老哥认识得比你还早,还在杜家山帮他们干过活!
当然也知道更多的故事,包括那个山西大学的追随者,后来成了她的老公。听说后来又分手了。找找的话,还有我当年在杜家山的黑白照片!嘿嘿!
怎么就这么早的去世了呢?很意外。也很遗憾!
我要说的是,早在1968年的秋季,(靠!一晃将近40年啦!)学校当局就组织我们在海淀礼堂听她的报告!她到底在会上说了什么?乱哄哄的根本听不清。但是大家都知道,上山下乡是一个无法避免的事情。这是当时的一个大政方针。已经闹了2年的中学生,毕业以后无处可去,留在城里一定会出乱子。干脆就送到广阔天地去!广袤的中国农村,这群不安分的学生到了那里,就像浑水泼到沙子里,会迅速被农村渗透/吸收/化解。
当年年底,北大附中和123中的学生们,就被送到山西省榆次县。这时候才知道,那个作报告的女生竟然和我们在一个公社。当时县里的领导考虑到北京来的学生,可能受不了山区的农村生活,打算把这些知青安排在县城周围的平原地区的公社。蔡立坚当时已经是公社/县城/乃至地区专署和省里革命委员会的领导干部或成员。关于知青的安排,她是很有发言权的。于是,这群学生统统分配到榆次县仅有的两个山区公社。几百号人,分散在几十个村子。成了这些知青终生难忘的第二故乡!
大约是第二年的初春,县里的知青办就组织各村知青轮流到杜家山体验生活。经过了长途跋涉,我们到了杜家山。村子很小,没有几间房。知青在那个村里,已经喧宾夺主。老乡没见几个,到处是知青的身影。到了晚上,几名女生被安排和蔡立坚她们挤在一个房间,男生们只好住在牲口棚里。不料未到半夜,女生们纷纷跑出来,顾不得男女混杂,和我们共享牲口棚!原来,她们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看到蔡立坚和她的女战友们,铺上一张报纸,就开始散开头发在那里抖。随着一阵沙沙声,报纸上落下一层密密麻麻的小动物----竟然都是虱子!!!蔡立坚见我们村的女生瞠目结舌,特别认真地问:“你们没有这个吗?我们管这个叫---革命虫!”从她那种坦诚,自然的神情,可以想见,这是她们每晚的功课。反而是刚来插队不久的女生,显得大惊小怪了。
第二天的劳动,更是让我们惊骇不已,自愧不如!初春的山里,依然寒风凛冽。我们裹着大衣,还是冻得缩手缩脚。人家杜家山的知青们,一声号令,男女一律跨栏背心,赤膊上阵。有的人连垫肩都不用。装满泥土的箩筐,悬在扁担两头,颤颤悠悠,往来如梭。没多久,他们已是满头大汗,脸上还要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们这些外来的知青们也赶忙脱下大衣,加入农业学大寨,改天换地的愚公行动。幸亏当天下午,又有其他村的知青前来取经。为了给革命战友让出晚间睡觉的地方,以便他们好好学习锻炼。我们识大体顾大局,就坡下驴,及时地回到我们自己的那个小山村了。
在杜家山,我们还见到了那位慕名前来加盟入伙的王和平。这个人在蔡立坚的生活中,一度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听说,他是山西大学历史系一年级的大学生。高高瘦瘦的,很结实。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是蔡立坚的“铁杆粉丝”。从当时的广播/报纸上看到蔡立坚的光辉事迹,毅然离开山大,投奔杜家山。当时这座山头上,除了蔡立坚,王和平,还有其他什么人。都没有印象了。王和平后来成了蔡立坚的夫君,还有过这段感情的结晶---
一年多以后,我从村里被抽到3202工程当民工(也是农民工的一种。呵呵!)修铁路。这条铁路又称太(原)焦(作)线,第二京广线的一部份。工地在太谷的牛晶坪。离杜家山很近。因为是知青,有点文化,先后在工地干过通讯报道,施工员,会计等等后勤的杂活儿。铁路民工的待遇好过在村里干农活儿。每月有8元钱的零花钱,记满勤,村里给工分儿。最重要的是吃的有保证。不但自己可以吃饱肚子,还可以私下给知青伙伴儿们偷点吃的东西出来。杜家山的知青,要到城里,经常会从我们的工地经过。喝点水,吃点东西,是必不可少的。那时咱也算个民工里的小头目,一般不用下工地,就在工棚+食堂的驻地混。特别是和食堂的大师傅们关系特别不错,凡是食堂里有剩下的,我就要来,让他们吃了,吃不了带走!当年的粮食,比现在的麦当劳金贵多了。来得比较多的,印象深刻的,就是王和平。有一次,王和平背着一布袋子东西路过工地。问他是啥,他说是山上刚摘的杏子。那时候不兴做生意,山货一般也是给城里的亲戚朋友送的。问他给谁捎的?王和平憨憨地笑:“蔡立坚住院了,想吃这一口。”还是大师傅有经验,立马从王和平的表情和言谈中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蔡立坚怀孕了,要生孩子了。蔡立坚是当时的名人。居然何时结婚?和谁结婚?婚礼怎么办的?一般人都不知道!(当时的名人就是这样。哪像现在的名人,连绯闻都是炒作的题材!)于是大师傅们轮番数落起这个未来的爸爸。一来,是彼此都熟了,大师傅们没少照顾他们;二来,知青在他们的眼里还是娃娃。数落一顿也很正常!首先是责备王和平他们结婚也不通知一声!真没良心!事后也不拿几块喜糖,拿瓶喜酒!如今娃娃都要生了,不问还是不说!不够意思!然后就是骂他对婆姨不好!人家怀着他的娃儿,就拿些酸山杏儿糊弄婆姨!还有些更难听的----你小子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人家的,是不是趁着黑更半夜,仗着身大力不亏,就把人家给日了?把生米做成熟饭了?也有好心提醒他的:人家可是北京来的,如今是个名人!你小子要是不好好对人家,小心人家把你给蹬了。。。。。。王和平呢,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显得很尴尬,一直陪着苦笑。还是大师傅的头头儿厚道,看王和平歇够了,吃饱了,也受足教育了,该上路了。拿出一个布口袋,里面有刚刚煮熟的十来个鸡蛋:“这是给蔡立坚的!你可别路上偷着吃了!婆姨要生了,哪能就吃你带的这些东西!肚子里还有娃儿呢!”
我看见王和平泪花在眼睛里转,鼻子嘴巴都疭在一起。走出一段了,见他拿袖口在擦眼睛。。。。。
再次见到,实际上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蔡立坚,是两年后了。知青返城已成大势所趋。
那年入冬,下了好几次大雪。山路已被积雪埋住。但那也挡不住春节将至,归家心切的北京知青。村里老乡的鸡都被知青们扫荡一空,鸡价高涨!好不容易从工地回到村里,再从村里赶往县城。身上背着几只高价(其实也就是一块多钱一只)的鸡的冻得邦邦硬的尸体。手持一支七棱子树的枝杈,跌跌撞撞往山下走。
一路无人。大山间的蜿蜒雪道上,只听见自己呼呼的喘气声。偶尔抬眼看看前方的路,白茫茫一片,似乎总也走不到头。忽然,远处山下,出现了一个紫红色的小点--那是一个人正在缓缓地上山。
“哎---!你是杨北大队的插队生吧?”一口的北京话。我抬头一看,是蔡立坚。好久不见,人似乎老了很多。不是她主动打招呼,简直认不出她来。一点点北京知青的痕迹都没有了。她也拄着一根棍子。深紫色的一件大棉袄。腰间还是那条充满传奇色彩的腰带。原本白色的腰带,已经成了灰黑色。
蔡立坚腰里的这条腰带,不能不说。在山西,女人是不可以扎这种腰带的。说是腰带,实际上是一个4-5尺长的白布缝起来的口袋,中空。既是扎紧衣服防风的腰带,又可以随时取下来装东西。这条腰带,是蔡立坚身上标志性的物件。据说腰带里面一直放着几块白骨。那几块白骨,是她在第一次步行串联走到杜家山的时候拣到的。听当地人说,是一位无名烈士的遗骨。从此,这几块白骨就一直系在她的腰间的腰带里,形影不离。
“我想问你一下,你们村里还有多少插队生?是不是都想回北京?”蔡立坚问我。
“没几个了。有路子的都走了,没路子的也在想办法呢!”知青回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我照实告诉她。
“你也要回去吗?”蔡立坚露出很遗憾的表情。
“这次是回家探亲,回城的事正在想办法。你不想回北京呀?”我反问蔡立坚。
“你说,为什么知青们就不能在这里坚持下去呢?”蔡立坚没有回答我的问话。看样子是要和我继续讨论下去。
“这样吧!我要赶今晚那趟火车,来不及了!”我对这种话题没兴趣!回家要紧!“以后再说吧!”
告别了蔡立坚,我继续匆匆赶路。走出几百米,我回头向来时路望了一眼,那一团紫红色的小点在布满皑皑白雪的山野间分外醒目,几乎是看不出来的在移动。
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蔡立坚。偶尔,会从曾经插队的同学处听到关于她的零星消息。婚变了。。。。。一个驻军大寨的年轻军官。。。。。领导谈话。。。。。。榜样/旗帜/样板/代表/典型不能。。。。。。。
弹指一挥间,数十年须臾便过。网络中突现早已尘封的一段记忆。以此追悼亡者,祭奠那一代人的青春,告慰尚在喘气的同龄人!
珍惜自己现有的一切!好好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