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01 哲学和流言
中午AP微积分小组会先是吃饭,饿了;跑来跑去给学生补考,修改二季度考题,及疑难杂题。结果是,学了一个法语金句:
为了造句说,离二季度大考只有九天了,丹博又岔到 vous avant 的不同用法上,十几个句子测验下来,我看也没时间印卷子了干脆就讲起好多年前的一个慢学生和她笨妈妈的往事。
“早在琴还在我们系里上班时,早在你我都在还教着一门代数II的那年,班上有个慢得出奇的女生。 每年她的父母都给她请家教重点补习数学,几年来一路的挣扎和死记硬背,她好歹勉勉强强地通过了基础几何及基础代数,高中三年级升到“代数II”, 不幸让我捞着了。她其实完全可以在过了基础代数后就此罢手或去麦克班上混个离散数学做做测量什么的就可以顺利毕业了。可家里非要她上代数II,不仅她本人痛苦不堪,也给全班造成极大困扰,因为每道题讲完后,大家都可以了,就她非要从头至尾一步一步再走一遍,甚至还要第三遍,她除了学习障碍有50%加时考试外,我感觉还有医学上定义的强迫症。如此三番折腾了几个月,小孩学得很累我更是备受煎熬,感觉她的硬撑实在是惩罚自己惩罚老师和全班,同学都给拖得其烦无比……我自然没法说什么,但是当她在课堂上要求重复不是两遍而是三遍四遍时,我决定带领全班往前走而让她周三下午放学来参加答疑而不必若累全班学生,当然我说得很婉转,心里很为她难过。大考小考她都会逃课,每次补考都是长时间盯着卷子发呆。终于有一天她下课后红着眼睛问我有无任何办法可以把她的成绩拉上去因为她几次测验都不及格。我很诚恳地对她说,你知道我们校规和系规是不让重考的。现在应该不是一两个考试的问题,而是你往年数学的总体基础不是太扎实,所以你感觉很累,如果我可以为你建议一下的话,找一个学生搭档每天中午一起做作业互帮互助,或找个专业家教定期辅导,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转到S先生的离散数学班,他非常有趣,课程压力也比较小,学分也能满足毕业要求……她不置可否,答应考虑考虑就去了餐厅……
当时芭芭拉是系主任,还记得?芭比当然非常清楚这情形的性质,但是你知道我们法定是不能强迫任何家长作决定的,对吧?而且那时酱马兰也尚未离开,他当时还在给那女学生的弟弟作家教,也不喜那家的父亲,说他狡猾难缠,常常用他当枪使去刁难初中部的数学老师……
果然不出我和芭比所料,学生辅导处处长TT要求我和芭比下楼去与女孩父母一起开会讨论孩子的今后方向。你还记得TT?当年那个新来的金发女郎在HH调走后就高升的那个漂亮面孔笨肚肠?她事先事后没有与我和芭比沟通过一句,上来就当着所有人面顶着问,“不明白为什么要建议她换到离散数学班去?” 我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非常淡定从容,回了一句连她父亲也不得不说实话的金句,“因为我知道孩子的压力有多大,退一万步,不要说她高中毕业没问题,就是缺这门课不能毕业,也不值得用孩子的精神健康来打赌,这是我最保守的建议”。孩子父亲当场承认几年前女孩儿因为功课压力大几近崩溃。会后芭比也说我这句建议非常中肯,因为她的儿子JJ当年作为运动员在西东浩读书时,有天打电话回家说,请把我的电视机连线送过来,而且等一天都不行,非要当天晚上马上送去。芭比一听儿子的语气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马上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赶到学校,儿子果然等不及地向她坦白哭说,'妈,在其他同学室友撺掇下我犯了有生以来最愚蠢的错误……' (芭比没说,我自己猜想是被同学强行拉着一起吸食大麻或别的毒品, 因为相同的事情发生在我们邻居孩子的身上,且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因而被学校处罚……)。芭比真是极棒的母亲,她对JJ说你若现在就想退学,现在就可跟我一起回家。 但我们也可以一边着手申请转学,一边耐心把这学期好好修完了再转到安全一些的学校去念……
总而言之,我的重点是想说,不是这女孩的错,不同人有不同的长项,每个人的学习曲线都不一样,关键是她的父母太奇葩,言行举止处处解释了为什么他们的孩子会有这样的表现。听听女孩的妈说什么,'你们再怎么说她的老师好,班里其他同学平均成绩都高,那你班上现在就是有一个女生她天天听不懂,以前一直有数学家教的,今年没请就不行了……',听听看,这蠢人句句说的都在为我作证词,不是吗?年年请家教的,什么理由让你突然觉得上了高班女儿就反而不用家教了?一个班里所有学生都好就你一个不行,这是证明老师不行的有力证据?也是服了这种脑残的女人。连他们家计算机打不开我的pdf文件也要抱怨,她老公都在一边使劲儿说,那不是他们的问题,是家里计算机没装好软件。虽然我表面很镇定平静,然而内心深处是怒海狂涛,强烈的直觉是用意念伸出双手去死命掐那个形销骨立的蠢脖子,再使劲摇晃她那个金鱼脑量的小头,对着她的脸说,还没明白是谁的愚蠢基因害惨你女儿?你这罪魁……”
丹博好脾气地笑着说,“这是一种解决冲突的方式,我知道你想像着掐她脖子,实际当然不会,但你这么说出来是一种情绪宣泄也好,一种与自己的哲学对话也好……我遇到相同的情形 我的自我调节方式就不会像你那么痛快有效,我会真的反复自我检查,看看自己错在哪里?”
“啊呀,你真是太伤我们数学系的心了!假如真有家长他们说出近乎于那个意思的话来,不用你出面,我们全体就替你打上门去了,要记住你是我们认定的二十一世纪的Von Neumann 和Richard Feynman, 居然会浪费时间咀嚼蠢家长的狗屁废话!你还是需要不断学习一下recondition自己……当然我的内心发泄也是自我保护的自动装置,不然我们不都要给神经病家长逼疯了吗?”
“我知道不能这么处理,但这就是我面对挑战的方式,花很多时间怀疑自己……”
“对不起丹博,我打断一下,为什么你就那么善心善行的?难道从来没有愤怒生气的时候?你很像我们中国的雷锋诶!他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全中国人民的学习榜样,今天的中国大陆已经没有雷锋了,没想到今天美国还有你这么个洋雷锋……”
“既然刚才讲到曾经在我们学生处的金发女郎TT,我再告诉你个小道消息,她离开前曾经正式遭到雪莉(我在学生处的好友)的法律起诉,你知否?”
“哦?为什么?”
“因为她笨,说了冒犯同事的蠢话,雪莉为了让她难受,就起诉了,让TT紧张了好一阵子!另外TT本人在离开前,也曾经威胁要起诉校长,和几个男副校长?”
“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背后称她芭比娃娃”
“哈哈哈哈……”
“还想不想听比这还要耸人听闻的秘密消息?”
“要!”
“你还记得和TT一起进校一起离校的DD吗?就是那个长得粗粗壮壮,办事能力很强,但总是丢东西的那个女的?有次丢了一只U盘给全学区人发email说她的命就在那个盘子里?好,先说我们有个女职工丈夫是车行的推销员,DD去那里谈买卖细节,讨价还价,走的时候把她自己的一本手写日记本忘在了车行。下班时,人家发现顾客掉了东西,打开查看,猜猜里面写了什么东西?”
很少对闲言碎语感兴趣的丹博睁大了眼睛,“?”
“DD倾诉这些年来对TT的缱绻,换句话,她们一直是一对同性恋人……”
“……TT是有丈夫和两个孩子的……”
“是。所以,那年学区削减预算,TT被裁员后,找到北部一个学区,DD后脚就跟去了……”
“……” 丹博似乎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看来我们学校的人还是gaydar 不太发达,竟然没有人发现!已经是好几年的旧消息了,而且理论上只有那个女职工和校长知道内情,当然我的消息不是校长透露给我的。所以除了他们,就是你我知道啦!哈哈”
丹博若有所思地沉吟良久……
“我在想,他们这样对DD是很自然和理直气壮的。今天的社会对出柜的男男女女都持很容忍的态度,你知道我们的新XXXX(共四个)是出柜的女同吧?她已经在很多场合把她太太的照片拿出来给大家看哦!她那个太太,虽然苗条,比她还老比她看上去还像男的。真是有意思,凭外表你不一定看得出谁是丈夫谁是太太。不过,她能力强,人也好,情商很高,愿意帮助人,比TT强远了去了,不是一个量级的!不过我想知道那个TT和DD现在怎么样了?她丈夫真可怜, 她们究竟要瞒天过海多长久?总是苟且行为,良心如何安宁?”
丹博一味地宽厚,“你要知道有些人年轻时搞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或者害怕舆论而一辈子掩瞒而采取传统的结婚方式……”
“可她是做XXXX工作的,更应该知道诚实对待别人和自己……无论如何,她除非是双性恋,我才觉得可以接受她既有DD又有丈夫家庭的生活,否则她会天天生活在内疚自责中……”
“你要知道 有些人碰到soulmate(灵魂伴侣),他们会保持这种关系……”
“可是soulmates的关系是纯粹platonic(柏拉图式) 的……”
"Maybe, maybe……"
“肯定的呀,soulmates的定义就是platonic 的!”
"Maybe, maybe ……"
这个世界让人失望……
“好了,铃响上课去了,要想进一步讨论,得把那本日记拿到眼前来仔细研究研究!”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