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校长

副校长格林。 20161207

三年前格林刚上任副校长不久，对她印象很差。

第一，她不像新上任的年轻人那样恭谦，清晨在校门口给老师打招呼问候时眼睛不与人对视，每次我到跟前她都正好别过头去与别人对话了。最使我愤愤不平的是，我家小爱爱猫咪Bonbon的救命恩人，年轻体育老师CC的年终评定是格林写的，其中一项给了一分。三分为佳，二分差强人意，虽然四分是极其有创新精神的劳模才得的，而且校长说，别指望某一项会得四分，我们会非常非常吝啬，平均四分不存在，死了这条心。所以一分几乎意味着你渎职了啊……

我和英语系的CH私下议论，CC怎么也不可能只达一分，到工会头头处反应，格林不改初衷。CC有终身教职，她无所谓，但是我们对格林的印象更坏了。尤其是夏天一过，我们得知CC得了脑癌，不能手术，病变部分在脑根部，万一触动，结果人会长期轮椅，完全没有生活质量。我们处处看不惯格林：刚上任就怀孕生小孩；生完小孩回来上班，肚子还像怀孕一样，上身那么丰满，还敢穿了紧紧的白衬衫来开员工大会，还站在众人面前，尽管那人的脸还是很好看的……

自然，在CC放疗养病期间，我们学校一帮子朋友给她捐款，看望一起外出吃饭，鼓劲儿，等等，她脸书上也结交了许多新朋友。有次在她公寓，大家聊，不知谁提到格林的一分评语，CC平静地说，“真的，我现在想什么是最重要的，生命，医生说，这个疗程顺利通过，六年会相安无事。谁还在乎格林？不过她上次见我倒是非常诚恳非常客气地问候……

CC情况慢慢变好，两年后她竟回来上班，虽然脸色苍白，我想能够慢慢动起来就是好的。我们一伙为她明的暗的祈祷。后来私下里，CC和CH都告诉我，由于放疗后实在没有胃口，吃不下，几乎身体要垮，情绪也一度消沉，老是哭泣。有加州朋友弄来大麻，说你要不要吸几口再进食。这个办法奏效了，CC由此熬过了可怕的放疗期（美国好些个州都立法允许大麻用于医学情况）……

一晃眼，CC回来两年了，学校各系老师同仁为她搞过几次声援活动，使她士气大振，还有她脸书上几百个朋友支持者……

2016年五月初，AP微积分C荣誉班的两个平时成绩和表现都不错的学生，在应该留在教室的当口不愿静等而借口去厕所，过了四十分钟才回来，且撒谎说帮别的老师搬桌子椅子去了。我立马上网给副校长写了状子，说不能保证这俩人的人生安全。

学生午餐时间是各组老师开会时段。系主任跑来问我，格林跟她了解情况，我急了，“事实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她处在这个位置，怎么不具体处理事呢？按校章办事，处分！过三天，再没有具体措施，我要去找校长理论！” 老板要我稍安勿躁，按规定，两天后，网上可查到处置结果。

我怕事情一多就忘了，在桌子上方用粗体黑子写下提醒条子，“周四中午查询对坏学生的处置结果！”

周四中午，我上网一看，啥都没有。只觉得一股恶意和怒气从胸中汩汩往上涌，随着心中一股股奔腾热血，我由不得情绪激动尽量压制自己的挑衅口吻，快快起草了一份短文发给格林，拷贝给系主任，拷贝给校长，询问，“这样从教室失踪四十分钟的学生，事后不解释，不道歉，还想撒谎蒙混过关，不用校规处罚， 究竟是何缘由？”

Email草本经系主任过目后立即发出。几分钟后，接到格林回信道，我马上到二楼数学系办公室来见你。

不一会儿，格林来了，三人一起进到简的办公室小屋，关门。格林一进门就先道歉说，“我不是拖着不办，这俩学生我已经了解了详情，也给他们球队教练通过话了，肯定要处罚的，但是，今天早上一件更需要紧急处理的奇葩事情……” 话未说完，格林已经笑得弯下腰来，“所以我要当面跟你们解释一下，不然email和电话里没法细说……”

一阵大笑过后，格林才把详情一一说白，我们也忍不住狂笑不止……。原来一大早，狡猾淘气但有着非凡喜剧天赋的学生给毕业班所有男生同学群发了这样一封信（盗用了学校的官方抬头和官方口吻）：

“兹定于今天中午第二堂课终，敬请所有毕业班男生到大礼堂集合，由卫生室XXX和XXX给各位测量阴茎的大小。尺寸在xx-xx 英寸范围的同学明天中午必须到校长办公室接受PP先生的面试，不执行者将不得毕业……”

“大尺寸阴茎要接受校长面试？我们校长是娈童色情分子？天哪，什么人胆大包天敢……”r

格林已经又笑抽了， “一个叫 Richard的学生。” 我们都明白，美国人名 Richard 的昵称是 Dick ( 如 理查德.尼克松），而dick 是英语对阴茎的俗称（比较粗鄙的用法）。格林忍不住又气又笑， “实在真是对不起，一大早出了这事儿，你说，指定要我处理，我一人又分身无术……”。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处理完了这个紧急大事，再记得那俩孩子……”

“你放心，他们会有记录和处罚的，一定……”

格林走后，办公室所有老师都从不同渠道得来这测量的消息，议论纷纷，大笑中惊异这学生的胆大妄为和措辞语气，搞得像正式文稿, 不知校方将如何处置这一起离奇……

我目前对格林的印象又改善了许多，她只是年轻，并没有傲慢，时间会让她更成熟的，就像我们每一个人曾经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