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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社二班的听松园岁月 (十二)

(2017-08-14 09:04:11) 下一个

十二、剪线头――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上世纪80年代初,改革开放试验区的广东尝试引进境外资金发展经济。培英中学不甘落后,利用海外背景引进香港资金兴办了“培英玩具厂”。玩具厂类似于珠三角常见的制衣厂,位于校园一隅,招收了大量内地女工,也就是俗称的“打工妹”。比起我们这些文化大革命结束恢复高考后的第十届考生来,培英玩具厂的打工妹算得上新中国第一批农民工,每年春运为广州火车站增添上百个身影,历史地位比我们更显赫。


玩具厂的成品统一运往香港销售,由学校正门到玩具厂的三、四百米校道上时常见到刷有“通达”字样的集装箱货车驰过,成为那个年代培英校园独特景象。三三两两的打工妹也经常穿梭于校园,她们住在厂区宿舍,还有一部分住在校门口传达室后的几间工棚似的房间。出入校门时能见到打工妹煮饭、洗衣服。


受市场经济支配的玩具厂偶尔会订单激增,生产人手不足,所谓劳动力相对不足,但厂方不愿意多招收工人应付临时增大的工作量,而是另辟蹊径。玩具厂主要成品是小玩偶,玩偶身上的公崽衫经由缝纫机车制后连成串,靠手工逐个剪开。另外,每件公崽衫上各个线头带着长长冗线,也靠手工剪除。虽不费力,也不用专业技术,却费工时,这道工序就叫剪线头。
很快,学校里各色人等发动起来,教师家属、饭堂女工,下班后大包小包扛公崽衫回家剪线头,赚取外快,每剪一百件获四毛五分钱报酬。但是依然不解燃眉之急,如同逢天灾人祸必然求助解放军叔叔一样,厂方和校方终于想到一支生力军——在校学生。于是,我们读高二级时,大约在文理科分班之前,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玩具厂与我们有了交集。


 学校宣布那个3月的两、三个下午停课,以年级为单位,轮流分批开拔到玩具厂帮助剪线头,这叫勤工俭学。


全班同学扛着自己的课椅来到玩具厂,大大的车间里数张大桌子上五颜六色的公崽衫堆如山高,我们围坐在桌子四周,每人手持一把小剪刀剪线头,新买回来的小剪刀沾满机油,弄得手上油腻腻。虽然没有硬性工作指标,但是班主任一旁监督,手中一刻不得迟缓。做个班主任确实不容易,除了传道授课,还要熟习女红针线活。从地位尊崇的人民教师到严厉的私营厂监工,我们的班主任平滑过渡,丝毫没有转换身份的生疏。
  
开头一两次还觉得新鲜好玩,我们虽然在家时十指不沾阳春水,但眼见那些新奇艳丽的公崽衫,难免有些眼见心谋,巴不得夹带两件回去。后来几次感到腻厌,渐生不满,我故意换成左手持剪,消极怠工。没想到班主任发现了,质问我为何用左手?


剪线头的收获在于见识形形色色的人。


厂方的两个香港籍女人负责管理我们工作,一老一少,外表斯文。老的戴眼镜,五十岁出头,珠圆玉润,穿深色衣服;少的不太出声。那个年代大英帝国治下的港人回到内地威风八面,自我感觉良好。监工来回巡视,不时提醒我们小心,剪坏一件公崽衫罚款五毛钱。两个香港人开始还用心教我们剪,后来听到白班长讲普通话,于是耸耸肩,吸吸鼻走开了,不屑与我们交流。


物理林老师的太太原来是幼儿园老师,后来到玩具厂工作,当个小监工,那些工人管她叫“张老师”。张老师见老公课任的学生来到,起了兴致和我们攀谈。因为动口与动手互相促进,如同风火的互动。张老师问大家物理老师讲课水平如何?大多数人支支吾吾,只有简冬瓜大大咧咧地回答:“教得不好,讲解不清楚。” 那口气十足象现在政府部门组织的公用事业听证会代表发言,重在参与出席,讲得是否合乎实际并不重要,大家心里早就有数,但是这个代表从何而来值得推敲。


我们班主任也有回归自然的时候,有一次他就和一个长头发打工妹攀谈起来,相谈甚欢。长发妹是个组长之类小头目。班主任问人家是否当地人,她回答家在附近,但也有床位在工厂,方便加班等等。不知道班主任是否籍此向青涩男生们传授撩妹的初级技巧?


一下午下来,全班共剪七百多件公崽衫。当然,我们并非工厂的免费劳动力,所有计时工资、计件工资、高温补贴、物价补贴、劳动竞赛奖、安全生产奖、加班工资、保健津贴应有尽有,全班总共赚到3.69元之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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